小优忙完瑜伽馆的事叫上了赖赖一起约了秋,每年三个人都会在南野叔叔这呆着。张阿姨是孤儿,所以每年元旦便跟着南野叔叔去日本过年。过年这儿是不休假的,生意也异常火爆,不过张阿姨早就给她们三个留好了位子。
三个人对着窗各有心事,但也见怪不怪了。小优还是老样子,没有走出上一段感情;赖赖为结婚的事情烦忧;而她的烦恼几小时后即将直面袭来,她不知所措。
“小秋,这回叔叔好像铁了心。”小优托着下巴,呆呆地看向窗外。
“是啊小秋,其实我觉得叔叔真的已经很用心了,奶奶年纪也大了。老人总是稀里糊涂的,我们应该向前看。”赖赖慵懒地趴在桌上,言语深切淳朴。
秋只是凝视着窗上的粒粒雪花,是啊,一切都回归正轨,只有她一人执着到疯狂、病态。她也想翻篇,可是她再也翻不过去。积压堆叠的回忆,交错更迭的情感,仿佛已融入血肉化为骨血,那个过去变成了她一个人的,那句道歉也变成了她一个人的,那个人再也回不来了。她的执着与悔恶在顷刻间都可以被抹去,显得苍白、毫无意义……
“小优,你的瑜伽馆该上点心了。赖赖,婚姻是两个人的,别都让许仁泽扛着。”她的语气分辨不出她此时的心情,冷静得有三分可怕。
晚上,烟花齐放,万家灯火,一片灿烂景象。小优和赖赖的到来,家里人都显得格外兴奋,唯独冬冬的沉默与平静与她落得几分相似。奶奶又如往常一般,今日尤其高兴,也唠叨了许多。她的目光无意停留在了那鬓白的发髻上,颧骨饱满眼窝却早已风霜深陷,拉扯的情绪让她有几分焦躁与失控,她的手在桌下隐隐抖动,极力克制着。于爸知道她不在状态却不敢再要求些什么,小秋现在的表现已经是意料之外了。好在大家的关注点都开始分散在赖赖和小优身上,她也算稍微解脱一些。
“小秋啊,晚上就住这儿吧,明天一早再回去,让阿姨给你做顿好吃的。”奶奶的语气慈祥和蔼,像其他的老人一样。
秋微微低下身子,语气比往常少了几分淡漠,礼貌地回应道:“不用了,奶奶。”,于是转身对阿姨交代着:“买了一些补品给你们放在了柜子上,具体的你应该会做。冬冬喜欢的玩具和书本明天大概就会到了。现在也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她的额角似有几颗汗珠,桌底握着手机的手抖动得更厉害了,说罢便拎着包起身离开。小优和赖赖想追出门拦着却被堵了回去,“我没事,我就出去走走。抱歉……谢谢你们。”小秋淡然应道。
马路上零零落落几辆车,可能都在阖家欢乐吧。她慢慢开着,掌心的汗水浸湿了方向盘,眼前一黑一黑地切着几个画面,黏在耳旁的发丝被车里的暖气吹得凌乱垂落。大概是累了,她将车停在了马路一旁,一下子整个身体都靠在了方向盘上,眼泪顺着角落悄悄落下,无声静谧。
包里的手机响个不停,她统统都没理会。倏忽间小秋似乎想起了什么,她抓起手机急忙拨通了电话,另一头的声音熟悉而又陌生,比从前憔悴沙哑了一些。
“喂,你是谁?”声音很轻却让她生了几分胆怯,她沉默不言喻,两头只剩空气在呼吸交流。
终于………
“外婆,我是小秋。你还好吗?”她略微哽咽,发出的声音不自觉地颤抖。
电话那头依旧沉默着,她心里的歉意愈发深刻,此刻的泪水已然决堤止不住地啪嗒坠落。
“外婆,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妈妈。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还是忘记不了妈妈走掉的那个晚上。我不是个好孩子,我是个杀人犯。”她哭诉着,歇斯底里的样子与往常冷漠孤傲的样子相比到底还是要更真实凄厉一些,起码活得有些人味了。
电话里并没有说话声音,但隐隐约约能听见些微急促的喘气声与啜泣声,迟迟电话里才响起:“傻孩子,那你也不能这么多年不跟外公外婆联系啊!你爸爸每年都有来看我们,提起你出国留学还获奖了,外婆真的很高兴。孩子,你妈妈的事不怪你。”
“妈妈真的有抑郁症吗?为什么你们都不告诉我?”秋紧紧咬住下唇,努力控制着情绪。
“都过去了。”外婆的声音略带沙哑,“小秋,妈妈没有怪你,你不要自责,你当时还小。走了对你妈妈来说也是一种解脱。”
小秋心如刀割,所有人都选择遗忘了过去,似乎只有她困在里面。她应该怎么办?遗忘?原谅?回不去了,她终究还是不能释怀。
靠着车椅,头顶的车灯将夜烤得很暖,泪水已经干涸黏在两颊,回忆变成默片丢进冷风里,她的思绪飘得很远很远,隐隐约约却感受到窗外有人在喊着她的名字。
朦胧中缓缓打开车门,江崇原的身影格外高大,地上的影子笼罩了一片湿漉漉的公路。他看着她,她也看着她,慢慢小秋上前紧紧抱住了他。江崇原的胸膛特别温暖,润湿的前襟一遍又一遍地烘干,他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安抚着小秋。她喜欢这样默契无言的片刻,而江崇原哪里是不懂她现在的心情,他是在装糊涂,糊涂得很明白,心疼却无奈。
那样绝望又无力的时刻,他也曾经历过。大三那一年,他对胶片摄影十分痴迷,经常私底下拿积蓄收藏胶片相机。而意外也定格在了那一年,那个醒来都是血的画面。
“我们回去吧。”小秋靠在江崇原的怀里低声说道,似乎清醒了许多。
江崇原将她带到了自己的住所,这样更方便照顾小秋,说到底他还是放心不下。
“怎么带我来你家了?”秋四处打量了一圈。
“医生的本能。”江崇原淡淡笑着,手边不忘冲泡着姜茶。
小秋的表情有一丝诡异,调侃道:“那大家以后在江医生面前掉眼泪可要比在医院排队预约有用的多。”
他喜欢她简单直接的话语里含蓄的醋意,要是更明显些他会更高兴。但是他不会让她伤心,那么一天永远都不会到来,他发誓。
“她们永远只能在医院排队,也许如果不那么幸运,可能医院也排不上。”,他递了一杯冲泡好的姜茶给她,“喝完,我去拿换洗的衣服,晚上睡我房间,我睡客房。”空气里弥漫着姜与茶混合的清香,淡淡在两人之间散开着。
浴室里,她擦开镜子上的水雾,看着镜中的自己竟有些迷失了。门外江崇原的声音传来:“方便进去吗?我把换洗的衣服给你。”
他见小秋呆呆地望着镜子,表情仍有几分落寞与疲倦。江崇原从背后轻轻搂着她,耳边温热的字藻喷得她痒痒的:“今天结束了,早点休息,明天都会好起来。”
这些年所有人都忙着让她忘记,忙着让她放下,却从来没有人对她说一句会好的。明明他什么都不知道,给她的温暖却总是恰如其分,她渐渐觉得自己越来越贪婪,眼里似有星辰扑朔,消失快得不可捉摸。小秋转身,红唇紧密地贴在他的嘴角,唇齿轻轻摩擦着,禁欲而诱惑。他试探了一会儿便戛然而止,极富磁性的嗓音在浴室低徊:“小心,这是我家。”
小秋抿着双唇冷笑一声推开了他,清冷应道:“那真是不能便宜你了。”二人间的气氛极尽暧昧……
夜里,秋和赖赖、小优语言聊天,想对今晚的事说句感谢。但二人只是一笔带过,八卦地问道:“没事啦,我看叔叔阿姨都挺高兴的。还有晚上打电话那帅哥的声音好耳熟,他紧张的样子啧啧…听声音就觉得帅气,你谈恋爱了居然也不告诉我们?”
她只轻描淡写聊了一会儿就准备躺下睡觉了。而此时江崇原端着一杯香槟站在阳台上,心绪颇不平静,试图借助酒劲安神。每次他看着小秋便会联想到自己,而他自以为深埋心底已然忘却,却意外发现往事依然历历在目。城市中心熄灯的模样仿佛酆都鬼城,周围寂静无声,饮下一杯香槟酒,他悄悄地回了房间。
年后的日子过得飞快,大家又开始陆续上班了。江崇原的工作每年在正式上班前十天就要开始安排预约,所以一早他就打开电脑浏览各个人的资料及手术方向,然后根据情况安排顺序。
小秋也忙着早春系列服装的定制设计,今年有多个品牌商抛来橄榄枝有意向合作。合作品牌的筛选不仅需要庞大的数据量做参考,还需要考虑它们历来的设计理念与服装样式。所以她已经把自己关在了房间好几天,江崇原打电话给她也吃了闭门羹,见这形势干脆就把工作地点转移到了小秋的家。
她伸了个懒腰,步伐慵懒疲倦,走出卧室看见江崇原在长桌上敲打着键盘忙碌着。这一个月多二人的关系亲密了许多,不知不觉间,房子里的每个角落慢慢开始留下了他的身影与气味。说不清缘由,十多年建立的壁垒却正被他一点点击溃。
“你怎么来了?”秋睡衣的领口微微张开,如白玉般洁白的脖颈,一头秀发似瀑布披散落下,冰冷的气质无意间透露出一丝无法抗拒的妩媚与诱惑。
江崇原依旧继续低头忙碌着,玩笑道:“大设计师一忙起来就不要我这个男朋友了,那我只能不请自来了。”
小秋淡淡笑着,揉了揉眼睛转身进了浴室。当时选房子的时候,她一眼便看中了浴室的独特设计。传统的浴室一般是在主卧内,而她的浴室是在进门处,独立于卧室处于开放状态。只用浅灰色的帘布遮掩着,她的身影倒映在帘布上摇摇晃晃。
“你这个浴室不错。”江崇原低头阅览着手中的资料,神情愉悦。
小秋从帘布探出头,湿漉漉的头发垂在肩上,闷哼应道:“流氓!”
突然铃声响起,江崇原去主卧拿小秋的手机,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吴浪。小秋此时已经出来了,接过手机问道:“喂?”
吴浪的声音很低,却格外坚定:“小秋,小优她这两天又在我家门口堵我,我不得不跟她说清楚。”
“说清楚什么?”她的声音清冷,刺人心骨。
“小秋,我爱的一直都是你,无论怎么解释小优都不会信,我只能告诉她真相。”吴浪继续补充道。
小秋的眼神霎时间变得凶狠,冷漠的模样完全判若两人。她大声呵斥道:“吴浪,你这样的后果只会让我们三个人都难堪。既然当初做错了,你就应该立刻停止,也不至于现在这个局面。小优我会想办法劝她,作为同学我不想和你撕破脸,这件事请你永远烂在肚子里。”
吴浪刚想再争辩几句,却被小秋冷冷地打断:“不要再说了,我想我们以后还是尽量不要联系了。”
吴浪狠狠地朝桌子砸了几下,心也不由得抽动。他承认他对小优很绝情,但等了七年,他不甘心甚至后悔得想掐死自己,所有的只是意外,他爱她。
江崇原大致也懂了些意思,气定神闲却也没什么异样。随后他合上了电脑,从浴室拿来了电吹风,转身朝小秋微微示意。
沙发被阳光晒得很暖,他的动作很温柔,五指一梳,穿过发丝。小秋的浴袍只裹住了胸部以下大腿以上,光打在肩上柔软地可以看见透明竖立的绒毛,如新生婴儿般的肌肤丝滑白皙。江崇原的鼻息越贴越近,这几天她都忙于工作没怎么理他,他的手不安分地在小秋的腰上抚摸着,双唇在她的脖颈上游走,留下一个又一个爱的痕迹。小秋转身刚想说话,他双手便揽过她,两人间的距离近得连空气都要退让。忽然,他温热的双唇紧紧地覆上了她的薄唇,有技巧地吸吮着,一点一点地探入,仿佛顷刻间就要将她吞噬。小秋的脸上泛起点点潮红,一双眸子说不出的意乱情迷。渐渐地江崇原欺身压住了她,小秋鬓角的发丝湿润,脖颈也微微冒出了细微的汗珠,然后抵着他在耳边低声问道,极尽缠绵:“你怎么了?”
“我吃醋了。”他的声音沙沙的,像是雪橇在滑道来回摩擦,低沉暗哑,更添了一丝魅惑与稚气。
小秋只是望着他的双眼淡淡笑着,忽地一跃起身亲了他一口,紧接着推开他扶着浴巾去了卧室。江崇原看着她的背影,笑容放得很大,很是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