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的心思真的很奇怪，明明是张扬肆意的性格，为了一个男人，收敛爪牙，把身子低到尘埃。她难道不知道，伪装得再天衣无缝，在有心人眼里，也不过只是披了一层虚伪的皮而已？
拒绝了苏尧的邀请，苏忘尘咬着薄荷糖在街上闲逛——烟是不准备抽了，心里总是痒痒的，只能靠各种糖果勉强凑合凑合。
“先生，你好。”
拦住他去路的是个眉眼清秀的女生，看起来年纪不大，一身白色束腰连衣裙，裙摆下露出白皙修长的小腿，说话时带着几分怯，让人一看就……很想欺负。
“请问，你知道离这里最近的星巴克是哪一家吗？”
她微红着脸，怯生生地说道:“我和朋友约好了星巴克见面，但是……”她把手机递到他面前，正开着导航，“导航到这里就结束了，我没找到星巴克。”
舌头将薄荷糖糖抵到一边，苏忘尘的视线从她的腰挪到她脸上，正准备说话，就听到身后有个声音道:“小栀，这边！”
女孩眼睛一亮，小声和他道谢后跑向等待的少年。
束腰的丝带被风卷起，划过他的手背，呼吸间有栀子花的清香飘然而逝。
他的视线长久地停留在少女身上，直到少年接过她的包，搂着她的肩膀进了商场，他才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
啧，年轻的小孩啊，真好。
“哎哟，不好意思！”还没等他感慨完，身子被一股大力撞得踉跄两步，险些栽进路边的垃圾桶。
女生忙扶住他，一个劲道歉:“抱歉抱歉，我走得太急了，你没事吧？”
“……”本着绅士风度，苏忘尘扯出一个没有灵魂的笑，“没事。”
“哦哦，没事就好。”女生拍了拍胸口，干巴巴笑道，“我看见一个熟人想去打招呼，走得有点急……你要是没什么大碍，我先走了，拜拜。”
她说话速度很快，没等苏忘尘回答，已经脚底抹油，飞快地进了商场。
苏忘尘:“……嘶。”男人抽了一口冷气，单手扶住腰。
完了，好像扭了腰……
不过，他如果没有看错的话，刚刚撞他的那个女生，和先前找她问路的女生，长得一模一样？
“是怨灵呢。”耳边传来一声极低的呢喃，“好可怜啊，怨气这么重……”
苏忘尘拧眉看向说话的人——女生右手抱着几本高中课外补习资料，左手拎着一袋炒板栗，目光落在人来人往的商场门口。
察觉到他在看她，她收回视线，对着他微微笑了笑，转身离开。
苏忘尘咬碎薄荷糖，更加浓烈的清凉甜味在口腔里蔓延开。
想起前两天闻人萱说的话，苏忘尘无声地弯了弯嘴角:那个蠢女人，自以为是地认为物语里的女人高人一等吗？她真该出来看看，看看外面这些小女孩生动鲜活的模样。
随意在外面溜达了一圈，苏忘尘回到花镜，整个建筑里空无一人，只有一只黑乌鸦停在茶几上，悠闲地啄着盘子里的瓜子仁。
“怎么就你一个人？”身体陷进沙发里，男人有气无力地问道，“闻人和宁呢？”
“宁去找喻家那个小女孩去了，闻人……”乌鸦语气讥诮，“被宁扔给了褚昭。”
“噗，咳咳！”苏忘尘一口水呛在喉咙里，“褚昭？什么仇什么怨？”褚昭是物语的老师，为人严厉，不苟言笑，当初他在他手下训练的时候，没少挨过揍——关键是，那家伙讨厌女人……
闻人萱落到他手里，估摸着不死也得褪层皮。
“那家伙前几天跑去找喻潇，还让自己的式神跟踪喻潇回了家。”乌鸦冷笑道，“没想到被宁撞个正着——宁没有直接杀了她，可真是她的运气。”
“乐祈，那个喻潇……到底是什么人？”口头上一直称呼那个女孩是宁北珩养的零食，但他知道，那个女人绝不是食物或者礼物这么简单。
“她是宁的爱人。”乐祈的答案很直白，“宁等了她上千年，只有闻人萱那种不长眼睛的蠢货才会去触她的霉头。”
“宁的……爱人？”苏忘尘只觉得瞠目结舌，“那家伙，居然会有爱人这种软肋的存在？我的天呐，我以为他早就断爱绝情了……”
“断爱绝情？”乐祈感叹道，“情情爱爱，哪是说断就能断的。”
“那宁他为什么不把喻潇接回来？”苏忘尘拧眉道，“放她一个人在外面，他就不怕喻潇跟着别人跑了？”
“她遇到宁，只怕逃无可逃。”年少时遇到那么惊艳的男人，从未经历过人世冷暖的小女孩还能逃到哪里去？
“啧啧，大尾巴狼，美人计都用上了。”苏忘尘很想当着男人的面尽情地嘲笑他一顿，不过也只是想想而已，他可不想和闻人萱一样，被他扔去褚昭那里再改造。
……
女生的身后跟着一只怨灵，怨气弥绕的模糊轮廓里，可以看出是个年轻的男人。
这不是她第一次见到被怨灵缠身的人类。每个人都会有自己不能说的小秘密，说不定在某个不经意间，就成了亡者怨恨的对象。
喻潇从不会多言，哪怕那个被怨灵盯着的人是她身边的亲朋好友——说了也没人会信，信了也不知该怎么处理，徒增恐慌。
小女孩按照约定的时间到了约定的地点，视线透过落地窗，停留在靠窗而坐的年轻男人身上。
他整个人沐浴在清晨的阳光里，温柔雅致，宛如水墨。
喻潇静静看了一会儿。
唔，神明大人果然生得好看，就看这张脸，他真要和族中长辈说的一样，要她性命，她就乖乖凑上去好了。
欣赏了一会儿美景，喻潇步伐欢快地进了咖啡厅。
“来了？”看到她，他脸上的冷漠散去，温声道，“有没有什么想喝的？”修长的手指把饮品单推到她面前。
喻潇草草扫了一眼，对服务员道:“给我一杯柠檬水，谢谢。”
“好的，您稍等。”
“这几天在学校，所有见到我的人都说我长胖了。”小姑娘鼓着腮帮子，忿忿道，“我昨天上称，我胖了四斤！”
她竖起四根手指比划给他看，眼里的郁结更浓。
“从今天开始，我要戒奶茶！”
伟大的目标。
宁北珩单手握拳抵在唇边咳嗽一声，黑眸流露出点点笑意，似是沉入了满天的星子，勾魂夺魄。
“……你想笑就笑好了。”喻潇气成了河豚，“哼。”
宁北珩:“……”小姑娘闹脾气，要用哄的。“你现在这个样子刚刚好，若是太瘦了……”他意有所指，“对发育不好。”
喻潇:“……”低头看了看自己不算饱满的胸脯，更气了。
哎呀，神明大人是个直男，不想和他说话怎么办！
宁北珩无视气鼓鼓的小女孩落在他身上凶残的目光，语音带笑:“为什么想瘦？”
“因为好看！”一本正经地回答。
“为什么要好看？”
“因为……”女生爱美，天经地义，哪来那么多为什么？
神明大人是个大直男！越来越气！
“为了吸引异性的注意力？为了让自己更加自信，活得更加开心自在？还是为了能得到心仪对象的赞赏？”
“……”这个问题她真没想过——大家都说瘦点好看，她也就跟着瘦了。
“不能喝奶茶，不能吃喜欢的零食，你觉得很开心？”
“……”喻潇摇摇头。
“既然让自己不开心了，为什么还要刻意去减肥？”
“……”她小声嘟囔道，“说不定就吸引到帅气小哥哥了呢！”
“小小……”温和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宁北珩认真道，“你是我的新娘，不需要再去吸引别的男人的目光。”
望进他沉着星河的眸子，喻潇脸上的温度不受控制地升高。
“我觉得你现在这个样子很美，不用强迫自己瘦。”他微微一笑，正色道，“当然，奶茶喝多了对身体不好，戒了也好。”
喻潇:“……”所以你说了半天，最后的重点还是让我戒奶茶！
小姑娘气呼呼地翻开手边的补习资料，咬着笔尾看书，不再搭理他。宁北珩悠闲地喝着咖啡，同样不说话。
解决两道数学大题后，喻潇心头的郁结彻底散去，她戳了戳青年的手背，等他放下书看向她。
“宁北珩，我在来找你的路上，碰到了两个女孩子。”喻潇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说道，“我觉得双胞胎里，我和喻箐长得非常像，可是今天遇到的那两个女生，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嗯，然后？”
“有个女生身上跟了一只亡灵。”喻潇道，“黑乎乎的，看起来怨气特别重。”
“你提醒她了？”
“没有。”喻潇看向窗外，车水马龙里，不时有一两只异世界的生物路过，“我说了，她也不会信……说不定还会以为我是神经病。”
“因果是个轮回，种什么因，得什么果。”小女孩失落的模样像只被雨淋了的兔子，看起来软萌又可怜。宁北珩停顿很久，继续道，“而且，亡灵一般没办法干涉人类的生活，你不用担心。”
“这样吗？”
“逝者已逝，就和这个生者的世界彻底断了联系，除非有人搭桥牵线加以引导，否则内心怨气再重，也很难影响到生者。”
“那为什么有一些亡魂，可以杀人？”
“人的身上有三昧真火，聚形是三盏灯，分别位于两肩和头顶，用来守护阳魂。”说起亡灵的小伎俩，宁北珩神色厌恶，“这就是为什么很多老人会告诉小朋友，一个人走夜路的时候，听到有人叫名字，不要回头。”
“为什么？”
“会把肩膀上的火吹灭。”
“吹灭……会怎么样？”喻潇猜测，“会给亡灵可趁之机？”
“算是吧。”
“可是，我怎么知道，喊我名字的是亡灵还是普通人？”小姑娘陷入了深深的纠结中。
“你若是没有做坏事……”宁北珩瞅着她神色紧张的模样，失笑，“放心，我在，没有哪只亡灵敢不要命的来找你麻烦。”
“哎？它们都已经死掉了，不怕你威胁。”
“相信我，小小，没有什么比魂飞魄散更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