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浴室门被拉开，喻潇从厨房探出头。
青年顶着毛巾，额发湿漉漉的贴在额头上，有水珠顺着额发滑落，他下意识闭了一下眼睛——像只淋了雨的小狗，看起来可怜兮兮。
喻潇的视线从他的脸颊往下移。
衬衣的纽扣只草草扣了中间三颗，从她的角度，刚好可以看见半露的锁骨，再往下是瘦劲的腰和被黑色长裤包裹的修长双腿……
喻潇舔了舔嘴唇，觉得自己像个偷窥良家妇女的流氓——她还年轻，定力不够，美色在前，她会心动是很正常的事。
女生这么安慰自己，强迫自己把视线从他身上挪开。
“宁北珩，我炖了姜汁可乐。”她左看右看，就是不看他，“我给你盛一碗——你快点把头发擦干，不然会感冒的。”
她缩回到厨房继续倒腾她的姜汁可乐。
女生回到厨房，宁北珩不动声色地将衬衣的纽扣扣好——苏忘尘常说他擅攻心计，最懂人心，更何况小女孩的心事未曾掩饰，直接写在脸上。
活了一千多年，第一次用到美人计，青年神色别扭，迟疑片刻，终于还是擦着头发走到厨房门口。
“宁北珩。”不等他开口，她先一步道，“你去外面等着，这边很快就好啦！”她抽空看了他一眼，拧眉道，“吹风机在我房间衣柜最上面的一个抽屉里，你的头发……”
“我去拿。”小女孩关心他，他自然不会反驳她的好意，“你……小心一点。”
这么一大锅姜汁可乐，他担心她一不小心烫伤自己。
“放心啦。”感觉自己在他眼里成了生活小白痴，喻潇鼓着腮帮子，碎碎念，“我可聪明啦，这点小事难不倒我——你快去吹头发，别感冒了。”
她把他赶开。
宁北珩去了小女孩的房间，从最上面的抽屉里拿出吹风机，顺便看到了压在吹风机下面的笔记本。
盯着笔记本看了片刻，他将笔记本拿出——很有少女心的笔记本，封面上贴着女孩和顾远之的照片。
不用看，他知道这是女孩的恋爱心事。
“宁北珩，你找到吹风机了吗？”喻潇从楼梯口冒头，指着楼下道，“可乐炖好了，你……”
她的视线停在他手里的笔记本上，声音卡住。
女生眼神复杂，宁北珩眉头拧成一团，没有掩饰自己的不开心:“喻潇，你还喜欢他吗？”
小女生对他的心思没有掩饰，但他知道，他能陪伴她的时间不多。如果顾远之对她来说是不可替代的存在，他可以帮她清理掉多余的障碍——包括他自己。
喜欢？喻潇愣了愣，轻轻摇头。
她走到他身边，从他手里拿过笔记本，一页一页地翻给他看——出乎他的意料，笔记本里没有任何文字，每一页都贴着不同植物的标本——树叶做成书签的模样，花瓣则用胶水黏贴出花朵的形状。
没有一页和顾远之有关，除了封面。
“这是……”
“这是我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做的。”喻潇软声道，“小时候不能说话，除了读书学习和课外补习，唯一剩下的兴趣就是做这个。”
“很漂亮。”他由衷地赞叹，“也很配你。”
“我也觉得。”喻潇嘴角弯弯，“看到形状漂亮的树叶，我会带一枚回来，不知不觉就集了厚厚一本。”
“长大一点，就觉得这个笔记本里，都是时间赠给我的礼物。”合上笔记本，她看着封面的照片，撇嘴:“我以前觉得远之哥哥也是时间给我的赠礼，所以我把他放在这里。”
“小小，对不起，我……我决定和小箐订婚，我们、我们分开吧。”男人站在她面前，眼神闪躲，声音干涩——那时她便知道，幸运之神要将她的礼物收走了。
手指扣着笔记本的棱角，喻潇涩声道:“后来才发现，命运从来不会偏爱一个人——你知道吗，宁北珩。”她望进他的眼睛，看到他漆黑眸子里映出的自己的影子，“在披上嫁衣离开喻家的那天晚上，我一直在等待他来和我告别。”
这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提起曾经那段算不上爱情的爱情经历，红着眼眶，像只受伤的小兽。
“我以为，至少应该有一个正式的告别。”不是他一个多月的躲避，也不是突如其来单方面宣布的分手和订婚。“我不会死缠烂打，我真的不会……”
“我知道。”把红着眼睛的小姑娘拢进怀里，他轻轻抚着她的背，阻止她继续说下去，“我的小小，是个自尊自爱的姑娘。”
她不屑在感情里用手段，也不屑三人行，一旦放开，便再也没有回头路——这是她的骄傲和自尊。
他很庆幸，他的小姑娘长成了这般聪慧敏锐的模样。
“宁北珩。”埋头在他怀里，她闷闷叫他的名字。
“嗯？”稍稍松开她，拿过她手里的笔记本，扯掉上面的照片，“这个我会替你处理掉。”
“好。”她又叫了他一声，“宁北珩。”
“嗯，我在。”
“我梦到过你。”提起自己做过的梦，喻潇烧红了脸颊，扯着他的衣袖，软声道，“宁北珩，你愿不愿意……”
她顿住，咬了下嘴唇。
他瞅着她酡红的脸，有片刻的失神，未掩饰眼里的惊艳，呢喃着反问:“愿意什么？”
“我想追你，你愿意吗？”小女孩鼓足了勇气，一口气问道，“你要是愿意，从今天开始，我就要正大光明地追你啦！”
“追我？”男人先是一愣，紧接着被心头涌起的酸涩和不停冒泡的幸福感淹没。他想回应她，开口时发现自己声音绷得干涩，“不用。”
“哎？”这是……被拒绝了？喻潇慌忙补充道，“我今天说这些，不是需要得到你的回应……你不喜欢的话，我以后不会刻意打扰你，我会……”我会很乖，只要你不要故意回避我。
“我不是这个意思。”握住喻潇无意识收紧的手，他温柔地注视着她，等到小女孩安静下来，他微微笑道，“小小，你是我的新娘，你忘了吗？”
“……”她当然没有忘记，她是家里人送给他的礼物。
懵懂的小姑娘没有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小小。”他声音很低，无比郑重，“你是我的新娘，我本就属于你。”
我本就属于你。
她从来没有听过比这句话更动人的情话。
喻潇脸颊上的温度更加灼人，她张了张嘴，紧张到说话都结结巴巴:“我以为，只是礼物……不、不是，我的意思是，你这么说，算是同意我、同意我追求你了吗？”
小姑娘傻乎乎的，完全没了以往的聪慧。他屈指刮了刮她的鼻尖:“嗯，你可以追我，我也会及时回应你所有的心意。”
“……”被突如其来的幸福刺激得晕乎乎的喻潇扬起一个傻傻的笑容，喃喃道，“我会努力的。”
“傻姑娘。”他重新把人揽进怀里，哑声道，“小小，你不知道，不知道我等了你多少年……”我以为，我在有生之年再不可能得到你的回应，作为当年伤害和背叛的惩罚。
所以，请原谅我自私一次——哪怕被怨恨，我也不想现在告诉你曾经的真相。
……
风雨来的突然，天乐小区的监控室，秦夜白叼着烟，翘着二郎腿坐在电脑屏幕旁边，眯眼盯着监控，不放过任何细节。
“老大，监控显示那对双胞胎都是早上八点多钟出的门，前后差不多相差十来分钟。然后其中一个再也没有回来过，另一个……”刘伟还不太能分辨景栀景棠两姐妹，“另一个下午七点多钟回来以后，晚上十一点多钟出去，再没有露过面。”
七点到十一点，在法医推测的作案时间内。
“等等，你把刚才那一段倒回去。”秦夜白道，“就是景棠最后离开的那一段。”
刘伟忙倒回去。
监控的画面不是特别清晰，只能看到女生穿着一件长风衣，快步走到电梯口，按了电梯下楼。
“就是这里！”
画面停在女生按电梯的一幕。
秦夜白盯着看了一会儿，喃喃道:“你不觉得，她的动作很奇怪吗？”
“奇怪？”刘伟凑近屏幕，“哪里奇怪？”
“你按电梯，怎么按的？”秦夜白问。
“就这样啊。”刘伟用食指在桌子上按了一下。
“你看，一般人按电梯，都是用食指或者中指，有些服务行业会需要用大拇指，表示尊重，可是她……”秦夜白道，“她用了小指。”
被他这么一提醒，刘伟恍然:“对哦……她为什么用小指？”
“不只电梯，她关门是也是用的小指。”秦夜白冷笑，“这是什么意思？习惯？还是某种暗示？”
“或许只是习惯？”
“也或许，是某种提示。”秦夜白站起身，“监控拷贝一份回局子里慢慢查，我想起一件事，去楼上看看。”
“是，老大。”
小指，某种暗示……秦夜白觉得自己应该再去案发现场看看。
“队长，你怎么又上来了？”看到他，江流迎上前，“我刚准备下去找你呢。”
“怎么？”
“我们的人在景棠的房间里找到了这个。”江流把一个带锁的笔记本递给秦夜白，“压在床垫下面，非常隐蔽，至于内容……”
内容很简单，每一页都只有一句话。
“杀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