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我们谈谈。
听到这句话，喻潇愣了愣，下意识看向宁北珩——怕他误会，也怕他担心。
看出她的惶惶然，宁北珩搂在她肩膀上的手微微用力，微微笑道:“没关系，小小，和他把话说清楚。”
说清楚？还有什么好说的？喻潇呆呆愣愣，自觉自己已经和顾远之说得明明白白。
然而看一眼对面那人的神色，喻潇咽回拒绝的话，低声道:“远之哥哥，我们好好谈谈。”
有什么话，有什么疑问和误会，都在今晚说清楚。
一听两人要谈，喻箐条件反射抓紧顾远之的胳膊，央求地看着他，用商量的语气说道:“远之哥哥，我和你一起？”
顾远之不动声色地推开她的手，微微笑道:“小箐，你先回去……我和小小说两句话，马上回来找你。”
“远之哥哥……”喻箐倔强地看着他，没有动。
“小箐。”顾远之冷了脸，淡淡道，“你先回去。”
他很少发火，温文尔雅让人以为没什么脾气。然而她知道，每次当他真正冷下脸来时，就是在发火的边缘——惹怒他的人，通常下场都不怎么好。
喻箐不情不愿地松手，眼睁睁看着顾远之跟着喻潇走远。
“你不担心？”冷冷睨了一眼靠在车门上的男人，喻箐冷嘲道，“他们两个从小到大，感情深厚，如今好不容易分开……”
宁北珩闻言看向她。
爱情真是可怕的东西，这女生小小年纪，为了所谓的爱情，被妒火烧得面目全非，不成人形。
对旁人向来懒得多费心思，他移开视线，淡淡道:“你和喻潇一起生活了十六年，对她一点也不了解。”
从顾远之选择喻箐的那一刻起，他们就再也回不到从前。
“你很了解她？”喻箐眼里讽刺更浓，“既然这么信任喻潇，上次为什么不阻止我？”
在学校门口，他发现她在偷拍他们，也知道她会把那些照片用在什么地方，却没有阻止她，也没有提醒喻潇。
“哦，那个时候还比较担心。”宁北珩一脸纯良，“而且，让那个蠢货离喻潇远一点，没什么不好。”
“……”当这个男人把他的卑鄙不加掩饰地展现在她面前后，她发现，她竟无言以对。
喻箐狠狠瞪了宁北珩一眼，一步一个脚印往喻家大宅走去。
混蛋，都是混蛋。
……
停在桃园外围的路上，喻潇双手插在外套口袋里，低声道:“远之哥哥，你有什么话跟我说？”
“小小，我想听你一句真心话。”顾远之手握成拳，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你恨我吗？”
“……”都已经过去那么久，他现在问她，她恨不恨？喻潇觉得好笑，她也真的笑出了声，“顾远之，我不恨你。”顿了顿，她敛了笑声，认真道，“我想上次见面我已经说得很清楚，我不恨你，但也不会原谅你。”
“对不起，小小。”迎上女生清亮的眸子，顾远之苦痛地闭上眼睛，涩声道，“你应该恨我的，是我负了你。”
“远之哥哥，过去都过去了。”男人难掩的郁结和悲伤刺痛了她的眼睛，喻潇吸了吸鼻子，道，“过去的那些日子，只是我们人生很短的一部分，我不想一直被困在怨恨和回忆里，你也全部忘掉吧——毕竟，时间不会怜惜任何人。”
“……”是的，时间不会怜惜任何人，所以再怎么后悔，他们也不可能回到从前。
顾远之吞下嘴里的苦涩，点头微微笑道:“是，小小，我们都该往前看。”他提高了声音，神色肃穆，“小小，我为自己的软弱给你带来的伤害感到抱歉——对不起。”
从两人分开到现在，他终于把歉意说出口。
“嗯。”男人这么认真的道歉，喻潇只觉得心酸。然而“没关系”三个字，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原来，我是个这么小心眼的人……苦笑了一声，喻潇小声道:“远之哥哥，没什么事，我先回去了。”
一听她要走，顾远之几乎下意识拉住她的手腕:“小小。”
仿佛被烫了一下，喻潇猛地挪开手腕，迅速退了两步，警惕地看着他。
顾远之的手停在空气里，用力握成拳。迎上女生的视线，他若无其事地收回手，苦笑道:“还有一件事，我想问问你。”
“什么事？”察觉出气氛的尴尬，喻潇只想快点离开这里。
“你的那位朋友，是什么来历，你有调查过吗？”上次陪喻箐回喻家，无意中听到下面佣人议论大小姐谈恋爱的事，言辞间关于那个男人的评价不是很好。
凤凰男，小白脸，花言巧语，感情骗子，诱拐不懂事的大家闺秀……
今天再见面，听到的那些形容词瞬间和男人的形象重合起来。
怎么看都不像个好人。
“为什么要调查？”没把他的问题放在心上，喻潇踢了一脚路边的石子，心不在焉地回道，“我喜欢他，就够了。”
调查这种事，爷爷自然会安排人去查。虽然，什么也不可能查到。
“小小，外面不比喻家。”怕她被骗，也怕她受伤，顾远之语气急切，失了分寸，“那家伙是什么来历，是不是对你有什么企图，或者家世是不是清清白白……”
“远之哥哥，你说的这些问题，都不重要。”喻潇打断他的急切，慢悠悠地回道，“你也听到家里的那些风言风语——宁他是什么来历，家境如何，身世如何……我不查，爷爷会去查，那些叔叔们也会安排人去查，你很快就能得到答案。”
“……”原来她看得那么清楚。顾远之抿紧嘴唇，指尖几乎掐进肉里:在他没看到的地方，曾经的小女孩已经成长了这么多。
她能自己照顾好自己，根本不需要他的提醒和保护。
“我相信他的为人。”喻潇继续道，“不管发生什么事，他都不会伤害我。远之哥哥，你不用担心。”
说起等候在不远处的青年时，小女孩眼里有灿若星辰的光，满满盛着不加掩饰的信赖和眷念。
顾远之喉头滚动一下，沉默片刻，点头道:“……那就好。”
女生满足的笑了笑，没有接话。
“我没什么事了。”该说的话全部说完，虽然心里不舍，顾远之还是勉强自己开口，“小小，回去吧。”
“嗯，晚宴应该也快开始了。”一想到马上可以回到神明大人身边，喻潇的步伐轻快起来，蹦跳了两步，想起一事。
“啊，我有一件事，想要拜托远之哥哥。”
能得她所托，是他心之所愿，顾远之忙道:“你说。”
“喻箐很喜欢你。”喻潇嗓音温软，一如昨日，“避免发生一些不必要的误会，远之哥哥以后看见我，就当做没有看见吧。”
顾远之僵在原地，没有立刻回话。
他已经永远地弄丢了她，现在连最基本的交流的机会，都要失去了吗？
“拜托了。”喻潇微微弯腰，声音严肃而慎重。
知道她的难处，顾远之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回道:“我答应你。”
一句话，似乎抽空了男人所有的力气。他身子晃了晃，闭上眼睛，低声道:“小小，你先回去，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没有追问，喻潇听话地和他告别:“好……再见。”
……
远远的可以看见宁北珩还等在原地，修长的身影，微微弯着腰背靠在车门上，沐浴着暖黄的灯光，温暖又孤独。
喻潇的脚步渐渐加快。
听到脚步声，他起身看向她，等她跑近，他扬起温和的笑，张开双臂。
喻潇没有停步，直直扑进他的怀里。
宁北珩收拢手臂，把她圈进怀抱。
双臂环过他的腰，喻潇用力抱紧他。
两人都没有说话，却不会觉得丝毫的尴尬难熬。
如果可以，她真想这样抱着他，直到地老天荒。
……
夜间的风呼啸着，穿过半掩的窗户，发出刺耳的声响，扰人清梦。
喻箐没有睡着，她睁着一双大眼睛，呆呆看着窗户出神。
如她所想，远之哥哥还是忘不了喻潇——他们分开这么久，今天在路上偶遇，他的一双眼里便只有喻潇的身影。
他的眼里只有喻潇，所以他完全没有考虑过，他和她一起出门，回来时只剩下她一个，家里等候的亲人和客人会做出什么样的猜想，又会怎么看待她……
他永远不会知道，那些讥诮又轻蔑的目光，始终围绕着她，直到宴会结束。
——在他要求她独自一人回家的时候，她先前所做的所有努力，都成了一个笑话。
那些人看她，就像在看一个小丑。
哈哈，真是可笑啊。
喻潇喻潇……她现在全部的不如意，都是因为喻潇！
为什么一定要是喻潇？为什么偏偏是喻潇呢？
都说双生子是世上最亲密的存在，她却只希望从来没有喻潇这个姐姐。
喻家长房有她一个女儿就够了！
只有她一个，爸爸妈妈只爱她，远之哥哥只会遇到她……
为什么还要多出一个喻潇？为什么！
“你很讨厌喻潇？”耳边忽然响起一个声音，温柔地询问她的心意。
她在心里默默回应道:“对，我讨厌喻潇。”
“我帮你杀了她，如何？”那个声音继续道。
什、什么？
喻箐悚然一惊，豁然坐起身。
谁？谁在她的房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