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渐渐变冷,伽罗换上了绵袍,这种衣裳也就只能在秋冬交汇的季节穿,到了更冷的时节,就必须换上皮袄或羽绒锦袍了。
自从上次杨整和尉迟二娘吵架之后,吕氏就有些不舒服,到了这次天气突变,吕氏就病倒了。
伽罗每天处理好中馈之后,就会去给吕氏侍疾,吕氏多次表示不用,但伽罗却道:“这可不比平时,您身体好的时候,儿媳自然乐得偷懒。可您现在病着呢,儿媳若再图省事不来看望,那就真是儿媳的过错了。您就安心让儿媳侍奉,全了儿媳的一片孝心。”
吕氏只好应允了她,但她留在这里的时间不许太长,以免过了病气。
等伽罗走后,尉迟琼瑶再来接替,杨整问她为何不早些去,她道:“若是我和阿嫂都留在母亲面前,太过热闹,我们都走了,又太过冷情。若是前后去,岂不是正好?”
杨整嗤笑道:“强词夺理,你就是不想见到阿嫂。”
尉迟琼瑶立即冷了脸,道:“对啊,我就是不想看到她,不想看到母亲和她那副‘母慈女孝’的模样。”
杨整皱眉:“说阿嫂就说,怎么又扯到母亲身上。”
“哼!”尉迟琼瑶冷哼一声就不再说话,经过上次的事她也明白了,说什么都好,就是不能说他的父母。尤其是,不能说他的父母偏心。
等尉迟琼瑶一走,杨整就躺倒在床上,不一会儿,就有侍女悄悄走了进来。杨整睁开眼,看到正是那日和他云雨的侍女,她穿着侍女规格的衣裳,却在头上插了一支银簪。
“二郎君……”她轻声低语,慢慢靠近。
杨整猛地起身跳下床,先到窗户处看了下外面,然后才拉着那侍女说道:“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若是叫她看见必然不会放过你。”
侍女眼圈微红,喃喃道:“是,奴婢只是思念二郎君,所以才来看看您。”
杨整看到她如此柔顺的样子,是尉迟琼瑶从未有过,不,也许刚成婚的时候有过,但是慢慢的,本性暴露,就再也没有了。
他摸摸侍女的脸颊,叹道:“你先出去,若是有机会了,我一定招你过来。”
侍女眼含泪花,只好慢慢的转身依依惜别。可是她走几步又回过头,很是舍不得的样子。
杨整又叹气,说道:“你等一会儿。”他摸摸身上,没摸到什么,又去柜子里翻检,最后找到一对耳坠,是尉迟琼瑶遗落在角落不再用的。“拿着,别让人看见。”
侍女破涕为笑:“多谢二郎君,您一定得记着奴婢,别忘了奴婢。”
“去吧去吧!”杨整挥挥手,又向窗外看了看,确定无人靠近才放心。
随着气温渐渐稳定,吕氏的病情也渐渐好转了,进入冬天,屋中燃上火盆,温暖如春。
吕氏透过窗户看外面摇曳的树枝,也知道长安城的西北风刮起来可真是要人命。与此同时,她又看到了伽罗。伽罗穿着斗篷,后面跟着一群侍女,为先的侍女手中捧着个食盒,不知又装了什么好吃的。
随着门帘掀开,伽罗脱下斗篷交给里面的侍女,边笑边走了进来,说道:“母亲今日觉得如何?我炖了雪梨排骨汤,这么冷的天吃着最好了。”
吕氏一见她的笑容,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我今日觉得很好,外面刮这么大的风,还难为你跑这一趟。若是冻着了你,叫我心里怎么过意得去?”
伽罗握了握吕氏的手,笑道:“母亲您瞧,我一点儿都不冷,手还是热的。”
两人一起坐下,伽罗打开食盒,端出里面还热着的雪梨汤,亲自用小碗盛了递给吕氏。
吕氏边吃雪梨汤边和伽罗话家常,二人正愉快的说着话,不想外面忽然一阵喧哗声,接着就是吕氏身边的家仆匆匆走进来,上气不接下气的禀道:“夫人,二郎君和二娘子又吵起来了。”
吕氏听着就不高兴,板着脸道:“这次又是为了什么!”若是二郎再犯浑,或是尉迟琼瑶再没个妻子样,她也不会坐视不理,一定好好教训他们!
家仆不知该怎么回答,也无需她来回答,因为尉迟琼瑶已经如疯妇般一路狂奔,跑到了吕氏跟前,哭喊道:“母亲,母亲这次一定要为我做主啊!杨整他、他欺人太盛!”
吕氏连忙站了起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别说妻子直呼丈夫的名字,平辈之间直呼姓名也是无礼之事。又不是长辈对晚辈,也不是尊贵对卑微。尉迟琼瑶这是气疯了,还是故意给人难堪呢!
尉迟琼瑶真的是气疯了,因为她院子里的一个侍女怀了孕!并说,这个孩子就是二郎君杨整的!
“……儿媳原先也不相信,可是没想到这侍女竟然拿出了我曾经用过的耳坠子,说是二郎君送给她的。母亲,这叫儿媳如何忍得了!”
吕氏也气得胸前起伏,指着自己身边的人说:“去!去叫二郎来!”
杨整灰头土脸的来到吕氏跟前,不容他解释,吕氏就怒道:“你做得好事!”
杨整偷偷抬眼一看,看到伽罗也站在那里,心下顿时十分不舒服。无论如何,这都是他们院子里关起门来的丑事,却偏要被尉迟氏嚷嚷的全世界都知道,实在可恶!
他瞪了尉迟琼瑶一眼,却被吕氏看到了,吕氏气道:“你看二娘做什么?我只问你,那侍女腹中骨肉可是你的?”
杨整踟蹰着不知该不该承认下来,吕氏见他犹豫,愤怒的说:“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你是个男儿,就认下你的罪孽!”
杨整豁出去般,说道:“是,那是儿的骨肉。”
尉迟琼瑶原本还有一丝侥幸,此时再也没了,顿时嚎啕大哭。
吕氏此时反倒平静下来,问道:“那你准备如何处置?”
杨整支吾道:“这……这毕竟是一条人命……”
尉迟琼瑶立即停止哭声,大叫道:“不行!我绝不允许有庶长子、庶长女生在我的儿女前面!”
屋中之人纷纷惊讶的看着她,这个时代庶长子、庶长女并不罕见,有些人甚至在成婚前就有了子女,也没见别人家娘子说什么的。
若是没有就罢了,可现在已经有了,这要如何是好呢?
吕氏看着尉迟琼瑶,沉声问道:“那依你之见呢,二娘?”
尉迟琼瑶没有觉察出吕氏语气里的不善,当众说道:“自然是留不得,包括那贱婢,一个都留不得!”
吕氏强忍着才没骂出来,却是杨整忍不住了,指着她的鼻子骂道:“你妒忌也罢了,可竟连未出生的孩子都不肯放过!你也太蛇蝎心肠了吧?我倒要问问吴国公,这就是他们家的好家教吗?”
尉迟琼瑶也不敢示弱,迎面而上,吼道:“好啊!你去问啊!我也要问问你,成婚还不到一年,你就背着我偷偷摸摸,这就是你们弘农杨氏的好家教吗?”
杨整一巴掌扇在了她的脸上,直接把她打愣了,在场的所有人也都愣了。
尉迟琼瑶捂着脸,不敢相信般:“你……你敢打我?来人,收拾行装,我要回吴国公府!”
于是,短短的两个月内,尉迟琼瑶又回娘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