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疏影……”苏隽若有所思地轻喃,为他前一时的动心感到惭愧。他没有忘记他的身份,更不曾忘记所负的皇命……
月已上了中天,苏隽重新衡量了池疏影的存在,把那一瞬间的懵懂冲动甩出脑袋。玉印塞回了自己袖子,苏隽觉得,他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了……
池疏影太累,这一觉竟睡得极深。
梦里饿狼扑食,瘦小的孩子在沙丘上艰难地爬,上一刻还满脸血污地伸手求救,下一刻便被一拥而上的狼群扑食,转眼间小身子四分五裂,得胜的饿狼叼着或是胳膊或是腿扬尘离去,只留一截染血的破布,半埋在黄沙里,被风沙吹皱……
杀人越货的马匪窝里混大的池疏影,对此早已麻木,甚至没有回头再看一眼。
“哥哥,”小小的她需要仰着头才能对上男孩儿的眼睛,“九蛋儿死了。”
“九蛋儿前天和十一、十四一起逃的,看来没走出去多远……”男孩子眼里满是冷漠,只有低头和池疏影说话的时候,才会有几分呵护的温暖,“怕吗?”
池疏影摇摇头,“哥哥在就不怕。”
男孩子笑笑,“真乖。相信我,会有逃出去的一天的。”
……
“……哥哥……”池疏影梦里呢喃,“我,等你……”
天色微蒙的时候,池疏影被一阵马蹄声惊醒。
地面传来马蹄轰鸣,铿锵有力,齐整而富有节律。
西北的马队多,听蹄声便能分辨出诸多种类。商人的马队驼货沉重,缓慢杂沓;马匪的队伍不钉马掌,不易察觉;客旅行人多为散骑,若是成群结队的,也多有套车,骨碌骨碌车轮的声音极易辨认。然而这一队……
池疏影猛然坐起,蹄声快速有力,马匹骑术必定个个俱佳;如此齐整,可见训练有素配合默契;人数约有二十来骑,说多不多说少不少,若为精锐,更不容小觑。正如她青云卫……不,文遥当不会如此莽撞!
“苏隽,醒醒!”池疏影摇他,“你听,什么声音?”
“怎么了……”苏隽睡眼朦胧,带着几分起床气,“我说姑奶奶,这才什么时辰……”
池疏影不耐烦地塞上了他的嘴。
这里是通往桐州城的大道,路旁是片乔灌木杂交林,大半人高的刺柏、枸杞、青蒿丛生。
“走!”池疏影拉了苏隽躲进灌木丛,低低喝道,“不许出声!”
苏隽吓得心肝儿一颤,自己捂了嘴,三根指头指天作发誓状——
保证不出声!
池疏影这才把目光重新投向路上。
此时夜色尚浓,薄薄的夜雾笼着远方路口,浅乳色的雾岚里,疾奔出一队精骑。
是的,精锐。哪怕这批人只穿着寻常百姓的布衣,却是从二十多匹飞奔的骏马整齐肃杀的蹄声里,池疏影也能判定,这二十余人的战斗力,绝非普通骑兵可比。
西北,什么时候,多了这样一支队伍?
“你的人?”排除了四州官军与西北豪强的可能,池疏影偏头,低声询问苏隽。
苏隽神色肃穆,显然,他明白这群人的来历。
黑衣骑队在不远处勒马,领头两人似在交谈。池疏影心头猛然一跳,“寻你的?”
“是……”苏隽皱着眉头,不情愿地承认。
池疏影松了口气,无论是采访处置使的亲卫,还是苏氏门阀的护卫精英,倒是但得这样的战斗力。幸好,是友不是敌,终于能把这大麻烦交出去了。
想着池疏影揉着膝盖站起来,正要挥手招呼这群人赶紧接他们主子进城,就听见下面苏隽纠结的声音适时传来——
“杀我的。”
“……”
池疏影腿脚登时一软,去你丫的,姓苏的敢不敢不找死一回?
“汪!汪汪!”
池疏影跪下的那一刻,两条黑背狼狗嗅到了气味,对着二人藏身之处狂吠不止。
两名黑衣人停止了交谈,把目光投向深深沉沉的灌木林——
池疏影心头登时一紧,“脱衣服!”
“啊?”
滚你个球装什么大姑娘小媳妇儿!池疏影没时间也懒得解释,衣襟一扒褪去身上外衣,下一刻反手就抽了苏隽腰带!
“你要……”
“你丫闭嘴!”
一手捂住他的嘴,一手扳着他肩头覆身压下,顺势一滚,便成了个极其暧昧的姿势。
“你……”苏隽终于把头从池疏影肩窝里抬了起来,深吸口空气,女儿家天生的幽淡奶甜气息飘进鼻尖,苏小公子顿时浑身紧绷,红了脸结结巴巴道,“你,你做什么?这个,池小姐,那个……不合适”吧……
池疏影的目光能吓退一群饿狼,凶巴巴冷道,“不想死就老实点!”
这是一语双关。
差点沉醉在这种陌生又迷人的气味里的苏隽一个激灵,回神,“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