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出事,苏隽决不能在西北地界上出事!这是池疏影此时唯一的念头。
胡四娘再狠,也不过草寇之辈。伤了朝廷采访处置使是祸非福,何况苏隽与她无怨无仇。她不傻,自然有回旋余地。
然而哪怕此时池疏影不清楚对面是何方神圣,也知道这批人是不取苏隽性命不罢休的。朝廷的主战派,西北的狂热派,犬狄的投机派,各个巴不得采访处置使死在西北好借口开战。开战?池疏影对此向来呲之以鼻,凭西北的战力正面抗衡朝廷,简直是以卵击石!
池疏影一只手悄然摸向腰间,那里藏着一枚烟火弹。她估算了下路程,若放出信号,两刻钟,青云暗卫可集结五十来人至此……可是,池疏影有些犹豫,又要如何向苏隽解释青云卫与她的关系?毕竟,身为桐州刺史府的二小姐,不寻桐州军却召青云卫,是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的,她并不想就这么暴露她青云暗卫指挥使的身份。
青云卫明暗两支二十队,她分率暗卫五队千人。接过青云卫暗卫令之时,祖母有言,只要她做得好这个暗卫指挥使,下一任的敬州刺史,便是她池疏影。如若不然,有过则罚,无过,也只是暗卫指挥使了。暴露身份……此情此景虽是事急从权,算不得过错,也绝算不得“好”。她不想要一个拖进战争千疮百孔的西北,也不想只做他人手中利刃。她想要的……是一个完整的西北,完完整整掌握在她手里的四州八县。
池疏影的手,紧了又紧,握出了黏腻的汗,最终慢慢地缩了回去。
苏隽眼光一暗,“怎么办?”
“睡。”池疏影淡淡吐出一个字,说完闭上眼睛,镇定得让苏隽瞠目结舌。
呃……
身后草木悉索,低语声与放轻了的脚步声传来,苏隽头皮一麻,倒也顾不得什么“授受不亲”,脖子一低趴在池疏影肩头——
睡觉……左右吃亏的不是他!
地上是凌乱散落的衣物。苏隽的脸埋在池疏影肩窝,一半脸庞隐在阴影里,另半边,被散乱的墨发遮掩。
两条黑背狼狗卧在首领脚旁,冲着一动不动相拥而眠的两人低吠。空气里浮动着暧昧的气息,首领一哂,“道是什么,原来是对野鸳鸯。”
他身后都是二三十岁血气方刚的汉子,听了这露骨的话,不约而同地发出心领神会的低笑。
“走了,”首领招手,“找人要紧,若让节度使府抢了先,就难办了。”
“是。”牵狗的汉子扯了几下链绳,惹得两条狼狗狂吠。
“走!”主人低喝,两条狼狗嗷呜一声,耷拉下脑袋……
“等等。”虽带着几分低哑,却听得出这是个女人的声音,她瞟了眼狼狗,慢道,“这两条畜生叫的声音这么大,大人您觉得,要睡得多沉的人,才能没有半点反应?”
咚!
池疏影心脏重重一跳。她微微眯开了眼。
二十余名余人齐齐下马,身手矫捷,池疏影心知遇上了劲敌。手指抚上腰带,微微一顿——
不,瞧着这批人各个面生,或许……还能试试……
“呜呜呜好汉们饶命呀!”
不待二十多个杀手围上,池疏影暗掐苏隽一把,一骨碌爬起来,跪在地上着嘤嘤哭诉道,“好汉饶命,若叫爹爹知晓我与六郎私奔,必定要打断我的腿啊!”
池二小姐浑身都是戏,她也没什么豁不出去的。三两句话就扯了篇苦命鸳鸯亡命天涯的可怜故事,“父亲定是重金聘众位好汉捉我二人,小女,小女虽身无分文,可……”池疏影泣不成声,“只要好汉们能放我二人条生路,小女子做牛做马报各位大恩大德啊!六郎,六郎你说句话呀……”
“……”苏隽抽抽嘴角,倒是这会学了乖,老老实实低头学着池疏影样子磕头求饶,“好汉饶命,额,额,额和四丫是真心相爱捏!”这厮张口竟还是一口纯正的西北口音……
二十多个神色冷肃的杀手,顿时齐生风中凌乱之感。在这二十多个杀人不眨眼的精英眼里,这是……算哪家鸡毛蒜皮的破事儿?
首领干咳两声,目光悄然瞟向唯一端坐在马上的帷帽女子,“姑娘,这……”。
帷帽女汗颜,扶额打断池疏影情真意切的哭诉,“二小姐,不知道这份赏钱,我等该去节度使府领,还是去池宅寻令尊讨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