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苏笉接了镜筒眺望,“确定是节度使府?火势大么?着了多久?”
何桃儿回答,“不大,着了半个时辰,像是在烧什么东西。”
“烧东西?烧了半个时辰?”苏笉放下镜筒,挑眉,“有意思了。”
池清望着夜色里那团漆黑,若有所思,苏笉问她,“池大人怎么看?”
又来了。这几天,苏笉逢事就要问池清一句“你怎么看”,池清战战兢兢,唯恐一句话说的生出差池,被安一个“心怀异心”的帽子可就摘不下来了。
在苏笉面前,池清甚至不如何桃儿吃得开。看何桃儿又是抱着灵位倒贴着嫁给尉迟屹,又是姿态强硬地袒护尉迟府的,也不知道她私下给苏笉说了什么,最后只叫苏笉笑她一句“敢爱敢恨”,就什么也不追究了。这事儿,放池清身上,是万万不敢想的,莫名其妙死一百次也够了。
一瞬间池清心思转了几圈,神色却分毫没有变化。
“我不清楚。”池清摇头说,“只是我想着,祖母和疏影……明日该出殡了。臻弟做事稳妥谨慎,若是他要趁明日出逃,大概会烧掉些要紧东西——比如,西北的户籍钱谷粮册。”
“你是说……”苏笉思忖道,“他们明日,会趁出殡之机出逃?”
“人伦孝悌,他若以替祖母送殡之名要出城,我们不好阻拦。一旦他们有机会出城,变数难测。”
“小姐!”胭脂气喘吁吁地跑上高台,说,“城里刚刚送来信,明日寅时出城送殡。”
“呦,”苏笉笑了,“真叫池大人说中了。”
“那苏副使……”
苏笉知道池清问的是什么,笑道,“准呀,自然要应允的,不然你岂不又要多背一条罪名了?”
池清道着言重,苏笉又笑,“我只怕他们不出城呢。毕竟……乌龟伸出头来,才好杀,不是?”
……
节度使府,火势渐渐熄灭,只在庭院中留下三堆灰烬。
“小姐,起来吧。”
文萱和庞丫丫分别去扶娅卓和池疏影,文遥默默地上前收敛池老夫人、池臻和她祖母宋嬷嬷的骨灰。
池疏影问,“去和城外交涉的人回来了吗?”
她现在,连苏隽的名字都不想提。
文萱摇头,“还没有消息,您且等一等。”
娅卓去帮文遥收敛池老夫人骨殖,却在烧碎了的颅骨下摸出一枚绿豆大小的银丁,“老夫人的耳环怎么只有一只?”
“耳环?”池疏影迷惑地走过去,“祖母不用耳环。”
“你看。”
娅卓拿给池疏影看,但银子早被熔变了形,豆子大小的一粒,看不出形状了。
“是发簪吧?”文遥指着另一块大些的扁长银条说,“老夫人用的银簪,大概是融掉了一块下来了。”
“姐姐!”英喀什从外面跑回来找娅卓,说,“城外回信了,咱们明日可以出城,但是……他们说,送灵的队伍不许超过二百人,不许携带武器、不许穿戴盔甲、不许骑马驾车,只准麻衣、徒步出城。不准带兵甲陪葬,所有陪葬物,他们要一件件查验。他们还说,会全程护送。”
护送?说是押送才贴切!
娅卓闻言面色一凛,看向池疏影问,“疏影姐,你看这……”
“不奇怪。”池疏影说,“苏笉哪里是会放虎归山的人?斩草除根才是她的风格。”
娅卓眉头紧皱,“那咱们……”
“照旧。”池疏影眼睛里闪过一丝冷色,郑重地嘱咐娅卓,道,“娅卓,不论明日突围,你我谁能活下来,答应我,一定要带着西北,走出去。好吗?”
“疏影姐……”
英喀什这个时候走过来,小男孩比池疏影的肩膀还要低很多,却一手一个牵起池疏影和娅卓的手,“还有英喀什,”童音里是不符合他年纪的坚毅,英喀什抬头,说,“阿姐,表姐,还有我。”
池疏影看着这个还不足十岁的小小男子汉,笑了,“对,英喀什说得对,还有英喀什!”
“你们胡说什么呢!”娅卓埋怨他俩,胳膊一伸用力地紧紧拥住池疏影和英喀什,忍泪道,“不要乱说,我们都能活着出去的,会的。”
……
骨灰瓷坛为棺,金丝楠木为椁,次日黎明之前,二百人,并三口硕大的黑棺,准时出现在了桐州城门前。
夜幕下星斗灿烂,天还没有亮。
一簇簇跳动的火把光晕之中,桐州城门,缓缓拉开……
桐州城门拉开,城门外,同样的火光明亮——
苏隽、苏笉、陈肃等一干人,拥兵严阵以待。
池疏影说是形销骨立也不为过的,裹着厚厚的麻衣孝服,眼上遮着又大又黑的眼罩,一开口嗓音沙哑,便是苏隽,也不能认出她了。
不知是有意无意,苏隽没有穿官服,一身白衣,没有任何配饰,连腰带上的玉扣似乎都被他有意摘了下来。池疏影只看了他一眼,没有半分欣赏公子如玉的心情,就冷冷地移开了目光。
娅卓站了出来,一句废话也没有,问,“何时上路?”
“且等一等。”苏笉含笑,望了眼池疏影和娅卓身后的队伍——
不错,算上抬棺的几十人,粗粗一点,二百人不多不少。没有佩刀,没有车马,除了棺材墓碑,没有夹携任何东西。
她满意地点了下头,一挥手,身后百名亲卫上前——
“且等一等,”苏笉含笑道,“搜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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