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来人的声音,楚琛喉头滚动了下,他暴怒——
“这就是你的不负所托!”楚琛一双眼睛猩红,把那刻着“函锋营军”的半枚玉印砸在来人身上,又紧紧攥着着刻着芙蓉出水图的半枚玉印狠狠一拳打在来人脸上——
“她死了!死了!——”楚琛怒吼,“江枫!”
宁希1092年,四月。
翻过一道道并不算险峻的山脉,就到了犬狄的地界。
蓝天碧草,黑土白云。
无垠青草连绵,风吹过,草浪起起伏伏,像绿色波涛。
池疏影下马,从小腿多深的草间行过,指尖若有若无地拂过高冒的草尖,清早的晨露,带着凉丝丝的潮湿。
“前面就是尼舒山。”娅卓狠狠吸了口带着青草气息的清凉空气,把远处那隐约瞧得出轮廓的山脉指给池疏影看——
“阿娘说,尼舒山是犬狄的圣山,山里隐居着古巫山族人。传说巫山氏的智者通晓天地,知晓世间所有事情……”
草原上视野开阔,地域辽阔,是真正的望山跑死马。娅卓说着尼舒山的传说,池疏影看过去,极目远眺,可以看到金灿灿的眼光下,矮矮的山顶白雪皑皑——的确是非常远了。
这是最后一批撤到犬狄地界上的西北军民,阳光和青草总能给人信心和活力,哪怕是一路逃难、一路被围追堵截的逃兵,见到清亮亮的溪流蓝盈盈的天,也能迸发出一种新生的力量。
人群在欢呼。士兵扔了头盔,百姓放下枪棍,掬起清澈的溪水,庆祝重获新生的欣喜。
“别高兴太早。”池疏影抬抬眼,示意娅卓看向北面——
“追兵来了。”
苏笗统兵一路追剿,池疏影在原州与她周旋了一个多月,今日随最后一批军民撤离西北踏上犬狄草原——紧随其后,苏笗,带着骑兵精锐,追来了。
娅卓微笑,犬狄姑娘那明艳立体的相貌天生就适合张扬在艳阳绿草见的草原,“我们的救兵……也来了。”
远方,乌压压的犬狄铁骑合拢而来,轰隆隆的马蹄声震得地上青草阵阵颤抖。草丛花间的蜂蛾扑棱棱惊飞四起,娅卓拉着池疏影走上前——
“粟末部汪谷氏,离乡百年——率部回归!”
……
宁希1092年,四月十三,西北六十万军民,归降犬狄。
……
宁希1092年,四月二十八。
犬狄地域辽阔,从与原州交界的卡克草原,到犬狄王庭所在,路上要走半个月的时间。
自从几十年前,元武帝康文帝两位太祖与松原妘氏、西北池氏四方联军驱逐犬狄赶回草原后,犬狄七部中,号室部几近灭族,安车骨部势力大损,粟末部六成人口徙居西北甘州,白山部分裂成东、西、北三部,其中北部自称白山部正宗,西部又自称大白山部,东部却不甘总被称作小白山部,遂慢慢的又有了檀麦部这个别称……
总之,时过境迁,当年横扫宁希叱咤风云的犬狄铁骑,七部十六国早已成了历史烟尘,而今的,是犬狄八部十四汗王。
对于池疏影和娅卓一行人的到来,犬狄八部可汗与各部王族都表达了极为热烈热情的欢迎,并在当日的宴会上,十几个汗王手舞足蹈、毫不客气地在池疏影和娅卓面前,唾沫横飞地谈起了瓜分六十万壮丁、女人、马匹农具的事宜。
——六十万,实在是好大一块肥肉。
拂涅部的要十万人做部曲奴隶,新崛起的檀麦部要平分,黑山部这边就推了粟末部新上任的汗王出来,说西北军的汉人暂且不提,娅卓那二十多万甘州军可都是粟末部族人,不归粟末部说不过去。
吵吵嚷嚷,拍桌子瞪眼睛,甭管是哪一族、什么人,遇到这种瓜分肥肉的事情,吃相要多难看有多难看,谁也不比谁有脸到哪里去。
“我不同意。”池疏影坐在最末,她从矮桌后站起来,抬头,凉凉沉沉的声音不容拒绝——
“——我池臻,不同意。我今日把西北六十万军民带来草原,来日,我要带着他们打回西北。六十万,一个也不能少。”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池疏影这两句话,掷地有声。
争执中的犬狄汗王一惊,一个个诧异地看向这个站在末席上的年轻人,似乎在奇怪他怎么有胆子出声——
哦,倒是把这一位给忘了。
这一位犬狄可汗出自拂涅部,也是八部首领。四十出头的壮年男人,满脸的络腮胡子编成了小辫子,搭在下巴上,还沾着酒滴和油光。
“小子,有胆气!”他哈哈大笑,“你娘也是老汪谷家的姑娘?这口气,像咱们草原上汉子!来,喝酒,吃肉!”
犬狄人狂野不羁,犬狄汗王更甚。但犬狄汗王们不是草包,甭说池臻爹娘姓甚名谁,便是西北四州八县那一带一串的姻亲谱,他们也记得滚瓜烂熟,包括池疏影同苏隽那些恩恩怨怨。
——与宁希打了几个世纪的交道,尤其是几十年前,这群跑到江北大地上作威作福的犬狄贵族们被谍报出身的元武女帝和阴谋起家的康文帝打的落花流水狼狈不堪,怎么可能不长记性呢?
池臻复仇的心思,犬狄汗王知道。池臻对朝廷的血海深仇,犬狄汗王明白。
然而,犬狄汗王们喝酒的喝酒,吃肉的吃肉,拍着桌子哈哈大笑,没有一个人把池疏影“打回西北”的话听进耳朵。
这不对。娅卓也站起来,忧心忡忡地站在池疏影身边,耳语,“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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