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有这些年的读书人,不知是谁先起了头,私下里尊她一声“苏座师”,这称呼又不知怎的传了起来,于是“苏座师”这称呼,竟成了成千上万士子们对她的称号。
苏筝,大可以说是桃李满天下了。
苏筝外放三年政绩斐然,少不得苏家姐妹与她那九五之尊的大姐夫不遗余力的支持。
朝堂上苏筝侃侃奏对,上首的楚葳点头,越发欣慰满意。出京历练三年,他们家的小四,愈发干练稳重了。
“皇上。”外廷的黄门侍郎迈着小碎步进殿,打断了苏筝的奏对,道——
“启禀皇上,顺昌侯池大人,承天门前求见。他,他……”
能让小黄门这样的天子近侍吞吞吐吐,必定不是什么好事情。
楚葳眉头一皱,问,“他怎么了?说!”
“奴才该死!”小黄门噗通一声五体投地跪倒,颤声禀道,“他在承天门前大骂,说婚姻之事凭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从来没有外人指手画脚的道理。西北王是王侯贵女,圣上以赐婚之名行强娶之实,岂非,非……”
“非什么!”
“王侯贵女尚且如此摆布,岂非圣上眼中,天下人皆为……为尔,一姓之奴?”
“岂有此理!”楚葳勃然大怒,一脚踹翻龙案愤然骂道,“好他个池询,如此颠倒黑白!”
承天门前那是什么地方?天子门前,那是三司六部、文武衙门办公的地方!
池二爷算是豁出去了。
好吧池二爷一向是个豁的出去的主儿,寒冬腊月里他在承天门前骂的脸红脖子粗,气势汹汹口若悬河,说古论今引经据典,一开口骈四俪六,口灿若莲,只叫两边衙房的文武官吏听得目瞪口呆。有几个年轻的翰林眼睛冒光,暗搓搓拿了纸笔趴在窗户上记着池二爷酣畅淋漓的骂词,叫上司瞧见了又是一顿好骂。
不能写下来的确可惜,不过……凑一凑热闹碍不着谁的事儿,不能写,还不能听么!
端的是好一番别开生面的热闹。
“……婚者,结两姓之好,夫妇之和,上以事宗庙,而下以继后嗣也!是以媒妁言、父母命,上禀宗庙、下会亲朋。夫妇结义,姻亲结盟,六礼为证,宴贺为庆。”池询浑厚的声音传遍承天门前每一间衙房,“不告而取谓之窃,不允而索谓之夺!窃者为贼,夺者,匪也!窃人子,夺人女,竟曰王尊!……”
……
天上簌簌地飘着细细碎碎的雪粒,不多时,地上便覆了层浅浅的白色。
苏筝撑着伞与苏笉从宫禁里走出,“顺昌侯口口声声说陛下窃人子夺人女,敢问池侯爷,窃从何来,夺——又从何来?”
冰天雪地里,并排而行的两个女子身影窈窕,官服威重。苏筝虽然说话斯文和气慢条斯理,眼里的孤高冷傲,却比多年前更甚。
“池侯爷难道忘了?”苏笉轻笑问,“先太子在顺昌侯府加害西北王的时候,是家弟舍生相护;家弟受伤病重的时候,也是令爱衣不解带在府里照顾。他两个是郎有情妾有意,在圣上面前是过了明路的,陛下成人之美,赐婚与他两个是锦上添花的好事,怎到了池侯爷您口中,却成了昏庸暴君一般?”
苏笉问罢,苏筝又道,“家弟待令爱、待您夫妻二老如何,京城人尽皆知。您便是要悔婚,也得给我们个说法才是。是家弟亏待了令爱,还是他不孝您二老?若是家弟、是我献国公府的过错,我们定然重重责罚他、给您个满意的交代。可若非也,您与令爱所作所为……岂非欺君?”
……
顺昌侯府。
京城的风不及西北凛冽刮骨,却也冻人。
池疏影靠在回廊的栏杆上,望着庭院里簌簌飞雪,幽深的眼瞳里,像是有散不去的沉沉浅雾。
“还在为圣上赐婚发愁?”娅卓低低咳嗽两声,坐在池疏影身侧,“听说姑父早上进宫请愿了?”
“嗯。”池疏影点头,“这雪越下越大,不知道爹那边怎么样了。”
娅卓长长地叹气一声。
“你呢?怎么瞧你脸色不大好?”池疏影转头问她。
“还是老样子。”娅卓轻咳几声,眸光微闪,问,“疏影姐,你一定要嫁越王吗?”
池疏影诧异,“怎么一个个都这样问我?”
娅卓轻咬着嘴片,转眼去看雪花。池疏影叹气,拍拍她说,“你多休息,养好身子才是正经。外面冷,回房吧。”
“我不想你嫁人!”娅卓突然拉住池疏影大声说,“咱们回西北吧,你不出嫁,我也不出嫁,咱们就像在草原上那时候一样,你放心在外征战,我给你安顿好家里的事情,多好啊!”
娅卓眼里隐隐有泪光闪动,她的眼睛又黑又亮,那殷切的光惊的池疏影手一抖,愣愣地问,“你说什么?”
“不是,娅卓,”池疏影好一会儿才消化娅卓的意思,一时不知道从何开口,“娅卓,在草原咱们那是情势所迫……”
“我知道,可我不想你和越王成亲。疏影姐,咱们说好了的,你我都不成亲了,就这样一起过一辈子,你为什么反悔!”
“你这样想是不对的。”池疏影深换一口气,拿出耐心对娅卓讲道,“你知道的,我没有成亲,一是当年情势所迫,二是,我非他不嫁。你的年纪也不大,哪里就这样老气横秋笃定终生不嫁了?”
娅卓一急,“可越王绝非良配!”
“你何出此言?”池疏影紧拧的眉头表明她不悦的心情,她严肃道,“娅卓,我不许任何人说他不好,你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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