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是朝廷严防死守层层设卡,那一叠出自池疏影手上的密信,到底是顺利送到了西北王府,送到了文萱、庞丫丫、尉迟屹、牧骞等人手上。
远处的街市民巷里,炮竹阵阵,喧闹声掩盖了这一夜承华坊的兵荒马乱。
凤仪宫里的更漏里滴下最后一滴水,引动了机关,杠杆浮沉,机簧一阵轻响,鎏金的小人手上鼓槌嘣的一声敲动钟鼓——
辞旧迎新岁,几家欢喜几家愁,宁希1099年的新年,在这样混乱的除夕夜里,到了。
池疏影爆了,朝廷乱了。
那一日,正当苏笉当机立断欲将池疏影当场诛杀以绝后患的时候,文萱、庞丫丫、莫逊、都摩巴四员猛将带着四十亲卫杀到,随之而来的,还有在城外驻扎的三百青云卫。
苏笉人多,池疏影与楚琛却非等闲之辈,原本就是走险之举,再有这群西北强兵悍将横叉一杠子……苏笉知道,要取池疏影性命,是不可能的了。
除夕夜,顺昌侯府失火,顺昌侯夫妻葬身火海,这件事,无论是朝堂还是京城,都掀起了轩然大波。
消息不胫而走,不出三日,京城的百姓们都知道,顺昌侯夫妻死了。先前赐婚一事就闹得沸沸扬扬,池二爷承天门前抗婚力争一事历历在目,一时流言四起,都道是天家欺人太甚,逼得西北王父母以死拒婚……
可怜天下父母心。
顺昌侯府大半被烧成了废墟,住不了人。池疏影却不愿意离开,失魂落魄的,楚琛心疼的不能行,陪她在废墟里留了一天后,不由分说地把她带回了越王府安顿。
第四日,没出大年,楚葳就传旨开了小朝会,议一议这个已经成为烫手山芋的池疏影要怎么应付。
——三日前,就在事发的第二天,陈宪、魏如安等人,已纷纷赶赴各个大营调兵遣将,做了最坏的准备。
大年初四的小朝会,三公九卿、三省六部,凡朝廷正三品之上的文臣武将,到了齐全。
金銮殿里氛围沉肃,谁都知道,这一件事,怕是不能善了。轻则与西北关系再次陷入僵局,重则……想到池疏影身后凶悍的西北、暧昧的犬狄,还有那一位越王……只怕,改朝换代也不远了……
朝堂上没人敢轻易开口,一个个面色紧绷,偶有几位资格老的大人被楚葳问地急了,叹气摇头,掀掀眼皮瞥楚葳一眼,分明在说——
你看看,早说婚姻之事不可强求,那么多人劝谏上疏,你倒好,一意孤行!得,逼死人姑娘爹娘,覆水难收!有你这么昏庸无道的吗?
对策?呵呵,西北王那是好糊弄的吗?谈判?好啊那你倒是说说能开什么条件?她西北王坐拥十州二十二县控扼西域交好犬狄,你倒是说说能开出什么条件能诱得池疏影动心爹娘死仇都能不管?
你是能让西北自立称帝复辟前朝,还是能一张罪己诏引咎把皇位拱手让给楚琛?
都不可能?那还废话什么?准备开战吧。
楚葳脸色铁青,不但西北现在成了烫手山芋,一个“昏庸无道”的名声罩在头上,不用等驾崩盖棺定论,也是摘不掉的了。
“皇上,”外面有两个太监各托着几十本奏疏进殿,一个禀道,“承华坊外有八十士子为顺昌侯设灵路祭,联名上书,请陛下……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另一个太监则一口气报了十四五位官员名字,大喘了口气接着说,“……等二十六位大人上疏,刺谏。列位大人就在宫外,等陛下传唤。”
楚葳盯着那高高的两摞奏疏,不必想,必定是为顺昌侯**一事问罪的。
楚葳这皇帝二十多年来做的不错,他又一向护苏家人,是以当初赐婚的旨意一下,虽是荒唐,可毕竟苏隽与池疏影的确有段纠缠在,多年来待又池家二老没的说,大多数的臣工们,也就私下嘀咕几句,看楚葳态度坚决,就不掺和那么多了。
可人命一出,这事儿立马就不同寻常了。可以说,原本还能算个“独断专行”的事情,直接就升级成了“昏庸残暴倒行逆施”,天怒人怨,天下百姓一人一口唾沫骂死不亏的那种。
“陛下。”东阁大学士冯温老丞相出列,宦海沉浮几十年,他堪称大宁朝堂的定海神针,“此事当务之急,一是安抚西北王,不可使西北生乱。西北青云卫三百驻扎城外,臣听闻,西北青云卫战力凶悍,恐霍乱京师重地,请陛下慎之。其二,还请陛下尽快稳定民心,如顺昌侯当日所言,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陛下赐婚之名强取人女,是以天下为一姓之奴,倒行逆施,无异强盗。此事一旦传扬开来,恐士林声讨,陛下圣明有损,陛下三思。”
“陛下三思。”
一大群朝臣跟着冯温呼呼啦啦附议,楚葳脸色又沉了几分。连着几日为着这件事夜不能寐,楚葳头痛欲裂,压抑着怒意强撑着问,“丞相可有良策?”
“——皇上!皇上!”殿外,又有一名小太监惊惊慌慌跑进来,噗通一声抢地禀道——
“皇上,西北王,持兵械……要面圣!就,就在承天门外!”
“什么!”
满朝哗然,看这小太监惊慌的样子就知道,池疏影这个“面圣”,必定不是照着寻常那一套规矩来的。
怕什么来什么。
“皇上!”
紧接着一声,一名御林军校尉紧随而来,跪地飞快道,“西北王带兵——强闯承天门!”
……
池疏影爆了,朝廷,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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