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熙攘攘的人群,三分之一都是有备而来的菀南军和青云卫。驻扎在槐洋县的菀南路军,已然封锁了街巷各个出口,把此处层层包围。
苏隽一个人,被数不清的菀南军、青云卫夹击围攻。
数不清的人,前赴后继,这是一场毫无悬念的单方面杀戮,苏隽奋力搏杀,周身如浴血,却是困兽之斗。
不敢恋战,苏隽艰难地杀开一条血路向北逃去,那位菀南路的督军总管挥手一个“追”的手势,而后拱手向池疏影告罪,“皇上有命,献国公府余孽不可不除。末将这就去追,娘娘舟车劳顿,可先行去府驿休息。”
“小姐……”文遥扶着如同丢了魂魄一样的池疏影,抿了抿唇,轻声关切地问,“先回去吧?”
然而池疏影僵硬地站着,没有动。
池疏影不动,文遥绣湄和督军总管三个,也不敢动。
没多久,又有校尉飞马过来报——
“禀将军,苏氏贼佞走投无路,已自投枯井!”
“井有多深?”
“六丈有余。”
督军总管点头,又下令道,“投火先探,命人缚绳下井,捞上尸首,装运押入京城。”
“是!”
池疏影木然,她听见了,也听懂了。她明白,这意味着——苏隽死了。
是啊,死了,终究是死了……
蓦地,池疏影心里,突然有什么,碎了……随风而去,空落落的一大块,再也不可能填补地上了……
她木然地站在原处,脚步像被钉住了一样。她觉得她似乎要等待什么,可她……她也不知道,她想等到什么……
不知怎的,池疏影突然想起来父亲生前说过的话:
——“你从小受的波折多,对谁都是戒备重重,你不信我们任何人,遇事总往最坏的一处想……直到后来,苏世子来了西北,才算把你从你那个容不下任何人的小世界里拉出来那么一点儿……可越王……高处不胜寒,九五之尊,孤家寡人,疏影,这和你小时候在马匪窝里的日子多像呐?……丫头,我和你娘,替你担心啊!”
——“你守着你的那个执念,固执地只想按着原先的轨迹一路走下去,只当中间这些波折从来没有发生过。可是这事儿当年没有照着你想的路子走,以后只会越岔越远,让你迷茫无措。总有一天你逃避的、不愿意面对的,统统都会摆在你面前,逼着你去正视它们。”
——“你的婚事,爹原本不打算插手。可现下……我们希望你——改主意。”
改主意么?可是……不能,不可以啊……
……
“禀将军!”又是那个校尉的声音,把池疏影的思绪终于从天外拉回了现实——
“已探得男尸一具,身形样貌无二,请将军验看!”
“好!”菀南路的督军总管正想向池疏影表功一道去验尸,可看见池疏影那一瞬间失尽血色的苍白面容,顿时咽下后面的话,改口说,“不知文遥绣湄二位姑娘,那位可随末将一道前往?”
“我去吧。”绣湄上前一步,看了眼池疏影,对文遥说,“文遥,你照看好姑娘。”
“嗯。”文遥扶着池疏影,点头,“你快去吧,仔
细些。”
……
——“苏隽你个傻子!你个蠢货!我恨你!苏隽你怎么不去死,怎么不去死啊!……你到底明不明白我是他的人啊!你趁早死了我清净!”
——““疏影,是不是若是我真的我死了,你就不会这样痛苦为难?”
……
不是啊,不是的。池疏影想说,她一点都不想苏隽他死的啊,她已经暗示的那样明显了,替他拦下了下毒的饭菜,替他呵斥了别有用心的小二,替他挡去那一整个客栈的刺客杀手……可是,她救不了苏隽。
她能怎么办呢?她也明白,楚琛与楚葳、苏家之间,是不死不休的死仇。苏隽不死,以后,死的就是楚琛。她放过苏隽,就是要害死楚琛。
白日里,苏隽留她在客栈、自出门买药的时候,他甫一出门,文遥同绣湄就开了门锁,给池疏影带来了楚葳驾崩、越王即位的消息……
献国公府一夕覆灭,池疏影与苏隽之间,可以送别的,唯有,一只掉进尘埃里的素色珠花……
耳旁乱乱糟糟的,池疏影已经听不清了。头晕眼花,头重脚轻,她只觉得心脏隆隆地跳得厉害,然后……
文遥在喊她,绣湄的声音也一声急过一声,池疏影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她恍惚的想,难道是苏隽又杀回来了?是吧?不然,她们怎么这样焦急呢?
……
是非常焦急,文遥和绣湄两个合力扶住池疏影,文遥大声喊——
“小姐您怎么了!您醒醒!醒醒啊小姐!……”
绣湄在催,“大夫!快传大夫!快!……”
……
池疏影病倒了。
她这病来的凶猛,回京的一路,走走停停,用了大半个月的时间。
这一个多月来,发生了许多事情。说来,得从池疏影离开西北讲起。
池疏影离开西北后不久,西北王府就接到了京城传书——
这一封来自楚琛八百里加急的亲笔信,大概是说云枫叛变,自己深陷被动,但叫池疏影不要忧心,稍安勿躁,他自有对策云云。
信很短,字迹潦草,显然是匆匆发出,大概这是楚琛入狱前,做的最后一件事情……
随后是京城邸报,详细禀报了前后因果,并附了楚琛已入诏狱的消息。
文遥文萱与尉迟屹庞丫丫等人先看了邸报,知道事情严重,又拆了楚琛的信,最后决定,兵分两路,文萱去追池疏影,而文遥则入京应对。
然而文遥方方赶到京城,却见满城戒严,城防的禁军各个披麻戴孝,正拿着白麻的帐幔往城墙上挂——
楚葳,驾崩。
楚葳驾崩,贵妃苏笑、魏国公魏郯、吏部尚书苏筝三人请出先帝遗诏,扶皇太孙楚齐芳即位。然兴安郡主轩玫、京兆尹林升二位宗亲与东阁大学士冯温冯老丞相三人则请出元武女帝遗诏——
宗法不可乱,废嫡长而立贤良、废幼嗣而既臣弟,是一时变通之法,不可为后世之效。大宁国器,当还归嫡长正统!
而被圈禁在东宫的废太子楚瑜也上疏言道,太孙楚齐芳年幼,不足以当大任,请越王兄受命,此乃天命所归,众望所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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