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往回走,还未走到寝宫门口,就被高后的人拦住。
“长公主,高后娘娘请您过去一趟。”
长公主皱了皱眉,点头转身上了跟在身后的轿子。
她知道高后肯定会找她,也知道找她是为了什么,事实上一开始的时候,她也是想着直接去高后那,但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回寝宫。
这也是为什么她不坐轿子走回去的原因,她需要一点时间,消化刚才的所见所闻。
刚才她表面离开,其实却派人留在客栈偷听,没想到听到的内容却是如此震惊。
相比秦小姐的身世,她更关心的是第二个问题,殉葬!
她的弟弟,当今的皇上身体一直不好,听说最近还有转差的迹象。这些年,她唯一的女儿虽然贵为皇后,却没有为生下一儿半女,一方面当然是因为不愿意,还有一方面是因为,两个人除了那一次醉酒之后,一直没有再同房过。
而若是皇上驾崩,那她女儿岂不是……
她猛然抓住袖子,心口搅在一起,她的女儿为了她的弟弟殉葬,到时候一下失去两个亲人的痛苦,她觉得自己承受不住。
“你怎么了?”
高后坐在上座。
“秦小姐有那么恐怖吗?”
长公主回过神,惊慌失措。
“不是,我只是听到一个消息。”
“什么消息。”
长公主垂下头,不知道该说哪个消息好。说秦小姐的身世,还是宁长悠会被治好,又或者是说她本身最担心的那一件,殉葬。
“是不是秦小姐的身世?”
高后给她做了选择。
“这件事我已经知道了。”
她说道,引得长公主惊讶抬头,却正好掩饰了眼底的无措。
“看来这件事是真的了。”
高后转头看了一眼站在身后的苏璟。
“这倒是省事,连问都不必问了。”
苏璟皱眉,他比高后更了解秦小姐,总觉得整件事情应该不是他们想的那么简单。
他能接受秦小姐察觉身世被发现主动交代,毕竟自己今天的事做的太过明显。
但若只是这件事,长公主的反应却是不太正常。她在整件事里面的作用,只不过是一个试探的工具,不管秦小姐是再如何逆天的身世,她最多也就惊讶,为什么会在眼底露出慌张?
“高后,我先退下了。”
他说道,不等高后同意转身就走,刚走出宫门,就听见长公主在身后唤他。
“苏公子。”
长公主喊道。
苏璟转过头,看见长公主脸上的惊讶已经不见,虽然还有些心有余悸。
“苏公子,高后早就知道了?”
苏璟没有否认。
“这你应该问高后。”
虽然没有正面回答,但也算侧面证实。
“那就应该是早就已经知道了。”
长公主叹气,抬头再次试探。
“那苏公子你又知道多少呢?”
苏璟抬头看着长公主的脸。
“长公主,你想说什么?”
他问道,试图察觉她眼底的光芒。作为张燕的母亲,她和张燕有些相似的容貌。
“你放心,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他忍不住开口说道,躬身施礼转身准备再走。
长公主松了口气,想要再开口留住人,犹豫了下却没有叫出声。
只要不是她想的那样就好。
就刚才,就被高后点破的那一刻,她其实是慌的,她不知道高后知道多少,到底是跟她一样派人偷听了秦小姐,还是简单粗暴到在偷听跟踪她。
苏璟的这句话让她吃了一颗安心丸,随即心底刚刚被强行压制的心慌紧张再次泛起。
殉葬!
“殉葬!”
贺修皱着眉头,他也没有想过这一点。
对于他们这群人来说,殉葬太遥远,上一次发生的时候他们都还小,虽然心里有印象却都不深,只要不是亲眼所见的事情,总是不会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赵王就他一个儿子,虽说自请削藩,但是削藩以后地位还是摆在这里,高后就算是为了抚慰活着的人,也会给大操大办,结果就是殉葬。”
当着活人的面,讨论他死以后的事情,这个感觉有点怪。
但是宁长悠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反正我不同意。”
只是他的身后事他控制不了。
“你还没死呢,我们这是未雨绸缪,你不用紧张。”
顾长卿拍了拍宁长悠的肩膀,试图把好友身上的戾气拍去。
这是他第一次看见宁长悠身上有那么重的戾气,虽然说不至于吓了一跳,但是感触还是很深。
“我也不同意啊,她死了我咋办?你做鬼也会来掐死我的!”
顾长卿油嘴滑舌,但是想说的话却咽了咽没说出口。
若宁长悠和秦小姐只是普通朋友,普通到像他和宁长悠这样“普通”的朋友,当然是不会有被殉葬的危险,毕竟只是“朋友”。
但是他能很明显感受到宁长悠心底有她,而且这种感情已经表露在外完全瞒不住人,所以“朋友”肯定是做不成了。
再加上为他治病这件事,若是有一日,他真的死了,秦小姐几乎逃不过殉葬的命运。
“有两个办法,”
他皱眉说道,这两个办法他是第一时间想出来的,虽然有点损,但应该有用。
“你听,听完不准打我!”
他先给宁长悠打个预防针,要不然担心自己一说出来会被暴打。
“你说。”
宁长悠有些烦躁,原本压在心里,现在直接表露人前。
顾长卿缩了缩脑袋,看了看贺修,示意他说。
屋子里现在就他们三个人,所有的随侍都被屏退屋外。
“自己说。”
贺修才不敢说,摆手往后挪了挪,意思让顾长卿自由发挥,他只是个看戏的。
顾长卿干巴巴的扁了扁嘴,只好开口。
“第一种,我娶她,赶紧成亲,成亲以后她就是我顾家的人,就算想给你殉葬,也得我顾家同意。”
当然顾家肯定不会同意。
宁长悠也不会。
“不行!”
他回绝的斩钉截铁,丝毫没有犹豫,看向顾长卿的眼神里甚至有些不寻常的冷意。
“你别发火,别发火,我就知道你不会同意,所以我还有一个办法,你听听看行不行。”
顾长卿吞了吞口水,知道自己这个主意一定会被反驳,但是若不说出来,直接说第二个办法,宁长悠也肯定不会同意。
“那还有一种,你跟她成亲,赶紧生个小的出来。母以子贵,只要你有了后,她就不用殉葬。”
“不行!”
宁长悠再次回绝,这次后面多加了一句话。
“你这出的都是什么馊主意!若是没有一儿半女之前我就死了,她不一定得殉葬,若是生出一儿半女,让她守寡吗?”
普通百姓倒是可以改嫁,但是若是嫁给他,秦小姐肯定没有改嫁的机会。
顾长卿摊手。
“我只说有这两个办法,我又没保证这两个办法是好办法。”
宁长悠瞪眼,满腔怒意,感觉被人涮了。
贺修连忙往前挪了一步打圆场。
“这两个办法确实臭。”
这句话是替宁长悠说的。
“但好歹是解决的办法。”
这句话是替顾长卿说。
顾长卿耸肩,挑衅的看着宁长悠。
宁长悠怒火压下去,再抬头看顾长卿。
这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他们在讨论的,也只是最坏的结果。
当然好的结果不是没有,比如秦小姐真的有办法治好他,但是事情总是要分两面来看,万一失手了呢?
他对于自己的身体,自己的病很清楚,这些年来已经能很坦然的接受亲近的人讨论自己的病情,从容面死的感觉并不好,但是死对他来说并不可怕。
但是他死是一回事,他死还拖累别人是一回事。
他之所以同意秦小姐给他看病的要求,并不仅是因为他愿意,或者说接纳秦小姐为她奔波,更因为他内心明白,秦小姐在为他着想,希望他能活下去,更何况就算她治不好他,至少也尝试过,剩下的日子好好过。
若是他知道,她给他治病可能会把自己搭进去,那他一定不会同意,那一日在萧家门口就不会同意,她说出那一句惊天动地,从此搅动他的心的话。
“不过我们说太多也没有用,最后还是要看她。”
贺修观察着宁长悠的脸色,小心翼翼的说道。
宁长悠的脸色并不好看,但是怒火已经被惭愧所取代。
“不用问,两个办法,她都不会同意的。”
贺修和顾长卿对望一眼,听他继续说下去。
“她曾经说过,若是治不好我,就嫁给我。那时候,她估计就抱着治不好我,就跟着我死的决心。”
宁长悠自嘲着笑了一下,继续往下说。
“只不过我当时把这句话当做笑谈,并没有往心里去,现在看来,当时自己确实想的还不够深,若是……”
他还要继续往下说,被顾长卿打断。
“也不一定,说不好是她有肯定不用嫁给你的把握呢?”
贺修白了他一眼,这句话说了还不如不说。
宁长悠倒没往心里去。
“我当时也有那么想过,只不过信心并不足,她为了让我更有信心,这一路上为了做了很多。只是我一直都不知道,她说的治好我,竟然是在我快死的时候才肯下手。”
平时治好,和快死的时候治好,是完全两个不同的观念,尤其对于旁人来说,带来的感触完全不同。
平时治不好,只不过是医术不精,但是快死的时候治不好,那就是救人不利。
就算不殉葬,也会被迁怒。就算没被迁怒,最后也很有可能殉葬。
这简直是两难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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