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治了?
高后冷笑,什么时候给不给她看病也由得旁人来说了?
秦小姐上前一步,站到宁长悠身边,跟着冷冷的瞧着高后。
其实她并不想跟高后撕破脸,但是对方若是逼人太甚,她也不介意说几句重话,毕竟她惹到了宁长悠。
“高后,我相信您也一定找旁的太医试过,您这头疼的毛病别人施针不是不行,但是效果一定没有我施针来得好。”
这是实话,不能反驳也反驳不了,也根本瞒不住。
比如说之前一直给宁长悠看病的陈太医,甚至私下来找过秦小姐,就为了问问秦小姐这一手针灸的功夫师出何人。
秦小姐自然也是避而不谈,只是将自己扎的几个穴道说了说,陈太医百思不得其解,毕竟两个人扎的穴道是一样的,如果说效果不一样,只能说自己功夫不到家。
旁的还能逼一逼改一改,药方什么的研究研究也能研究出来,但是这手上轻重的功夫没到家,这就真的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靠自己领悟。
“所以你好奇我这一手的功夫是哪来的,也在意若是哪一天我不愿意给你施针你会不会因此受我掣肘。”
这确实是高后担心的事情之一,但不完全是,还有别的很多的原因,原因很复杂,比如说秦小姐的身份。
秦小姐笑了。
“我丈夫已经说了,您若不信我,那就算了,反正我也不在意能不能给您治病,您要我进宫的原因不是因为要我给您治病,所以我不信我不给您看病,您就会杀了我。”
这就是人的价值的问题,秦小姐有自己的价值,价值不仅仅是因为会看病。
宁长悠一把抓起秦小姐的手握在手心里,继续盯着高后。
“高后,您还要问吗?”
宁长悠表现出少有的强势,上次他和高后对峙的时候还是因为他和秦小姐要去代地,当时宁长悠的办法是用亲情牌,打的宁任忍不住开口帮忙,最后是在彼此言不由衷中同意。
这次却是用了另外的方法。
高后抬眼瞧着对面的侄子,她的侄子有好几个,这个是她最欣赏的一个,欣赏自然是因为他没有什么野心,也就没有什么需要刻意关注的事情。
但是这个不需要刻意关注刻意警觉的侄子,如今为了一个女子和她表现出强势的一面,这倒是让她想起一个人,那个人就是年轻时候的宁任。
高后深吸一口气,垂下眼眸不言语。
她之前问的问题自然是必须知道的,但若是秦小姐真的不愿意说也不事没有办法解决,人必有源树必有根,只不过费点时间去查而已。
她默然的点了点头,持着长戟的侍卫们鱼贯从大殿内退下,宁长悠紧紧抓住秦小姐的手松开,转过头看了她一眼。
“没事的。”
他说道,引得秦小姐微微笑了笑。
“我知道,我知道没事的。”
自然是不会有事,他们手上没有任何把柄在高后手上,除了自由。
可是自由已经不是什么把柄,毕竟两个人心里都清楚,在高后百年之前,在谁做将来的皇帝这件事尘埃落定之前,他们夫妻二人怕是已经没有机会出这个皇宫。
“高后,那我们先下去了。”
高后不说话甚至不抬头,宁长悠却不会如过去那般继续等下去。
“走吧。”
他扭头对秦小姐说道,大步朝着外面走去。
脚步声越来越远,高后缓缓抬起头,身后的屏障里,骆彬走了出来。
“要我去查吗?”
他问道。
高后缓缓的摇头。
“不用你去,这件事自然有人会去。”
骆彬默然不说话,点头以后坐下,外面自然有随侍送上茶水。
秦小姐看病的时候并没有要求不准有旁人看着,但是高后还是习惯性遣散所有的人。
骆彬瞧着婢女将银盆收走,忽然出声制止。
“银针给我,我带去查一查。”
高后微微抬眉。
换在以前,秦小姐银针都会亲自清理好歹走,并不会如今日这般留下来,只是今日她忽然发难来不及,只怕等一会就会回来取。
“无妨,一套针而已,你拿走吧。”
高后说道,示意婢女将银针取出,用白纱布擦干净包好递给骆彬。
骆彬接过以后放在案几之上,定定的看了好几回。
“我记得,以前陆青也是用的一手好银针。”
高后点头,这一点刚才她已经试探过秦小姐,秦小姐也解释的清清楚楚,针法确实传自陆青,只不过是自学成才。
不能否认这个时代总有一些人是特别的聪明才学出众,秦小姐也未必不是其中的一员,毕竟这医术不比别的,那是要时间和经验沉淀出来的,如果不是特别聪明的人,绝对学不了那么好。
这一点也适用在别的地方,关于秦小姐身上的任何谜团都可以用这一点来解释,只不过有些自欺欺人。
“她的事,要不然我也去查查,两边得出来的结论,总是可信一些。”
高后冷哼了一声,随即沉默了很久。
“你查查也好,虽然苏璟肯定能查的清清楚楚,我却已经不断定他会不会如实上报。”
骆彬点头,苏璟和高后之间的隔阂依然还是存在,甚至在将来的日子也不会完全消除,旁人也许认为他对这件事应该是很开心,但是其实并不是那么回事。
“他……他只不过年轻气盛,你不用往心里去。”
不用往心里去,所以不用伤心,大不了以后不用这个人,不委以重任,却不一定要和他疏远。
骆彬很清楚,苏璟毕竟是高后的养子,虽然从未有过任何仪式上的证明,但是多年相处的情分却是不会磨灭的。
人老了以后就会特别重感情,尤其是高后这样的,一子一女都当贵,丈夫更加是贵不可言,但是丈夫死了多年,一子一女却又都是用这种方式离世,虽然是为了自己的解脱,却也是从某个角度上,狠狠的惩罚了她这个做母亲的。
做母亲的,要接受白发人送黑发人已经是折磨,尤其是现在不但是折磨,还连着被折磨了两次,不仅折磨了两次,更是用这种方式,逼着她即使在多年之后的今天,依然会时不时在提起的时候反思自己曾经做过的事。
“我何尝不知道他是年轻气盛,”高后缓缓的说道,“但这不是他做这些事的理由,他做的那些事,只要念着一年我和他之间的情分就不会做,可是他没有念。”
但是换句话来说,高后其实心中也没有念着这些年和苏璟的情分,要不然也不会做出有些事。
“那不一样,我有难言之隐,我不信任他!”
高后脱口而出。
“我是高后,我能信任谁,谁又能信任我?但他不管是为臣还是为子都不该做出和匈奴勾结羞辱我的事,即使这件事是为了我好,甚至对我来说有利!”
高后高声喊道,睁大眼睛。
骆彬淡淡的抬眼低头,知道高后这是把一直来埋藏在心底的委屈发泄了出来。
“毕竟不是你亲生的,你就算再要求他,他也不是你的亲生儿子!”
骆彬迎难而上,知道这时候最应该做的就是把高后心中最后的愤怒发泄出来。
“不是亲生的,自然隔着点什么,你既然还利用他,自然也就要做好他和你反目利用的准备!”
骆彬也跟着高声喊道,他已经多少年没有用这样的声音和高后说过话。
“他和你,就算是母子,也是君臣,君臣之礼在前,你又多年没有真正给他一官半爵,他自然是要为自己谋划!”
这几乎是人之常情,高后也能理解,她的口气缓和下来,情绪冷静下来,嗤笑了一下。
“也是,信任总是双方的,我不信任他,他自然也不信任我。”
骆彬嗯了一声,低着头瞧着案几上的银针。
“那你信任秦嫃嫃吗?”
秦嫃嫃这个称呼,其实已经很久没有人用了,大部分人都不愿意用这个名字称呼秦小姐,宁可用秦小姐三个字。
虽然按照道理来说,秦小姐如今已经不信秦。
“信?为何要信,她是谁,只是张仲的私生女而已,我为什么要信?”
把关系方在张仲私生女上,也就是说即使秦小姐不是秦籍的女儿,她也是不会信的。
“别说信,她说的话我是一句都不会信的!”
高后强调说道,强调完以后又顿了顿。
“她留在我身边,为我治头疼始终是有目的的,只不过她现在还未说出口,不代表我看不穿,但是我不会给她机会说,就算她说出了口,我也不会答应。”
高后显然是有这主动权的,毕竟她是高后。
骆彬却是摇了摇头,他觉得高后的说法不对想法不对,秦小姐愿意给高后看病一定有自己的目的,但是却不一定是有求于高后。
她花了四年的时间,牺牲了那么多以后才勉强到今日这个地步,手中所有的把柄全部都夺回来控制在手中以后,秦小姐不会再用有求于高后的办法,再把事情的主动权交出去。
“她无非是为了宁成启,只是宁成启如今已经不信任她,她唯一希望我能做的,不过是帮着她重新夺回信任,又或者说,再给她找个退路。”
也就是说,无论将来是谁当上这皇帝,至少能够保证秦小姐的地位不变。
骆彬再摇头,他不觉得是这么回事。
其实若是想站在中立的身份,如今的情况是最好的。现在这个皇位上不是没有皇帝,若是想明哲保身只要坚持大统坚持如今在位的这个是皇帝就可以了。
不但可以而且是最好的选择,诚然就算宁成启真的放弃了她,她最好的选择也不是转而投向宁成阳,反而应该是自立宁长悠又或者拥护如今的这个小皇帝。
君死主少会天下大乱没有错,挟天子以令天下却是最便捷也快速的做法。
这不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