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凤眠想到聂仙儿惩制南海五凶的金针定脑手法,果是恶毒无比,从未听闻,心中暗道:人心多变,那位老前辈的顾虑,倒也是不能算错。当下说道:“如若那位老前辈能够用番心思,把那些太恶毒的手法废去,余下一些……”
聂仙儿接道:“每一门的武功,都有它特殊之处,若是去其精奇,还有什么流传的价值呢?”
徐凤眠道:“姐姐说的是。”
聂仙儿长长吁一口气,道:“我在那里留住了四年不到,日夜苦求进境,幸有小成之际,那位老前辈突然逼我离开,不准我再留住那里。”
徐凤眠奇道:“这又是为了什么呢?”
聂仙儿道:“至今仍然是一个隐秘,姐姐想了数日夜,用尽心机,也是猜它不透……”
举手理一下垂鬓秀发,接道:“姐姐重入江湖,第一件事,就是打听你的下落,得知你落江而死,心中痛苦万分,找到了你落江之处,设灵奠拜,痛哭三日夜,流尽血泪,如非想到,要替母亲和你报仇,只怕早已投江而死……”
徐凤眠叹息一声,道:“姐姐如此情意,真使小弟不知如何报答才好。”
聂仙儿接道:“半年之后,突然又听你出现江湖的消息,姐姐惊喜若狂,天涯追踪,哪知竟然是蓝玉棠假冒兄弟之名,一腔狂喜,又变得昙花一现……”
长长叹息一声,接道:“我见那假冒你名的蓝玉棠,心中十分气怒,曾经狠狠教训了他一顿,却不料因此又招来一些麻烦。”
徐凤眠道:“可是那蓝玉棠为姐姐……”
他本想说,可是那蓝玉棠为姐姐的容色所迷,苦苦追求于你,但下面之言,难于出口,只好住口不言。
只听聂仙儿接着说道:“姐姐稍微平静的心情,又激起了一阵波澜,既觉愧对母亲遗言,又觉难向你那父母交代,心中痛恨。愧疚,实非言语能够形容,那夜,我独自宿住在一座荒庙之中,悲痛过来,耳目也失去了灵敏,竟然依在壁上睡去,醒来时,发觉已为人点了穴道……”
徐凤眠怒道:“什么人敢对姐姐如此无礼?”
聂仙儿望了徐凤眠一眼,看他激愤之情,形诸神色之间,好像亲眼看到了自己被人捆起一般,当下接道:“百花山庄中人,两个獐头鼠目的小唆罗,他们见我醒来,竟然敢出言戏污,姐姐心中虽然急怒无比,但因穴道被点,一时竟是无能反抗,只好闭目不理他们……”突然垂下凤目,住口不言。
徐凤眠正听得心中忧急,问道:“以后呢?”
聂仙儿缓缓说道:“以后,两人竟然对我无礼,当时情形,姐姐求生难得,求死不能,但那七星郎君却及时赶到,出手击毙两人。”
徐凤眠道:“这么说来,七星郎君,又救了姐姐一次。”
聂仙儿道:“不错,正因他数番救了我,又带我投入名师之门,学得绝技,对我可算得仁至义尽,恩如山高……”
她突然住口不言,抬起双民在徐凤眠的脸上打量了一阵。道:“兄弟,你已经长大了,懂了很多的事,姐姐也不用对你保留,我要有一句,说一句了。”
徐凤眠道:“小弟洗耳恭听。”
聂仙儿仍然犹豫了一阵,接道:“七星郎君救了我之后,又发觉我心中忧苦甚重,怕我再遇危险,不肯离开我,陪我邀游名山胜水,他一支玉箫,早已吹得出神入化,姐姐我从小,就得母亲授与弹琴之技,后来,投入那位隐名老前辈的门下,又得她指点弹琴之术……”
一顿语声,回顾了徐凤眠一眼,接道:“那时,七星郎君,对我虽然体贴入微,但他一直是发于情,止于礼,视我如手足妹妹。”
徐凤眠道:“他终日陪姐姐游山玩水,吹奏玉箫,为姐姐解闷,又无其他用心,也算得一位君子人物了。”
聂仙儿道:“兄弟,你可记得一句名言吗?”
徐凤眠道:“什么名言?”
聂仙儿道:“日久情生,那七星郎君,终日里陪着我游山玩水,姐姐不觉之间,亦对他生出情悸,只是当时未曾想到罢了。”
徐凤眠长长吁一口气,欲言又止。
聂仙儿接道:“在一个月华似水的晚上,七星郎君带我在九华山顶赏月,他早已知晓,姐姐弹琴之技,不知何时,竟为我备了一张瑶琴,他对月吹箫,意兴豪放,大有做视九州,惟我独尊之概;姐姐技痒,不自觉的取过瑶琴,弹奏起来,琴箫和奏,引动了百鸟夜鸣。”
徐凤眠道:“看来那七星郎君颇有心机,他为姐姐备了瑶琴,却从不求姐姐弹给他听,用玉箫勾引起姐姐的雅兴,使姐姐情难自禁。”
聂仙儿道:“唉!你当真是长大多了,知道了很多事……”
语声微顿,接道:“不知何时,那七星郎君的箫声,突然折转,缕缕柔情,由那箫声之中扬起,情如小桥流水、烟村人家,姐姐在他箫声导引之下,琴音也为之一变,浑然忘我,浸沉在一片似水柔情之中。”
徐凤眠道:“诗情画意,阳春白雪,那境界的确是动人的很。”
聂仙儿道:“以后……”以后了半天,竟是接不下去。
徐凤眠道:“以后怎么了?”
聂仙儿一咬牙,接道:“以后吗?那琴音、箫声,不知何时停下,姐姐清醒时,发觉偎依在七星郎君的怀中而坐。”
徐凤眠突觉一股莫名的感伤,直泛心头,头重脚轻,几乎一交栽倒。
他举手轻轻在脑袋上拍了一掌。
聂仙儿道:“兄弟,你怎么了?”
徐凤眠一提气道:“我很好啊!那七星郎君可曾……”
聂仙儿道:“他握着姐姐的手,求姐姐答允,终身和他为侣,他自豪的说道,普天之下,只有他七星郎君一人,才配娶姐姐为妻,也只有姐姐一人,才配嫁给他七星郎君。”
徐凤眠道:“口气很大,姐姐可曾答应了他?”
聂仙儿道:“好像是答应了,不过,我曾经提了两个条件。”
徐凤眠道:“什么条件?”
聂仙儿道:“第一件,我要他助我复仇。”
徐凤眠道:“他答应了没有?”
聂仙儿道:“自然是答应了。”
徐凤眠道:“第二件呢?”
聂仙儿双目凝注在徐凤眠的脸上,一字一句他说道:“这第二件吗?我要他等三年,如若三年中,仍然没有兄弟你的消息,姐姐即将在七星郎君相助之下,仗剑复仇报了大仇之后,再答允他的婚事。”
徐凤眠道:“现在呢?我还好好的活在世上啊!”
聂仙儿道:“只怪姐姐当时少说了两句,如今很难辩说的清楚了。”
徐凤眠道:“那不是说的很清楚吗?你要他等三年,探我生死,可是现在还未满一年期限,已证实了我还活在世上,姐姐要是不喜欢他,自然是前约不算了。”
聂仙儿道:“当时,我只说要他等候三年,找寻兄弟,但我却没有说明,找到了兄弟之后,又该如何……”
徐凤眠道:“自然是前约毁弃。”
聂仙儿道:“姐姐正是作若是想,但那七星郎君,并不这样啊!”
徐凤眠道:“想不到七星郎君那等人物,也会赖皮!”
聂仙儿道:“不能怪他,他对姐姐施恩甚深……”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兄弟,有一件事,放在我心中很久了,姐姐一直没有给你说过,唉!那时你年纪大小,姐姐就算说给你听了,你也不懂。”
徐凤眠道:“什么事啊?”
聂仙儿道:“你那雪姨遗书之中,曾经指明了姐姐终身大事,要姐姐……”突然泛起了两颊羞红,垂首不言。
徐凤眠道:“雪姨对我爱护备至,在我心目中早已敬他如娘。”
聂仙儿缓缓抬起头来,闭上双目,说道:“那遗书中说明了,要我嫁你为妻。”
徐凤眠怔了一怔,道:“有这等事?”
聂仙儿脸上的红晕更见鲜明,但她仍然接着说道:“那遗书上不但限定姐姐要嫁你为妻,而且还指明了姐姐该如何去做……”
停了一停,接道:“这些话,姐姐虽羞于出口,但事到如今,我也只好直对你说了,但愿兄弟不要笑姐姐语无伦次才好。”
徐凤眠道:“在小弟心目之中,视姐姐有如天人一般,怎敢有丝毫轻藐姐姐之心。”
聂仙儿轻叹一声又道:“反正这件事,不论早晚都得告诉你,此刻再不对你说明,也许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这最后一句话,似是预藏凶机,只听得徐凤眠呆了一呆,正待追问,聂仙儿又接口道:“家母在遗书中,说的很明白,她说兄弟你。生具绝脉,纵然习练上乘内功,也未必就能把绝脉打通,能否过得二十岁,很难预料,因此,遗书中指明,要姐姐把她遗体送走之后,重返长碧湖畔丹桂村,暂不为她报仇,先和你结成夫妇……”
徐凤眠只觉脸上一热,垂下头去,不敢再看聂仙儿。
聂仙儿长长叹息一声,接道:“家母要我为你们萧家,生上一对儿女、续了你萧家的香火,然后,再给她报仇,她信中详细的说明了为她报仇的方法。哪知事情变化迅快,完全出了家母的预料,唉!兄弟,若是没有家母这一封遗书,姐姐是死也不敢带你出来的。”
徐凤眠抬起头来,星目中满含泪水,轻轻叹息一声,道:“这中间,还有着这般内情,小弟如何能够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