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母亲?”
楚小舟猛地转过头来,看到余辜苦涩的笑容里有浓烈的悲伤意味。
“你从来没有跟我说过你母亲!”
“她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过世了。”
“因为生病吗?”
“不,因为生孩子……生我的时候难产,自己和孩子只能选一个,她把活下去的机会留给了我……我长大后就特别恨他们,恨老余为了要个儿子连媳妇的命都不要了,恨娘亲只是为了给自己的男人留后,便愚昧地牺牲掉自己,但是到最后,我才想通了,我恨得不是他们,我恨得是我自己,如果,如果我从来就没存在过,那么这一切悲剧都不会发生,所以我才离家出走,那么多年都不肯回去……”
“那么现在呢?”
“现在怎么了?”
“现在,你原谅你自己了吗?”
余辜没想到楚小舟问的是这句话,愣了一下,哑然笑道:“……原谅了,早原谅了,走了千万里的江湖路,才发现众生皆苦,谁不是一边不想活了,一边努力活着的。”
这句话楚小舟感同身受,连连点头,忽然想到一些事情不太对:“不对啊,你娘亲在生你之后已经去世,那小鹅宝又是怎么来的?”
“小鹅宝是个弃婴,老余捡来养的。但是老余看上去更喜欢他多一些。”
“啊!我说呢,看上去小鹅宝比你更像是老余的孩子!”
楚小舟忽然想起了之前的话题,继续说道:“那这壁画里你妈抱着的孩子肯定是你,照我刚才的推论,两颗孤星入世成了两个孩童,难道你就是其中一个孩子?”
余辜说:“十有八九就是我了,那另一个呢?会不会是你?”
楚小舟指着自己的鼻子:“怎么可能是我?我自小在千里之外的雅安郡长大,你觉得我会是大名鼎鼎的谢流年的女儿吗?那可是谢流年啊!……我要跟她有一点点亲戚关系,我还至于为考个镜鉴司废寝忘食?我早托关系了。”
余辜想想也对,传奇人物谢流年,和眼前这个市侩精明的楚小舟,还真不是一个画风。
两人说话间,来到了最后一幅壁画之下,这张壁画极其诡异,两个母亲分居左右两侧,高高举起自己的孩子,两个孩子的手指紧紧抓在一起,无数条血线从母亲的心口位置剥离,沿着躯干和孩子的身体汇聚在头顶上的虚空处,那里悬浮着一颗造型怪异的心脏,正被一团不可名状的生物吞噬。
两人这一路看下来,再离奇的画面都看了,但还是被这幅画面给震惊到了。
楚小舟先问道:“这画的是什么意思?你妈这是要把你扔上天?……那半空里飘着的心脏又是怎么回事?”
余辜自己没有答案,反倒也有一堆问题想问对方:“最奇怪的你不觉得是最上面那团怪物吗?到底是个什么鬼?”
两人在壁画下苦思冥想了半天,也没有一个结果,只好回到巨鼎旁,看看十字悬棺有什么线索。
“棺材上有字!”楚小舟先发现了一个线索,顺着念了出来:“如花美眷,似水流年。”
楚小舟念得是横棺底部的文字,余辜发现竖棺底部也有一行小字,随即念了出来:“故人不甘,遗我衣冠。”
楚小舟明白过来:“这是谢流年的衣冠冢?”
余辜补充道:“不止是谢流年的,应该是我母亲和谢流年的衣冠合葬冢。”
楚小舟问道:“你怎么知道?”
余辜说:“上面那些字里含有我母亲的名讳。”
楚小舟又看了一遍,发现只有一个词适合当人名,但是这个名字也太……
楚小舟最后还是迟疑地问了出来:“你妈叫如花?”
“你妈才叫如花!”余辜没好气道:“我母亲姓莫,叫莫似水。”
“哦——”楚小舟假装恍然大悟,心说这么拗口的名字,还不如如花顺口,嘴里却忙着转移话题:“这个不甘的故人又是谁?”
余辜摇摇头,表示不知。
楚小舟作势要爬上去:“要不要掀开棺材盖子来看看?这可是谢流年的衣冠冢啊,说不定藏了很多镜鉴司的宝贝。”
余辜连忙拽住她:“我们不要扰了往生者的清静,还是赶紧寻找出口的机关吧。”
两人跳下巨鼎,仔细寻找出口的机括开关,很快发现这里和上面一层不同,上一层的开关很隐蔽,要不是余辜精通八门遁甲,还真的难以找到,但是这一层的机关几乎都是暴露在外的,就在巨鼎的饕餮纹路上,两个金属按钮,密密麻麻多不胜数。
没人知道哪一个按下去能打开出口,哪一个按下去会是致命陷阱。
余辜皱着眉头,试探着按了一个,四周毫无动静,等了一会儿,两人心情刚放松下来,异象突然发生:“不好!你看壁画!”
壁画上那些鲜艳的色彩瞬间变得灰暗,五颜六色的矿石燃料悉悉索索往下剥落,那些美轮美奂的壁画,那些震撼人心的真相,全都在一瞬间,荡然无存。
壁画下是斑驳的岩壁,岩石缝隙里多出好多气洞,锋利的青铜箭矢从四面八方射来,两人翻身跳入鼎内,才勉强躲过一劫。
但是这个制作机关陷阱的人显然洞悉人心,知道铜鼎内是必藏之处,两人刚刚隐匿好身形,鼎身就开始剧烈摇晃,鼎腹两侧原来藏着暗格,左侧囤积着石灰,右侧囤积着浊水,因为鼎身的晃动,暗格猝然破裂,石灰混着浊水涌来,将余辜和楚小舟裹在鼎内。
两人还没反应过来,浊水就已经在石灰的作用下迅速沸腾,烫得两人嗷嗷直叫,连滚带爬地窜上鼎身,一把攀住十字棺材的底部,互相拉扯着爬到棺材上面。
似乎是算准了他们会跳到棺材表面,机关陷阱的第三波攻势也缓缓启动,突然从头顶的天花板上砸落下好几把巨斧,在棺材上空来回摆动,有好几次斧刃几乎是贴着楚小舟的鼻尖削过去的,吓得她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怎么办余胖子?这机关跟长眼睛一样,我们藏哪儿它攻击哪儿,咱们没地儿躲了!”
余辜一把扳起棺材盖子,喊道:“快!躲进去!”
生死关头,楚小舟也不再顾及许多,一边唠叨着:“谢前辈,莫姨娘,保命要紧,今日多有得罪了。”一边抬脚闪身,钻进了棺材里。
正如余辜所说,棺材里只有一些衣物,因为年代久远,一触之下竟然风化成碎屑,露出垫在底部的首饰,发出莹莹的玉光,楚小舟借着微光,看到棺材呈十字分布,空间绰绰有余,楚小舟蜷缩了身子,给余辜露出很大一块空间来,催促迟迟未进的余辜道:“还愣着干嘛?赶紧进来呀!”
余辜侧身闪过一次斧劈后,正想翻身进入,却发现箭矢虽然射不到高处,但是射击频率越来越密,丝毫未有停歇之势,脚下的石灰水还在翻滚,随时准备将两人灼烧殆尽。而这落斧越来越多,在逐渐分割剩下的活动空间。
余辜察觉到危险越来越近,便反手帮楚小舟盖紧了棺材盖子。
“你要干嘛?”
楚小舟的声音从棺材里传来。
余辜道:“必须要有人去关掉机关,否则这棺材也保不住咱俩的性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