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辜醒来的时候，人是躺在快活王府地下的白衣地宫里，他注意到自己浑身上下缠满了绷带，没有缠到的地方皮肤裸露，插满了针灸用的银针。

医治自己的正是王不留行。

此刻王不留行还拿着几根粗细不一的银针，正在余辜身上扎来扎去，根本顾不得擦去满额头的汗水。

余辜咳嗽了一声，王不留行尖叫着从他床边跳了下来，喊道：“醒了，醒了！你终于醒了。”

可惜白衣地宫空空荡荡，并没有一个人回应他。

余辜吃力地坐起身来，问道：“我怎么没死？”

余辜说话的声音有些沙哑，嘴唇干裂得厉害，似乎是好久没有进水了，一句话话刚说完，喉咙里发痒，忍不住一阵剧烈的咳嗽。

王不留行举起两根手指，向余辜比划着指尖的距离，回答道：“差一点，就差一点，叶寒蝉平日里杀人讲究一击必杀，所以他的凄切刀煅制地特别窄特别薄，可以准确无误地刺入目标身体的任何部位，谁知道他朝着楚小舟出刀，你半途里杀出，这刀啊刚好从你腑脏之间的缝隙里插过去，你猜怎么着？不偏不倚，一点都没伤及要害……要不是他的刀够窄够薄，任凭我医术再高，这次也救不回你了。”

余辜又赶紧问道：“小舟呢？小舟在哪？”

王不留行挠挠头，不肯回答。

“我问你呢，楚小舟在哪？”余辜紧紧盯着王不留行。

王不留行无奈说道：“小舟姑娘没你这么走运，刀尖正中心口，整颗心都被扎透了，就算是大罗神仙来也回天乏术了。”

“不可能的，小舟绝对不会有事的，她人呢？为什么没有和我在一起？”

“小舟姑娘的尸体已经被朱老雀带回镜鉴司了。”

“不空山那么偏远，怎么会来镜鉴司的人？”

“你还不知道啊？不空山负责守护流年冢的陵卫，原本就是镜鉴司的兵力。”

“哪里来的陵卫？一路上我要是能看到一个陵卫，我和小舟早得救了。”

“这事你们外人不知，我作为镜鉴司的前镜捕，当然是知道的，谢流年是镜鉴司的创始人，所以流年冢一直由镜鉴司的秘密兵力守护着，这次皇后为了进流年冢，居然假传皇上旨意，将流年冢的陵卫全都支开调配到了天楚皇陵那边，后来王爷和工器营的士兵们在流年冢外大动干戈，闹出了大动静，这些镜鉴司的陵卫才知道出事了，当即通知附近的镜雀往院子传递情报，院子里第一时间得到消息的是朱老雀，他担心镜鉴司夹在皇后和王爷的争端中无法调和，便第一时间赶往皇宫，奏请皇上一起赶到了流年冢处理此事。”

“你是说最后皇上也来了？”

“这是王爷和皇后的生死之争，要不是皇上及时赶到，事情哪里会完？……你可不知道，王爷炸开门之后，看到你和小舟姑娘躺在地上生死未卜，当时就要冲皇后发飙，皇后也是豁得出去，推说自己是被人劫持到流年冢里，所有事情一概不知，反倒拿猫殿下和守卫们的死，反咬王爷是蓄谋造反。”

余辜立马抓住事情的实质，问道：“既然皇上在场，两人肯定不会闹得多严重，皇上又是怎么说的？”

“皇上说什么？……皇上什么都没说，咱们皇上心里多清楚，他谁都不信，全都带回宫里了，说是要亲自问话，最后查出无论是谁的责任，都格杀勿论！”

“老余我不担心，他都活成人精了，绝对死不了。幽皇后可是皇上最宠爱的人，怎么可能说杀就杀？……到最后啊，我估计皇上是要两边同时敲打下，再一人给颗糖，既彰显了皇权威严，又体现了皇恩浩荡。”

王不留行点点头表示同意，忽然又觉得这样不妥，嘴里不服气道：“唉！不可胡乱揣测圣意，这可是杀头的罪过。”

针灸的疗效时辰到了，王不留行一一拔出银针，又帮余辜换了一次绷带，余辜趁机看了自己胸膛正中的伤口，那是一个细窄的贯穿创口，被王不留行抹了奇形怪状的药膏，散发着刺鼻的气味。

余辜顾不上难闻，又着急问道：“你还没回答我，为什么镜鉴司的人要带走小舟？”

“你还不知道？”

“知道什么？”

“哦我忘了，你在这躺了一天一夜了，自然不知道那个惊天大新闻……现在外面都传遍了。说这个楚小舟是谢流年的女儿，镜鉴司都是人家母亲一手创立的，人家小舟活着不能回蜀西落叶归根，死后让她在娘家入土为安总没错吧？”

“你嘴巴怎么那么丧？”余辜挣扎着靠近王不留行，认真地说了一句话：“我再告诉你一遍，小舟不会有事的。你说话最好注意用词。”

王不留行被余辜的认真劲头吓到，连连安慰道：“好好，我注意用词，你放心啦，小舟不会有事，绝对不会有事。”

余辜这才坐了回去，问了一个疑问：“小舟的身份本该十分隐秘的，到底是谁散布出去的？”

王不留行分析道：“最后赶去现场的人，就是王爷、皇后、皇上和朱老雀，王爷当时把你送回王府，托付我给你治伤之后，只来得及给我讲下大概的事情经过，人就被请进宫中了，从时间上来说，消息肯定不是王爷散布出去的，再说了，王爷保护楚小舟还来不及呢，根本没这个必要。”

余辜跟着一起分析道：“也不会是皇后，她生怕小舟的身份坐实，给太子殿下继承大统造成障碍，所以她是最怕消息泄露的人。”

话说到这里，王不留行漫不经心地接话道：“那要这么说，那就只剩下皇上了，可是皇上为什么要把消息散布出去呢？”

余辜想了一会儿，觉得自己快要接近答案了：“我猜测是皇上在一步步在给小舟上位创造条件，用谢流年女儿的身份，压住朝堂上的悠悠之口，压住各方势力的暗涌，直到小舟拥有真正的名分。”

王不留行紧追不舍地问道：“什么名分？”

余辜有些意外：“难道说这个消息还没泄露么？”

“什么消息？”

余辜看了这个魔盗团的编外成员一眼，觉得他的智商真是捉摸不定：“既然小舟的母亲是谢流年，你就从来没想过他的父亲是谁？”

“谢流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她的生平原本就是一个谜，谁又能猜到小舟的父亲是谁？”

“你应该能猜到的！能配得上她的男人并不多！”

王不留行脑子一下子过了几个人名，却都很快否定掉，对余辜说道：“你就直接告诉我是谁吧？”

余辜默默道：“她的父亲是……当今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