鸽子一飞出,众人的视线便被引向天空,余辜的手腕趁机发力,拨开了刺来的戟矛。
“诸位请好啦!”余辜单手并指,对着棺材大喝一声:“起!”
本来七八个船工要费劲气力才能抬起来的棺材,此刻应声而起,刷得一下竖在了众人面前。
城卒们被吓得连连后退,一时竟忘了进攻。
余辜像拉开柜门一样拉开了棺材盖子,里边空空如也,并没有任何东西。
“看清楚了,这里边可是什么都没有!”
余辜将手伸进去上下扫量了一番,果然空无一物。
“诸位,既然今天这城门不让小爷进了,小爷还真就不从城门进了……”
不从城门进,难道还有其他入口?众人的好奇心全被吊了起来。
“这活人走的是阳关大道,所以叫做大道朝天,各走一边;这死人走的是阴府冥道,所以冥道入地,非死勿去。今个而我倒要让诸位瞧瞧,我一个大活人,如何借道幽冥进城去!”
余辜像模像样的捏了指决,念到:“天地无极,乾坤借法,地狱无相,鬼神莫惊,今天弟子受小人所阻,特借地府冥道一用!”
余辜念完最后一句卦辞,闪身进入棺材内,棺材盖突然一分为二,下半部分啪的一声紧紧盖住,遮挡住他的腰身以下的腿脚,而上半部分的盖子透透亮亮的敞开着,他上半身的行动一览无余。
只见余辜冲大家一抱拳,手指快速勾连,结成一朵诡异的葵花指印,两根中指指尖相互叩击,脚下噗的一声,腾起浓浓白烟。
余辜低头看了看,好像看到脚下生出了巨大的变化,表情很是惊讶,接着他向大家挥手示意,朝下走去,众人便眼睁睁看着余辜像是走楼梯一般,身体在棺材内一点点的矮下去,直到脑袋没入棺材底部消失不见。
又是啪的一声,棺材的上半部分也自合拢,缝隙里渗出丝丝白烟,里边却再无动静。
“装神弄鬼,你,上去看看!”
黑脸城卒踢了身边小个头的城卒一脚,那人便知趣的壮起胆子上前查看,他小心的敲了敲棺材板,里边隐约间传出一些阴森的鬼哭之声。他心一横,将棺材板猛地扳开,只见里边滚滚浓烟涌了出来,很快被河风吹散,众人往里看去,居然真的没有半个人影。
余辜活生生消失在棺材里,难道他真的借了冥道入城?
大家心下所想,虽然觉得荒诞无稽,但还是忍不住将头往城内方向转去,突然一声尖叫,那个小个头城卒指着远处的安和大街说不出话来。
众人顺着那个方向看去,一个叫花子模样的人正追着那只飞鸽奔走远去,看背影确实是刚刚消失的余辜。
黑脸城卒怪叫一声:“兄弟们,今天拼着不当值挨顿骂,也要捉住这个兔崽子!给我追!”
说完他便飞奔着冲了过去,其他城卒互相对望一番,也纷纷跟上。
一时间码头上居然无人盘查,后边不少船运商人得了机会,连忙将船只划过桥卡进了城。
船工们放松下来,七嘴八舌的议论起刚才的奇事。
“这事太邪门了,他不会真的借着冥道进了城吧?”
“大家可都看着呢,从这棺材下去,又从城里大街上出来,不是走的冥道,又是走的哪里?”
“肯定是冥道啦,刚才的鬼哭声你们没听到啊?嗷嗷的,太渗人了!”
众人越说越觉得毛骨悚然,索性都闭了口,安和码头上难得的一片寂静。
突然又一声巨响,原本打开的棺材的盖子再次合上,里边一阵剧烈的晃动声响,又过了一会儿,声音消止了,码头又陷入寂静。
但这次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紧紧盯着棺材,生怕错过什么。
一只手推开了棺材盖子,打棺材里边伸出一个脑袋来。
“人都走了吗?”那个脑袋怯怯的探问道。
“是你!……你们快看,是他,他还在棺材里。”壮硕的船工很是惊喜。
“原来你没下地狱啊?”一个憨厚的船工说道。
余辜放心的走出来,一边将棺材缓缓放倒,一边没好气的说道:“你们这群人啊,难不成就盼着我下地狱呢?”
憨厚的船工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脑袋:“我意思是说,我们明明看到你从棺材下到地狱了!你怎么……?”
“是这样下的么?”
余辜在原地表演了一遍,他一边踏步,一边将身子逐渐矮下去直到蹲在地上。
恍然大悟的船工们一阵哄笑。
余辜将棺材的拖绳搭在肩上,说道:“时候也不早了,等那些废物们追到我的鸽子,就该知道上当受骗了,等他们气急败坏的回来,你们也免不得挨骂……所以你们懂的待会该怎么说了吧?”
憨厚的船工木讷的摇摇头,壮硕的船工拍了拍他的肩膀,跟余辜说道:“你放心,我们平日里看人脸色讨营生,自然会懂的!”
余辜满意的点点头,拖着沉重的棺材朝另一个方向走去,没走两步,又回头叮嘱船工:“这位大哥,给你的十两金铢,千万收好!财不外露啊!”
说完这句话,这个破落少年便拖着那口怪异棺材,专门循着京城里的偏僻巷子,越走越远。
壮硕船工看着手里皱巴巴的纸上写的那行歪扭的字迹,说道:“这个人虽说处处透着古怪,但心肠倒是不错,就是这癔想症有些太过严重了,居然拿张废纸给人当钱,唉!但求多福吧!”
不一会儿那些垂头丧气的城卒们便回到了码头。
黑脸城卒的脸色实在是不能再黑了,他手里紧紧攒着一张一人多高的帛纸,纸上画着神似余辜背影的工笔画,显然画手对余辜十分熟悉,每笔勾勒之间,将余辜破落的神韵气质展露无遗。
就这么临近了看,尚能感觉扑面而来的一股萧瑟之意。
船工们沉默着,低着头,每个人眼神里都憋足了笑,每个人都不敢开口。
“咦?棺材呢?还指望能倒手卖俩钱,棺材怎么不见了?”红脸城卒第一个发现棺材不见了。
”你们都哑巴啦?问你们话呢?”黑脸城卒愤怒的盘问大家。
“回军爷!诸位刚离开一会儿,那棺材居然当着我们这许多人的面,沉入地下了。”壮硕船工假装惊魂未定的颤声说道。
几位船工纷纷点头附和。
“你说的是,像沉入水里一样,沉入地下了?”
“可不是,小的们哪有军爷们神威,当时就吓坐在地上了,这老半天才回过神,简直见了鬼了!”
城卒们听完这匪夷所思的描述,都沉默的呆立当场,咕嘟一声,不知道是谁紧张的咽了口水。
“干活干活,今天的事,有谁走漏风声的话……”黑脸城卒用手比划了下脖子。
大家心知肚明的掀过这一页,强行忘却这个阴影,继续开始对下边的船运商人的盘问剥削。
就在码头不远处的画船上,透过狭窄的乌篷窗,城门司的铁统领和一位朱红色外衣的蒙面人,将这一切都看入眼底。
“你觉得他就是白骨衣?”朱衣蒙面人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