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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老雀在爆炸声中赶至束高阁,抬头便见到了站在月下的白骨衣,正冲着他笑。
旋即他带队一口气上到十二层,却发现阁内各层高手全都聚集于此,个个神色凝重,却待在原地垂首顿足!
“白骨衣呢?”朱老雀问道。
“在阁楼顶上,正准备携禁机令离开。”风不羽脸色难看地道。
“那追啊,都愣在这儿干嘛?”
雨初歇叹了一口气,绝望地道。“白骨衣将通往顶楼的巨铜门给锁死了,这门浇筑了上百斤熟铜,本来是要防范白骨衣,现在却成了他的助力,我们今晚怕是打不开了!”
朱老雀抬眼看了看通往顶层的铜墙铁壁,这才想起来这门是自己的压轴安排,一下子哭笑不得,神色瞬间黯淡了下来。
……
另一边,面对着犹如愈战愈勇的步足惜,樊冰冰的脸色微变,望向附近的院落:“必须把他引入前面的曲巷,他双目失明,利用曲巷的地形定可降服他。”
曲巷是镜鉴司连通四大院的长巷,由横七竖八十五条巷子组成,曲里拐弯复杂至极。
镜捕们且战且退,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步足惜引到曲巷中来。
步足惜身手矫健,无奈双目失明,一进入窄巷子果然无法听声辨位,不知道该往何处去寻对手。樊冰冰带着镜捕埋伏起来,只等步足惜落入他的陷阱。
“袭击成功以后,便迅速撤离,以防人员损失。”樊冰冰安排道,“然后再布置下一次伏击,只要时间够久,我们便能耗死他。”
说话间,步足惜已经摸着墙壁靠近了包围圈。
镜捕一个个屏气凝神,躲在两边的过道上,随时准备杀出。
下一刻,樊冰冰摆出手势,示意动手。
镜捕见状,全都悄无声息地拔刀逼近。然而就在这时,傀儡乌鸦从束高阁飞回,步足惜抬起头,与它眼神一对。
让樊冰冰意想不到的一幕出现了。
无数把刀同时挥向步足惜,但他却仿佛预知到了每一把刀的轨迹一般,接连纵身闪过,然后以雷霆之势出手,精准地打击在了每一个镜捕的要害处!
电光火石之间,无数镜捕哀嚎着倒地。
“怎么可能?”樊冰冰瞪大了眼睛,抬头一看,虽然发现了有只乌鸦一直盘旋在步足惜头顶,却根本猜不透里面的玄机。
形势一瞬间完全逆转了。
曲巷本就曲折,不好行走。镜捕的视野有限,在慌乱中也很容易迷失。而步足惜与在上空飞行的乌鸦共享视力,掌握官道的路线简直易如反掌。
满月之下,乌鸦一路往前飞行,步足惜便一路破敌。
他甚至不需要做任何停留,所过之处,随手一动,镜捕节节败退。
众人落荒而逃,却被提前预知所有路线的步足惜给堵死,没有一个人能够侥幸脱逃。
步足惜一路打出镜鉴司,到最后,镜捕全都倒在樊冰冰脚下哀嚎,这位手捧暖炉的冰镜使成为了步足惜最后的对手。
步足惜平静地望着樊教官方向,虽然是平视,却生生让樊教官出现了被神灵俯瞰的压迫感。
樊教官虽然抑制不住害怕,语气却依然强硬:“你是逃不出镜鉴司的!”
“谁说我要逃的?”
“你只是白骨衣的一个幌子,现在他已经在束高阁顺利得手,你不逃跑,还能做什么?”
“我替白骨衣被捕,不是因为我要帮他,而是我需要进来……”
步足惜的表情越来越冷,却都不及他说出来的下半句话冷。
“只有进来镜鉴司,才能毁掉镜鉴司!”
这是一句废话,就连小孩子都明白的废话。
樊教官却觉得手脚冰冷起来。
“你疯了?”
“是你们这个院子疯了。”
“究竟是为了什么?”
“安浮烟!”
“安浮烟?”
这是一个很久没人再提及的名字,樊冰冰想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你说的是鬼青衣吧!”
然后樊冰冰想起了眼前的男人和鬼青衣的种种传闻,立马闭嘴不再多说。
“安浮烟的卧底身份,听说是你安排的?!”
“七少爷,安排谁做卧底这种事,我哪有那么大能耐,前后我也只是个听差遣的,您犯不着跟我动怒!”
“传说你只会缉捕之术,并不会武功!”
“传说总是有些根据的!”
“那就滚开!”
樊教官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七少爷,好歹我在镜鉴司当值,全天下的镜捕镜使见了我面也要尊我一句老师,你让我走我就走,岂不是有些不尊重我?……”
“打不过也要打么?”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是蠢人的行为,我做了一辈子聪明人,今日职责所在,偶尔蠢蠢也是无妨,逃犯步足惜,今日只要我还活着,便不能让你再往前一步!”
樊教官愤然举起手里的暖炉,另一只手点燃了火折子。
“七少爷可能不知道,我这暖炉叫做俱焚炉,炉内装得全是压缩火药,若是爆炸了,方圆三丈里焚尽活物,你要想同归于尽,尽管来试试看!”
步足惜冷颜不语,双手忽地插入披散的长发,凭空抽取许多条泛着光亮的银丝来,原来他早已将自己的弦刀拆散成秘银线,藏入黑发之中,躲过了被捕时的搜查,直到此刻才终于取出。
秘银线在他双手之间舞动,所到之处凌厉至极,一时间窄巷内瓦飞石落,烟尘纷飞。
“若是论爆炸之法,你远远不及我们家的小丫头!你想要同归于尽,也要问问我答不答应!”
步足惜不屑地往前走去,将弦刀舞的密不透风。
樊教官眼见步足惜义无反顾地朝自己走来,只得将火折子再靠近暖炉一些:“你胆敢再往前一步,我就和你玉石俱焚!”
步足惜完全不为所动,淡然说道:“那便玉石俱焚吧!”
樊教官行走江湖多年,从未见过如此不把自己生死当回事的人,手里抖抖索索起来,忽然他的手脚停止哆嗦,像是下定了决心,眉目也释然起来,他的声音由小变大,朗声喊颂道:“明镜昭昭,正气长存,长夜无火,焚我为炬!”
话音刚落,他将手里的火折子贴上了俱焚壶,一束急促的焰火从壶嘴喷出,壶体立马变得炽红起来。
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教官,竟然真得选择了以身殉道!
没有任何犹豫,没有任何眷恋,如此决绝地用自己的生死,守住镜鉴司最后一道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