俱焚炉终于还是爆炸了。
巨大的气浪袭来,无数钢珠和铜壶碎片四下迸溅,这是一次威力无比的爆炸。
樊教官扔出俱焚炉后,便紧紧闭上眼,做好了必死的准备,时间瞬息流逝,他的耳边却始终没有响起爆炸声来。
他缓缓睁开眼睛,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迸溅出来的钢珠和破片密密麻麻地散射在半空,却被无数细密的秘银丝网割裂,分成更小的碎钢珠和残破铜片,四散在步足惜的身遭墙壁上,噼里啪啦爆炸起来。
那是肉眼无法估计的爆炸物数量,又被肉眼无法估计的速度分解。
散落在步足惜身遭的细碎爆炸此起彼伏,黑色的硝烟弥漫,掩盖住了场间的一切。
步足惜就这样安静地从硝烟中走来,庞大无比的爆炸气浪,只来得及掀起步足惜披散的长发和白色衣袂。
他的双眼之上,那根黑布条也被气浪吹起,在他身后长长飘荡。
一场本是天地俱焚的爆炸,就这样被化为无形。
樊教官打死都不愿意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
“这……这不可能,我的俱焚炉可是排在红叶阁名器榜前十位的,天下爆炸之物,无出其右,怎么会如此不堪一击?”
步足惜面无表情:“真正懂得爆破之术的人,只怕你还没见过!”
说完他优雅地捂住了双耳,头顶的傀儡夜鸦像是察觉了什么,鸣叫着高旋而上,直入云霄。
紧接着轰隆一声震天巨响,像是天塌了一般,樊冰冰身后巨大的院门轰然横飞出去,连同几吨重的青石门坊都轰隆隆炸裂,滚落一地。
他惊骇地滚倒在地,却没躲开爆炸的冲击,整个人生生被震晕过去。
浓稠地几乎化不开的白色烟尘之中,走出来一个穿着满身补丁裙子的彩衣少女。
白骨衣魔盗团的首席烟花师,噼里啪啦。
噼里啪啦见多了步足惜黑衣的模样,第一次见到穿白衣服的步足惜,忍不住夸道:“呀,木头哥,你穿白衣服也挺好看的。”
“那是自然!”
“骨头哥已经得手了,咱们这就撤吧?”
噼里啪啦说完,侧身让出了一条通道。
步足惜摇摇头:“我的事没办完,你先走。”
“那不行,我的任务就是接应你,完不成任务我没法走!再说了这个倒霉院子有什么好待的?”
步足惜冷声道:“我还没有毁掉这个院子!”
噼里啪啦听了直翻白眼:“你忘了爷爷说的话了,我们魔盗团的使命是救这个院子,不是毁这个院子!”
“这是一个早已经腐朽的院子,不毁掉它,没法救它!”
噼里啪啦还想再劝两句,很快想起自己本来就是那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主儿,当即就放弃了坚持:“那好,我陪你一块儿毁,反正在毁东西这块领域,没人是我对手!”
话音刚落,她的双臂平伸,咔嚓嚓的变形效果之后,两只恐怖的天诛臂出现,九相连珠若是同时齐发,虽然不至于毁掉这个院子,但至少可以给步足惜开辟一条无可阻挡的大道。
“木头哥,我给你开路,你尽情嚯嚯吧。”
说着噼里啪啦就要启动天诛臂的机括。
“慢着!”
步足惜突然喊住了噼里啪啦,猛地抬起头来,夜鸦尖叫着从云层中俯冲而下,停落在他肩膀,然后和他一起抬着头,望向黑暗的夜空。
噼里啪啦不太理解,顺着他的目光也抬起头来,然后她就被看到的异象震惊当场。
明月被遮,彩云惊散,一团巨大的黑影覆盖过他俩无比惊讶的面庞。
……
另一边,束高阁顶楼。
漫天的葵花烟火刚刚散去,尘雾消逝,夜空中只留下一轮满月,照耀着皇城。
白骨衣站在月下,眼见同伴即将顺利撤出,他也准备携禁机令离开。
而镜鉴司的一众高手无法突破铜门,只好守在束高阁下,望着楼顶,大眼瞪小眼,全都束手无策,雨初歇最不甘心,可是她的骤雨弓弦就算拉满,射程也还差了一层楼的距离。
紧急之时,运筹帷幄的朱老雀想到了风不羽。
“风镜使呢?”
“之前奉命守在镜尊大人的孤梅院外!”
“快去传召,眼下也只有他有可能接近束高阁顶。”
朱老雀又想到了一件致胜的利器:“还有云机弩,射程足够远,威力足够大,快去军械室取!”
“回首座,白骨衣上次在不空山劫囚时,云机弩当场被他控停在半空,场面说不出的诡异,只怕这次云机弩对他也是无用啊!”
“他之所以能够操控云机弩矢,是他在器武库盗取昆仑泪时用磁豆探路,扔了好大一堆,结果都吸附在云机弩上,那些磁豆磁性过烈,阴差阳错磁化了云机弩的弩矢,等到不空山劫囚时,他提前埋了一辆装满磁石的黑厢马车,当磁化的箭矢射来,遇上磁车厢,两种磁极相斥,当然能够控住云机弩矢。”
“首座的意思是,今日……不同那日!”
“人的运气不能连着好两次!”
一群人得了命令,连忙奔去搬云机弩。
白骨衣站得高望得远,眼看风不羽正踏着重重屋檐而来,几架云机弩也被缓缓推到束高阁下,知道此地不宜久留了,顺手将禁机令塞入怀中,朗声道:“各位大人,今天就不陪你们继续玩了。希望以后有机会,可以再次拜访镜鉴司。”
说罢,白骨衣的白色披风爆绽而出,在他身后乘风摇曳。
他踏过阁楼顶端,纵身一跃而下,披风在半空折叠成滑翔伞形状,带着他潇洒滑向远处。
今晚的一切都按照计划完美进行,如此顺利,这让白骨衣心里得意的同时,不禁有些疑惑。
“那些真正的大人物们,就这样放任自己行动?”
忽然,他双眼一黑,发现头顶的月光被遮去了大半,匆忙间抬起头,这一看,吓得他瞪大了嘴巴。
那是一座神秘的庞然大物,正缓缓从自己上方游过。
遮天蔽月的黑暗,在刹那间降临,迅速笼罩大地。
所有人都在同一时间发现了天空中突然出现的那个庞然大物。
它的外形如同一只沉睡的巨龟,在云朵和月光里缓慢地游动着。
虽说缓慢,却也在转瞬之间,就将无边的影子覆盖了半座皇城。
那些赏月色的达官贵人,游河的纨绔子弟,此刻都被惊呆在原地。
有夜哭的小孩被父母紧紧捂住嘴巴,年迈的老妈子看着天空上的巨龟,吓得跪在地上不住磕头祈祷。
没人知道那是什么!
整座哀郢皇城里,只有楚皇帝和红衣镜尊,两人同时露出了淡定的笑容,只是一个将袖子挽了起来,一个翻了翻手掌。也许在真正的大人物眼里,白骨衣的计划只不过是一场笑话。
朱老雀抬着头,望了很久很久,才终于想起来那只乌龟是什么。
“……龟狱浮屠!”
就在朱老雀疑惑它为何出现的时候,那龟狱浮屠竟突然朝着束高阁方向压了下来!
没有人能料到,原本行动缓慢的龟狱浮屠会突然加速落下。就在众人屏气凝神之间,庞大的龟狱浮屠已经压到束高阁顶层,然后又在转眼间驶离。
随着龟狱浮屠离去,月光重新归还大地。
但当众人往束高阁顶层定睛看去,原本站在月下的白骨衣,竟已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