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鬼城的风沙遮天蔽日,传说这里的风沙一刮就是半年之久。现在已经不知刮了多久,就是不见减弱的势头,反而是越吹越有劲似的,万分的恐怖。独孤连日来昏昏沉沉,水米不进,已不知过了几天,已经饿得没有了知觉。
此刻独孤蓬头垢面,满脸长长的胡子,看不到皮肤本来颜色,黑漆漆一片,浑身凌乱得像个叫花子,估计除了小雕,常人已认不出他是谁了。
这日独孤躺在枣红马身边,终于听到了枣红马没了心跳,枣红马没有坚持住,独孤心如刀割一般,这枣红马最终也没能陪自己走回西域。独孤本想着让它在蓝天绿水碧草中安度一生,也许是这魔鬼般的狂沙要将它留下,也许是枣红马屈服了。
虽然独孤知道现在需要食物,吃了汗血马自己可以多支持几个月的时间,会等到风沙退去的那天。但独孤没有那个想法,他不忍吃下自己的坐骑,可他认为天意如此,才让自己走到这地方,人是无法和天斗的,谁都无可奈何。
此刻独孤极为后悔,后悔当初一意孤行,没有和其他人商量,只是和小雕俩一条心,一根筋,一条道的走到了今天。当初若是和商队向导走,现在估计都到了西域轮台城,这汗血马也不至于惨死狂沙之中。
此刻独孤蓬头垢面,防砂的布料都吹破了,一大片变成了只容自己的一小片。
独孤不知道小雕现在怎么样了,小雕若是自己在这风沙之地是没问题的。奈何现在独孤和小雕是捆子啊一起的,以独孤和小雕的感情,小雕定是要拼死找到独孤的,可能找得都顾不上吃肉,一定是废寝忘食的寻找着自己,如此小雕也很危险,想到小雕生命垂危,独孤痛心疾首,情绪从未这样滴落过。
独孤并不怕死,但如此死法简直如鸿毛一般轻薄,自己若是死了,小雕的命也会搭上,独孤暗暗发誓,若自己和小雕此次大难不死,将来必定不那么任性了。
风沙还是不见小,反而是越来越大了,独孤一抖防沙布料,上面已经是很厚的一层的,原来自己都被风沙埋了,汗血马已经被完全被风沙埋了起来。
独孤站起身,防沙布立即被风吹走,独孤拿着剑走到刻着“魔鬼城”那三个字的大石头前。
分别拔出斜阳剑,春秋剑,紫薇软剑,将三柄剑插入了“魔鬼城”那三个字上,深深的插入,只留有剑把在外。
独孤料想自己此次凶多吉少,他的剑只留给未来可以挥舞他的人。
那几十个小船棺木已经有好多不知道被风刮哪去了,还在两个在那边,都已经被风沙淹没一半了,独孤来到一个小船棺木近前,用手晃了晃,这小船里面很沉,独孤不管那么多了,用内力拔出钉子,将盖子打开,里面竟然没有人,都是金银珠宝,正因为如此才更加沉重,没有被风吹走。
这小船里还有很大的地方,独孤将小船推了出来,在一处稍微被风的地方,再整理了一下里面的金银,铺上仅有的几个摊子,独孤跳了进去,躺在小船里,盖上木头盖子前,抛出钉子,以内力驾驭钉子,将自己钉在了小船内。
独孤打算听天犹命了,在小船内要比外面舒服得多,水分蒸发的会慢些,独孤闭目宁息,躺着练功,减少体内养分流失,减少自我消耗到最低点。
这小船里是好,没有了风沙,唯一缺点就是钉了钉子不透气,独孤无奈,用纯阳子在脚下位置打了个洞,如此才有了空气流动,不难么感觉窒息了,风从小洞中流入,发出呜咽的声音,似乎魔鬼城的魔鬼在讲述过往的故事。
独孤无心去听那声音,开始躺着打坐,努力将自己的心神控制住,将呼吸心跳进了的弱化……
独孤昏昏欲睡,不知过了多久,似乎好几天……忽然听到什么东西啄木板的声音,独孤缓缓睁眼,听得出来,知道是小雕飞回来了。此时脚下的小洞已没有呜咽声,说明风停了,独孤一较力,推开了小船上的木板,果然是小雕飞了回来。
小雕的样子跟落汤鸡一样,只不过身上不是水,而都是土,灰头土脸,蓬头垢面,十分的狼狈,毫无昔日霸主的威风,身上的羽毛只能顺从的凭着风吹,但它的眼神依然坚毅无比,依然充满杀气,充满了与自然抗争从不屈服的神情。
小雕见到独孤,很是高兴,呜呜哇哇的叫着,小雕飞到地上,抓起来一袋水,给了独孤,此时此刻,身边满满的金子都比不上一口水的珍贵。
独孤喝了一口,立即身体像是有了生机,如春天般的盎然的感受。
独孤给小雕也喝了一口,一人一雕,你一口我一口的喝了半壶。
小雕得知汗血马已死,也有了惆怅感,一人一雕决定不定坐以待毙,觉得应该继续前行,这里不会有人经过,这里是万古的宁静,只有自己和风前来打扰这种宁静。
独孤又拔出了三柄剑,若是剑放在这里,怕是后人一千年一万年后才能发现,或许这里会永埋地下,这几把剑将永无天日,这是独孤不愿看到的未来。
魔鬼城这个地方确实不好,几乎是风沙的中心,是风的发起点,刚刚挺了一会的风,又开始鼓动,渐渐的又吹了起来。
独孤轻装简从,能丢弃的都丢了,抱着小雕,二次出发,继续往西北方向走。
这风沙像个迷宫一般,总让人觉得峰回路转的走了回来,如此走了两天,水再次的喝光了。
独孤准备一口做气,冲出沙漠,奈何沙漠像是黄沙的海洋,无边无际,金色的沙漠看多了,让人产生幻觉,眼前如同金色的海洋,秋天的麦浪,一望无际,没有尽头,恍惚间让人不知道是生还是死。
这日风沙又起,继续的遮天蔽日,独孤怀疑自己是不是还在魔鬼城,果不其然,指南针在这里是不管用的,左手右手两个指南针,指的方向都不同,即使是两个手指的距离差距,指南针所指方向也不同,左右手交换,磁场方向是一样的,说明指南针是好的,这里的磁场很怪,一种解释是这里是魔鬼的家,本该如此。
独孤和小雕不知走了几天,这天来到一处遗迹地点,独孤看到了一块大石头,只有一个“魔”字,魔字中间还有一柄剑的缝隙,独孤知道,故地重游了,自己和小雕迷路了,走不出去了。
此时所有的小船都不知道吹那去了,想必那些金银珠宝也压不住小船,独孤想象一个木船在沙漠中随风奔跑的场景,无奈的笑了笑。
独孤有种不详的预感,似乎是天要亡我,看看那昏昏沉沉的天,独孤笑了笑,直视苍天,微笑挂在他的嘴角。
独孤并不怕死,但有小雕在身边,他怕小雕死,小雕跟自己这么多年,远离同伴,已经把自己当成了人,独孤不知道这样对小雕是好是坏,也许小雕和他的同类在一起才好,也许自然才是小雕的最好归宿,而同自己在一起,小雕不知道吃了多少的苦,自己今天竟然成了小雕的累赘。
独孤与小雕肝胆相照,情同手足,独孤抚摸着小雕的毛发,独孤回首往事,无限感伤,又觉得此生足矣,独孤的目的做到了,他已经是一名顶天立地的剑客,已经败尽天下英雄。
没有水不同于没有食物,没有生命之源,再强的内力,再高的修为也是无济于事的,独孤感觉到身体在被大自然抽离地面,感觉到自己似乎要踏上归途。
这一刻独孤想起了自己的父母,不知道父母是谁,也许自己睡去就可以见到他们。
独孤对小雕道:“小雕,我怕是出不去这沙漠了,这个带魔字的巨石,怕是预示我要留在这里。”
小雕在狂风中摇着头,犀利的眼神变得没落,与独孤一起十多年里,独孤出来没说过这么泄气的话,以往独孤都是斗志昂扬,即使外表谦墟,内心都是充满了斗志,身上都是傲骨,剑魔是不服输只求败的,如今是败给了自然,或许说是败给了自己。
独孤在风中笑了笑,嘴角已经干裂,说话都如刀割舌头,即使与小雕心意相通,最后的话,独孤还是想说出来。
独孤道:“你没问题的,小黑,一会你饿了,就可以吃了那汗血马,吃饱喝足一路往东方飞,以后去个山清水秀的地方住,没必要接触人群了。”
小雕愣愣的不说话。
独孤道:“不过你最好是吃了我,让你和我合二为一,吕祖说你至少可以活三百多年呢,可以带着我飞,永远的飞,直到你几百年后最终落地的一刻,哈哈哈……哈哈哈……”独孤几乎用尽力气,放声大笑,无视周遭的一切,放飞自我的灵魂到天际之外……
小雕依然愣愣的不说话,眼神中没有任何的犀利,如同一只乖巧的小猫。
独孤不再说话了,再次拔出三把剑,插入了“魔鬼城”的魔字里。
独孤的最后一句话是:“我的剑,留给可以挥舞他的人。”
独孤闭目依靠在大石头上,不动了……
独孤和小雕如同雕塑一般的立在那里,小雕没有听独孤的话,没有挖出汗血马吃,也没有吃了独孤,士为知己者死,小雕选择了人类士的精神,与独孤永远在一起。
七天七夜以后,这天一早,风停了,阳光也弱了,烈日不再炽烤大地,风不再吹沙,而是吹起阵阵凉风。
隐隐约约,一队商旅由远及近的走来,这只商队大概三十多只骆驼,十几个人,每个人都蒙面,心得很神秘,经过魔鬼城,他们的眼神已然都很平静。
即使个骆驼一走,都挂着铃铛,叮叮当当的一响,惊醒梦中生灵,独孤并没有醒过来,小雕醒了,睁了眼,虽然身体僵硬,看到一丝希望的小雕立即释放浑身血液,小雕知道自己还是可以瞬间扑杀这些人,抢夺水,可是一动身子,发现心有余而力不足,小雕就像一只没头的大公鸡,在沙地里乱蹦乱跳,找不到北,似乎是疯了一般。
这队人马看到了风沙掩盖大半截身子的人和雕,特别是那雕,举动很是奇怪,商队停了下来。
从这商队前面,一前一后走来骑骆驼的两人,两人都蒙着面,只露出眼睛,无论从眼神,还是从骑骆驼的姿态都可以看出,这两人都是女子,而且是年轻女子,两双目如秋水的眼睛,为这死寂大地带来了无限的生机。
来到的两位女子不是别人,正是苏西珊和她妹妹,牡丹仙子孟若希,她们也是一路要去西域,没想到半路也遇到了沙尘暴,被迫改变了路线,她们的领队经验丰富,虽然知道这里是魔鬼城,但也值得死地也是有生门的,常人就是再怎么才高八斗的人怕是也找不到北的,但熟悉路的人就很容易,只是一层纸而已。
要走出这里,不能依靠指南针,只需要跟着太阳走一个角度即刻,无论风向如何,自己一直走一个30度夹角,不出两天就能走出这片沙漠。
西珊亲自下马,先去检查独孤的情况,此时独孤也是瘦弱了不少,加之现在蓬头垢面如同乞丐,而且二年多不见面,西珊已经认不出这人是独孤求败了。
西珊检查了一番又一番,认为这人是死了,已经死了多天了。
若希也走了过来,摸了摸独孤的脉搏,也是无可奈何的摇摇头。
现在小雕的样子也变了,即使不像现在这样蓬头垢面,毛发也变了颜色,更加的法深褐色,白羽毛也多了,眼神发灰,特别的犀利,除了独孤,恐怕谁看了现在狼狈的小雕也不会认为那是独孤求败的雕。
西珊拿出随身的水壶,给小雕灌了口水。
只一口水,就让小雕顿感身体灵气复苏,如干涸的大地以迅雷的速度要变成绿洲,小雕不住的晃着脖子,哇哇呜呜的几声怪叫,竟然让西珊和若希也觉得可怕。
小雕很快的发现自己可以动了,也不管来人是谁,上来就抢过了西珊的水壶,一步跳到独孤身边,把独孤放到,就给他灌水,大半壶的水都给独孤灌了进去,但还是不见反应。
小雕呜呜哇哇……呜呜哇哇乱叫个不停,声音很是凄凉,西珊和若希都为之动容。
这时领队过来,再次检查了独孤身体,还是没有动静,对着西珊和若希摇摇头,道:“两位公子,这人没救了,看样子他们困了得有七八天了,这人不成干尸已经算是奇迹了,我们还是走吧。”独孤和西珊两个女子行走江湖行走不便,在外人们都假扮男装,自称公子。
西珊和若希也知道这人是不可能救活了,打算带着小雕走,西珊看到这小雕也想起来独孤求败的雕,只是认不出来了,那时小雕和现在简直是判若两雕。
小雕自然是不会和她们走,小雕顿地而起,飞了起来,往每个骆驼身边观察,抢了两大袋的水,飞了回来。
这两大袋水几乎有三十斤,人们看到小雕这力气,也很佩服。
西珊看了出来,这雕和这人是不离不弃的,没有办法,给小雕留了一些肉干和面饼,以及一个小盆,又取了个水袋,将水倒入盆中,让小雕喝水。
小雕见了肉干,立即狼吞虎咽起来,又将肉干,面饼泡在水里,稍微软了一点,就捞起来塞入独孤的嘴里。
小雕的行为让大家是啧啧称奇,都说真的雕怕是成精了,怎么什么都会,奈何再怎么聪明厉害也不能人一个死人起死回生。
领队名叫仁波器,也是一位西域喇嘛,为独孤诵了一段经。之后说服西珊和若希上路,西珊看着也是无奈,给独孤留了一块长布,将独孤裹了起来,算是给他最后的人间温暖。
西珊和若希的商队不再耽搁,继续前行,留下一路的骆驼脚印。
风停了,似乎风累了,留给魔鬼城暂时的平静和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