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每日一早依然去天池边练剑,除了玄谷子之外,最了解独孤的当然是小雕。小雕不但眼刁,心也和独孤相通。很早之前,映雪就说小雕和独孤只有一颗心,他俩彼此互相借着用。
小雕看得出来,独孤的武功水平就像是从高空坠落了一般,似乎已经武功尽失,现在未必比普通人强多少。而独孤对此却十分的坦然,虽然武功丢了,但独孤的境界依然在那里,依然是遥不可及的高度,依然是望山跑死马的遥远差距,让人望尘莫及。
此时独孤想起了少林的玄澄大师,也怀疑澄空大师就是玄澄,但独孤不确定玄澄是否真的武功尽失了,反正自己真是如此。即便如此,独孤依然泰然自若,闲看花开花落,每日与周围人谈笑风生,全不在乎。
现在大家都以独孤为偶像典范,总有人前来请教剑法武功,独孤不管认识不认识,都是口头指点一番,对方都能得到一针见血的答案,对独孤更是佩服的五体投地。此时独孤求败在江湖人眼里就如天山一样,永远屹立不倒。
闲余之时,独孤安排查玉儿牵头,编写《独孤九剑》,由查玉儿和他几个哥哥书写,四大护法协助,独孤负责指点批阅。独孤想着是批阅十载,那时他们都长大成人了,这本书也就成了。这本《独孤九剑》的目的就是为了总结以往所得,继往开来,并伴随弟子们的成长。
独孤的一点一滴变化西珊都看在眼里,西珊是个十分善解人意的姑娘,很快察觉了事实真相,不时的安慰独孤,独孤则是一笑了之,总是用些不三不四,不伦不类的话遮盖内心的忧虑。
渐渐的独孤的生活脱离了剑,一涉及武功,就玩起了纸上谈兵,独孤从玄谷子那里拿了个宝贝扇子,扇面上书着王羲之真迹,他学起了诸葛亮,羽扇纶巾,每天唱空城计,没人能发觉他武功尽失。
自从若希达到目的,让独孤练全了乾坤大挪移后,她也不再想找独孤报仇了,也许一切都是命运安排好的,本该如此。加上西珊不时在她耳边谈起独孤的英勇无畏,和光同尘,仗义出手,若希也接受了这个混蛋确实也干过不少好事的事实。
前几日,斜天笑派人送来两匹从中亚买过来的汗血宝马,一匹黑色,一匹金色,两匹马都是价值连城,不是送给独孤,而是送给西珊和若希的两位姑娘。虽然斜天笑的眼睛斜,但视力视距比谁都好,眼光也准,他这是提前讨好两位姑娘,开始押宝,毕竟有一位当上教主夫人自己就赢大发了。
现在斜天笑已然成了大赢家,天下人为之疯狂的那柄春秋剑就在他的手里,只是以他的内功,怕是很难破解这秘密的。即便得到《灵宝五符经》,里面的内容也是晦涩难懂,需要极高的道行才能参透真言,修炼成功。
《灵宝五符经》中灵修篇中记载很多仙术,按理应该是可以解决独孤现在的问题的,但书中记录的一些内容也看似荒诞不经,比如书中介绍了长生不老的几种方法,不乏骇人听闻的做法。
比如说有一种移花接木的方法,可以将年老人、或肢体不全之人的全部思想记忆替换到另一个年轻健康的人身上,如此就可以让没有道行的人不断续命,不断重复此过程,巧夺天地之造化,就可长生不老了,独孤看了很是反感,类似这种岂不是杀人续命,所以独孤并不想去研究。
想来历朝历代死于君主手下的人也不计其数,每个君主杀的人平均下来怕是也过万人,看来杀人确实可以解决大人物的很多问题。但是死也许是最大的公平,在死亡面前,人不分高低贵贱,一旦这一公平被打破,想必世界就变得可怕了,全体毁灭也未可知,毕竟自然有自然的办法。
独孤是不羡慕神仙的,世上有白天就应有黑夜,长生不老似乎就是永远白天,永无黑夜。人生本就是可以攀登很多高峰,时间再长,也是重复,不但自己无法进步,还会挡住后来人的路。这违反自然,非独孤所愿。
百姓求金,帝王求命,自古如此,而最后往往事与愿违,得不偿失,不如守住当下,享受生活,热爱当下,随其自然,有为奋斗,无为而至。
斜天笑送西珊姐妹汗血马之时,只是感谢西珊和若希这一路的同甘共苦,说的都是美言,小小礼物不成敬意,西珊和若希不知道的这马价值连城,这两匹马确实长得出奇的俊美,很适合这姐妹俩,西珊姐妹很自然的收下了这两匹汗血马,谢过了斜天笑。
斜天笑这次送礼可是送对了,宝马赠佳人,西珊若希自从有了这两匹汗血马,每日除了为囚牛弹琴吹笛,就是纵马飞驰,领略西域大地之行地无疆,蓝天草原,无尽的原野如天空般辽阔。遥远雪山,近在咫尺却远在天涯……
西珊和若希每次出发,路线都在小雕的掌握之内,小雕也常常引独孤前去,如此独孤和两位姑娘总是不期而遇,而四大护法则是疲于寻找教主,小雕并没有给她们任何情报。
独孤与西珊若希总是不期而遇,也就一起纵马随风奔跑,若希也就习惯了这个挥之不去、不好不坏的独孤求败,只把他当一个刚刚认识的陌生人,若希也希望把过去忘掉。江湖上,相逢一笑泯恩仇好了。
若希在辽阔西域大地上,每天看着蓝天白云,也觉得记忆是个樊笼,该忘得就忘了好了,马一路往前奔跑,人也应该向前看,时间越久,背后的图像就越扭曲,记忆似乎也已似是而非了,也许有些记忆并非真实……
闲暇之时,若希和西珊也会练习剑法,独孤常常在一边驻足观看,目光呆滞,不知是被剑法迷住还是被人迷住……
如今若希和西珊使用的剑正是逍遥二老的逍遥双剑,这逍遥双剑本事不分雌雄,柔中有刚,刚柔并济。独孤看得出来,若希现在的逍遥剑法长进很大,剑法水平怕是和四大护法也差不多了。
有时他们练剑独孤也会口头指点,开始若希很是反感,心想你个剑魔知道什么是逍遥剑!可是独孤的话却总是一针见血,直接将若希前面的窗户纸捅破,从而带她进入另一局面境界,若希口中不服心中也很佩服,没办法,剑魔就是独孤求败啊!
独孤只是口头指点,现在却不轻易和若希西珊动手,怕是自己一个躲闪不及,被她俩误伤或是误杀,那可真是冤枉了……寻找独孤的问题是想往左闪,自己却常常往右边移动,无可奈何啊……
独孤现在往往用树枝代替剑,剑招常常出乎自己意料之外的指南打北,指东打西,练起剑来,飞沙走石,周围空气缥缈闪晃,场面壮丽,可知这些都是出乎独孤意料之外的无用功,旁人看着觉得厉害无比,但独孤自己都无奈了,简直身体与气息都不受自己控制了,自己都不知道练功的结果如何,都成了随机事件……
独孤练功时最奇特的地方是常常的脉住息停,最长一次半个时辰的没有心跳,没有呼吸,感觉自己像是静止了一般,极度静寂,仿佛自己成了雪山,化作白云,像风一般的无影无形……
夜里睡觉,独孤好几次被小雕晃醒,小雕说独孤夜里常常脉住息停,没有心跳,也不呼吸,所以小雕才晃动自己。自从独孤有了这毛病,小雕也不那么肆无忌惮的睡觉了,夜里常常要醒来听听独孤的心跳。
独孤看出小雕的忧虑,欺骗它说那是他修炼的神功,不必在意,小雕只需安心睡大觉就好了,小雕闻听,半信半疑。
《灵宝五符经》的灵修篇上总有一句“我命由我不由天。”独孤不以为然,人是逃不过天地造化的摆弄的,即使是神仙,怕是也会有一死的。天地尚不能久,而况于人呼?人活天地间,飘飘何所似,天地一沙鸥,如是而已。
玄澄大师曾对独孤说过,一切皆为幻象,最高的武功也只是自己的自我感觉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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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秋高气爽天,独孤与西珊若希姐妹骑马行走在层林尽染的林间,旁边是一条小河。忽然前方出现一队人马,大概五六十人,当中一个大轿车,由六匹马拉着,这队人马一看就是训练有素,整齐划一。
前面骑马的每个人都春风得意的样子,一边走,一边欣赏路上风景。
靠队伍前面一位大汉,手持三尖两刃刀,远远看去,威风凛凛,气宇轩昂,独孤远远就认了出来,来人正是杜甫兄弟的老二,杜无垠。独孤也快三年没见过这杜无垠了,不知道他的赌博恶习改了没有,怕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这林间道路并不宽阔,独孤看杜无垠并没有认出自己,想和他开个玩笑,独孤一人上前,纵马横在路上,自己则侧身躺在马背上,身上没有一刀一剑,若希西珊不知道独孤要唱哪出戏,只停马在林中远处看着。
杜无垠等人来到近前,见到前面一匹马拦住去路,不动弹,马上人看背影怕是睡着了,这枣红汗血马走过来就横在路中心,如此大队人马根本过不去。
杜无垠也看出这马是宝马良驹,是匹汗血宝马,看眼前这人像是劫路的,可能周围有埋伏,看不远处还似有两名女子,心想肯定有埋伏。
杜无垠一挥手,大队人马挺了下来。
杜无垠大声道:“你是何人,为何在此拦路,想要打劫不成?”
独孤提高嗓门,带着南腔北调道:“大陆朝天,各走一遍,你们可以下河走么,何必耽误我睡觉休息!”
杜无垠道:“哼,真不知死活,你可知道这里方圆百里都是西域魔教的地盘,你在这立棍撒野,你真不怕丢了脑袋?你知道我们车上坐的是谁吗?”
独孤道:“哦,我到是可以猜猜,不如我们打个赌如何?”
杜无垠开始是不耐烦的,一听对方要打赌,立即来了兴趣雅致,杜无垠道:“赌什么?你说!”
独孤道:“就赌车里坐的人是谁,如果我赢了,你们就从水路趟过去,如果你赢了,我随你处置好了,如何啊?”
杜无垠有些犹豫,似乎做不了主,但自己很想赌一把。
忽然从车内飘来阵阵缥缈声音,很是清晰,:“杜兄,你就和他赌赌吧,让他猜!”
杜无垠这回乐了,对独孤道:“好吧,你猜,猜错了,小心你的脑袋!”
独孤只是和杜无垠开玩笑,并不知道车里坐着是谁,看那大车,想必里面坐的不只一人,可是这声音传来,独孤就知道来人是谁了,旁人没有这等功力,来人一定是白长生,坐着大轿,必是白长生夫妇了,玄谷子早就说过他们夫妻会一起来西域。
独孤道:“好吧,痛快,我生长在这荒山野岭之中,虽说孤陋寡闻,不过这江湖上有名有姓的侠士还是知道一些,我猜轿中之人正是中原魔教的副教主,白长生夫妇,对不对啊!”
杜无垠闻听拉马退后了两步。
杜无垠很是惊讶,这次他们来此也算是秘密行动,突然出发,行踪保密,不想这个人竟然知道,杜无垠怀疑对方是连通海派来的,现在中原魔教正是两派对质,连通海的势头更猛一些,杜无垠道:“你是何人?”
独孤道:“一码归一码,愿赌服输,你们先从河水里走,绕到我前面,自然就知道我是谁了。”
杜无垠咳了两声,道:“这样,白教主夫人身体不好,可否让她一人从这小路走过去,我们其他人走水路,你看如何?”
杜无垠身边的人有熟悉他的,有不熟悉的,大多是中原魔教高层,现在是明白了,这货十分好赌,赌品极好,愿赌服输,言出必行,极有契约精神。一些人想过来一刀把独孤砍了,但白长生未发话,他们不敢轻举妄动,总之心里都在骂这杜无垠。
西珊认识杜无垠,在苏州的金丝雀笼里见过杜无垠的潇洒与狼狈,和若希远远的看笑话。若希知道是白长生来了,很是高兴,虽说他们也不算很好的朋友,但白长生对自己很照顾,白长生的师父对自己父亲也是有情有义,是父亲的知己。
独孤道:“可以,现在的天,河水已经凉了,我虽然不是怜香惜玉之人,也通情达理,白夫人可以走过去,其他人必须趟河水过去!”独孤依然是不露面,背对着众人,用阴阳怪气南腔北调说着。
独孤偷偷测脸看杜无垠,这家伙似乎正要带头骑马往水里走……
独孤道:“这位壮士,不妨我们再赌一次,你若是赢了我,你们就不必躺水走了,如何!”
杜无垠道:“好,我奉陪到底,你说这次赌什么?”
未等独孤说话,白长生道:“这次赌什么我来说可否?”
独孤道:“当然可以,你说吧!”
白长生道:“就赌独孤大侠是否见过我娘子好了?”
独孤闻听一愣,独孤此时的声音里确实不包含内力,说话也南腔北调,没想到白长生竟然还是认出了自己。
杜无垠一听独孤大侠,立即跳下了马,绕到独孤近前,看到果然是独孤求败,独孤哈哈大笑,杜无垠上去就把独孤拉了下来,这家伙没轻没重,独孤险些摔着。
这时西珊和若希也走了过来,杜无垠看了看西珊和若希,道:“兄弟果然好福气,看来一下子娶了两个仙子一样的姑娘,哈哈哈哈!”若希闻听就是一皱眉,打马就要走,这时白长生夫妇从马车走了下来。
此时的白长生在外貌看并非独孤以前见过的白长生,白长生夫妇和独孤的年纪差不多,独孤看他们眼熟,但似乎觉得自己认错了,他们不是白长生夫妇。
白长生夫妇二人来到独孤近前,一躬扫地:“拜见恩公!”独孤摸不着头脑,忙扶起他夫妇二人,立即退后几步,看着杜无垠,表情发愣。
白长生道:“独孤大侠,在下就是禾炅啊,这是我夫人李真真,您不记得了吗……”
独孤闻听又是后退几步,想了起来,这是自己17岁时刚下山时在长安遇到的书生夫妇,想不到禾炅就是白长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