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chapter24
我没有再在公司逗留,这上海我怕是再呆不下去了,再呆,得晚节不保了。
直接回了家,正好遇上我妈买了药膳和鸡回来炖,说给我补一下,我没有好脸色的回了房间。给老钱打电话,把这边的困难啊什么的说了一通,想必他也意会我的意思了。
最后我说到重点上,要求回北京,这边换个人来接手我的工作。
这要求是不太合适,毕竟我已经接手做全了整套的策划,新派人来很可能拖下进度,但是我觉得老钱至少会给王叔叔一个面子,这事不会太为难我。
他也跟我解释了一大堆公司的难处,最终告诉我找到接手的人我再回北京。
我应下来,心头算是定了一桩事,毕竟李季那么红,巴望着给他做mv的导演大有人在,老钱那边一定不愁找不到人,只是策划能不能继续用,经费的问题需要再斟酌。
四点多钟,我无所事事的躺在床上玩手机游戏,贪吃蛇不停的撞到自己,我有点心浮气躁。今天本来是很忙的一天,如今一闲来,我才觉得发慌,正是应了我妈说的那句话,劳碌命。
晚上爸爸又有应酬,我和老妈边看新闻边吃饭。我预感着她有话说,毕竟下午我打电话的时候她在客厅应该有听到。
果不其然,我才喝了一口鸡烫,她就开始了,不过第一句话倒来得缓和,只问我:“最近工作怎么样?”
“不是太顺利,我想回北京去。”
“怎么了?”
“合作不来,那个小孩你也看到了,李季,上次来我们家的那个,我和他不对盘,合作不下去了。”
“你和他还有谷鸿震,究竟怎么回事。上次问你,你也敷衍。”
“报纸上的东西你也相信?真是愚民。”
“妈在问你正经的,别给我扯东扯西的,首都人民的好没学着,净学着贫了。”
“那你要我说什么,说我喜欢了一个有家有室的男人,跟人名不正言不顺的好着?”我有些置气,摔了喝汤的勺子。
春卷听到响动,应声叫了叫,我甩过头瞪它,它便在那里呜呜的不敢叫了。
“你跟狗发什么脾气,你又没更年期。”
“……你问那些事,我正烦着呢,我不和狗发火,难道还和您发火不成?”
“嘿,你这孩子,怎么连你妈都拐着弯骂啊。”
“我就是缺管教,要不怎么能去和已婚的男人好。”
“静静,究竟怎么回事?”
我拿筷子戳了戳饭,这时候倒是心平气和的对我妈说:“我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挺喜欢谷鸿震的。我想他离婚,和我好。”
“那李季呢?”
“他那是单方面的个人问题,烦不到我这里来,他爱谁谁谁去。”
“那小孩子脾气可不是软的,你吃亏了?”
“那个绯闻的事,你也看到了,是出来澄清了,但是已经捅出来的事,补上也是一个疤。他那样的主儿,我惹不起难道还躲不起么?”
“回北京的事,要不要你爸和老王说说。”
“没事,我再呆几天,公事公办,老钱也不会为难我,他们都知道李季这人做事没谱的。”
我妈还是有些不放心,似乎有什么话,可是到嘴边最终没说出来。家里电话忽然响了起来,我妈去接,也不知道是哪个亲戚,我埋头吃饭,只想把那些烦人的事全补用食物给埋了。
我妈接过电话以后,回头要跟我继续那个话题,我有点烦躁,但是还是耐着性子听她说,“静静啊,你也不小了,其实,我和你爸爸都不反对你现在交往一个定得住的人,过一两年结婚生孩子。虽然说传统不传统的事,我们也不太在意,不过谷鸿震这样的男人,你觉得合适你么?”
“不知道,我现在和他什么都没发生过,只是有点心意相通,没有犯革命错误。”
“妈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说,他是真的喜欢你?男人过了三十,和你们的想法是不一样的。他以前的家庭不幸福,他要抛弃,那是他的问题,你千万不要牵扯到这个里头去,他离婚不离婚,和你如果一旦有牵连,以后你就不好做人了。男人和女人一样,都是很自私的,尤其是他那样成熟的男人,他要是真的喜欢你,想保护你,就不该让这个事情和你有任何的牵连。他这样,也许是在得到你的过程里的一个方式,你明白吗?他这样做就要你觉得你得对他负责,他为了你抛妻弃子,他为了你违背了人伦,那你就得给他负责。就算你也说你愿意负责,愿意和他结婚,那以后几十年呢,他大你那么多不说,就是以后他乏味了婚姻生活,他就会斤斤计较,说当初为了你牺牲了多少,你能忍受吗?”
我拿在手上的筷子停在半空中,一直以为我妈是个天天看知音,没什么见地的家庭妇女,现在才发现我妈可是个人民艺术家,把男人研究得如斯透彻。我都一阵彻骨寒冷。
她看着我,充满担心,我想了想说:“妈,我也不知道。说实话,我是挺喜欢他的,谷鸿震这个人,说俗气点叫知情识趣,对人处事很有分寸,我喜欢这类成熟的男人。而且他对我的感情,我感觉得到,很强烈,尤其是在他的那个年龄。我不知道我现在是不是非他不可,但是,我觉得我有点别无选择。总不能选择李季那个小孩子吧,我自认还伺候不了他。但是谷鸿震还没离婚,这事,也是我心头一个结。但是要怎么去解决,我也不知道。”
“喜欢一个人的感觉是挡不住的,但是你要理智,静静,你现在谈恋爱,目标是和喜欢的人相互适应容忍,将来选择婚姻。这不能义气用事,事关一生的幸福,要慎重。”
“我现在很乱,真是没什么主意。我只是有点下意识的去靠近谷鸿震,他给我很安全的感觉。能安心,哪怕是我知道会面对舆论和周围很多人的压力。”
“有时候勇气面对和事实的残酷毕竟还是两回事,我和你爸爸都不太赞成你和谷鸿震好。他毕竟大你太多,你们的生活观念不会一样,这样在生活里会有很多分歧。”
“他性情很好的……”
“我只是说,这些都可能是你们以后要面对的情况。你自己的事,还是自己拿主意,你要记得,别后悔就是,做了什么决定,以后承担后果的也是自己。”
“所以我才害怕。”
“别担心,你先回北京,避一避李季好了。谷鸿震在没离婚前,你最好多考虑考虑,谈情说爱你也不是第一回了,妈担心的不是你爱情的问题,而是婚姻的选择。”
“我知道,一切看情况吧。要是他死活离不了婚,我还去做什么新娘的梦,是不是。”
“这事,你爸也许有话跟你说,看他自己吧。他也没跟我说什么。”
“妈,其实我可以都不选的,等一段日子,总能遇见新的人,新的爱情。但是我怕自己过后后悔。”
“哎……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有的人,是命中注定的。你放弃再多次,他还是会再绕回来出现在你生活里,那是避也避不掉的。”
“我真该去灵隐寺求个姻缘签,看看三生石去。”
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我和我妈谈论男人和婚姻的问题。她以前总是絮絮叨叨的给我诉苦,说她感情和婚姻里的不顺遂,但是我知道那些都不影响她和我爸那一场婚姻的根本。可是这一次不同,她很明确的告诉我,她这么几十年来和男人生活在一起得出来关于男人的结论。
我并非一个消极的人,有时候甚至有点孤勇,但是这一次,面对如此的男人和感情,我百感交集。
就是因为太多的事,不可以后悔,不可以假设,所以才更难取舍和决定。
我甚至开始羡慕李季那样不顾一切的,很顽劣的任性的感情方式。他自己是肯定了自己,才会做得那么不留余地,这是一种属于年轻的人的幸福,而我的心,似乎已经老了,彷徨得像挣扎在夏末的一墙颓败的花。
围绕这次谈话的所有感慨都像是淤泥一样,一直堵在我胸口,直到我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上海,回到北京,那个有我自己家的地方。
澄新再次充当司机,来机场等我。
他最近似乎又瘦了,不过已经很瘦的他有些看不出明显的胖瘦变化。我把行李交给他,比起走的时候多出来许多,全是我妈塞给我的一打吃的。
他开车去了邝彤的店里,请我吃饭。我问他怎么去哪里,他说,“那里东西甜,你才从上海回来,怕你不习惯。”
他如是说,我便不再争辩了。
到了后海那边,我还没有太饿,离晚饭尚且有点时间,我们一人点一个冰淇淋坐在那里吃。
“我没想到你这么快回北京啊。”
“为了保住晚节,就回来了。”
“你最近是大红人啊,那天打麻将谢翛还在开玩笑说,你不当艺人可惜了炒作。”
“蔡澄新,你是给我添堵是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好好好,不说这个了,晚上想吃什么?这里的很多菜都做得不错。”
“银子也要得不少啊。”
“还好,熟人嘛,总有些折扣。这里,圈子里的人,来来往往的多了。我几次进来,就看到一堆大牌窝在那角落里伤春悲秋的。”
“咱是小老百姓,就过点小日子就是。”
“你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啊。”
“滚啊,我怕什么我怕。”
“行了,知道你最近苦,晚上多吃点甜的,你喜欢的那个,糖醋排骨,蜜汁莲藕,这里都做得顶好。”
“随便吧,没什么胃口。”
“很累的话,就回去好好睡几天,看看碟子。”
“我得回胡老大那里去报道,跟新剧本呢。你以为我回来是度假的?”
“总可以有个几天假嘛,要不我带你去秦皇岛玩?”
“都去了无数次了,不想去。”
“天津?”
“也不想动,等我在家睡一睡吧,熟悉一下北京的空气先。”
他点头,不再勉强我。
自我说了哪壶不开提哪壶之后澄新都没有再提到我感情上的事,他东拉西扯的能力很强,一顿饭吃下来,都天黑了。
我和他沿着什刹海边走了一段,华灯初上,北京亦有北京的繁华。只是姿态与上海不同罢了。
流浪歌手在人群中间唱歌,我和澄新挤过去听,心里前所未有的放松。
澄新很兴奋的在那里模仿别人弹吉他,他也不怕别人异样的眼神射过来。也许澄新快乐,或者说看起来快乐,就是因为他在乎自己的感觉,不在乎别人的言论。
时间不算早的时候,我们准备回去。
有点堵车,我才想起今天是周六,难怪了。这日子过得,都忘记星期了。
在车上,我接到了李季的电话,瞄了眼时间,他应该刚下一个通告,我走的时候没有告诉他,现在他也该知道了。
他急切的问我,“你在哪?!回北京了?”那声音有点带吼的,澄新都听到了,他的眼神在后视镜里转到我这里,我们两个人在镜子里对视一下,迅速的回避开。
“公司这边有工作,我回北京了。”
“有什么工作,能抽你走?你不想见我,是不是?”
“是,你还要我说什么。”
“你就这么不待见我。双喜,你连和我朝夕相处都觉得困难么?”
“我不想给我自己添麻烦,你安心做你的专辑,事业对你来说,比什么都重要。”
“是,我没有念大学,我是个靠脸吃饭的男人,但是,双喜,你怎么能走都不告诉我一下。我做得很过分,让你这么厌恶么?”
“没有,我自己的问题。你不要想那么多,安心工作。我又不是死了,你回北京,我请你吃饭。”
“讨厌,你总是这样,一个人做决定。”我仿佛能想象到他皱起眉头的样子来。
“你不也是,现在知道自己多讨厌了吧。”
“你——”
“好了,我这边有事,先挂了。回头有什么事,我们再联络。”说完我就挂了电话,我感觉李季的声音有点哽咽,我怕他哭出来,我真的害怕。
再回过头看澄新,他很认真的在开车,连表情都没有变一下。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叹一口气,把脸转到窗外。
北京干涩的风迎面扑来,真像一把刀。我把头缩回来,按上玻璃窗,隔着一层安全的保护看外面,看灯火繁华,看人来人往,看车如流水。
心头空荡荡的。
回到小区楼下,我示意澄新把车开到好德门口,我需要买点生活用品和速食。他把车直接停到门口,我们迅速钻进店里买东西。
挑了一大堆,在那里等着算钱,澄新问我,“你把春卷放你爸妈那里了?”
“是啊,我一个人,养不过来。”
“你妈不会虐待动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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