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青荇受了她的影响,也不禁有些焦急。
正焦灼的时候,一辆金蛙三轮车“突突突”的开了过来。丽丽开始两眼飚光!
车子刚一停下来,丽丽就迫不及待的迎了上去!那个司机也跳下来,两个人抱在了一起。
“宝宝,等急了吗?”嗬,一个大男人肉麻得……
“没呢。亲耐的。”
嘻嘻……
那男青年满意的拍了下那辆红色的金蛙三轮车,“别说,咱的红跑车跑的还真是快嘿。”
“那可不。牌子硬哈!”?!青荇目瞪口呆。
“那个,这就是我跟你说的,青荇。”
“额!以后咱就一起搭班儿做生意啦。”
青荇也急忙点了点头:“嘿嘿,以后还请你多关照。”
“好说好说。”
那青年长着一双倒八字眉,细眯眯的眼儿,嘴角噙着一根烟,笑嘻嘻的呲出一嘴四环素牙,衣服也不扣,腰上缠了一褡裢钱包。不过看起来应该是个很好相处的人。
“那个我得走了。”丽丽说。
“慢点啊,丽丽姐。”
丽丽就蹙了下眉,把青荇往旁边拉了下。
“青荇。”她很严肃的对青荇说,“我告诉你,他可是我男朋友,是我在这城里唯一的依靠。你可给我听仔细着,你比我长的靓,你可不能勾引他啊。人不能坏良心。”
“啊?!不会的,绝不会的。”
“那就好。”丽丽满意的笑了,拍了她一下,“别人看他是粑粑,我看他可好着呢。”
丽丽走了。
“你揍是帮我看摊儿,上午咱就在这天桥下摆摊儿,中午和下午咱到郊区的大学城门口去摆;晚上去百货大楼旁边儿。你给我打个下手,别让人偷了咱书。我给你说最低价儿,再低揍不能卖。另外,我这卖的是盗版书,你可得机灵儿点儿。”
“啥意思?”
“揍是远远的看到那穿蓝褂儿的城管的,咱就赶快开车跑人。”
“呵呵,明白了。”
青荇开始帮着小孟往外摆书。虽然和想象的有那么点儿……差异,不过还好啦。
她还是知足的:虽说条件艰苦点儿吧,起码不要看人脸。现在想找个这么个工作,也不是太容易呢。
一个戴着厚厚的眼镜的老头儿,蹲下来,几乎趴在地上看书。青荇急忙把自己的小马扎递给他。他就抬起脸笑笑,看那个目光的聚焦,应该是没看清她。
过了一会儿,他递过来一本“辞海”,“小姑娘,多少钱?”
“十五。”她报了刚才小孟告诉她的最低价。
“多少?”老头耳背。
“四十五啦,哈哈!”小孟急忙接过话头。
“四十五?贵了。”
“贵啥呀。您老不是教师揍是干部!您老身上揍有那么一股子儒雅气儿。”
灰扑扑的,没看出来有啥儒雅气儿。青荇想。
“哎,我市一中退休的。呵呵。”老人看起来很受用。
“嗬!”小孟故作惊讶的说,“我揍说嘛!我一看您揍器宇不凡!市一中那可不是人人都能进的!这样吧,咱爷俩也怪和泛,我跟您降价,四十!”
“三十五!”
“那哪能成?在书店儿里得一二百呢。”
“那是书店呵,你这也没人成本儿高。”
“所以啊,比人便宜好些儿的。您退休教师,哪能和俺这小买卖人那么计较哈,我告诉您,这书我低了四十五揍没卖过!我跟您要便宜了,您还跟俺讲啥丫?俺养家糊口的易吗?您一月好几千,就甭跟俺块儿吧唧的讲了。
最低价儿,三十八。绝不能再少了。“
“好吧好吧,小青年儿也得吃饭啊。”那老头儿就满意的掏出了钱夹子。
“揍是揍是,您老到底是退休的老教师,揍是理解俺们这些下层的劳动人民。”
小孟一边找钱一边还叹息着说给您白捎了,以后再来哈,保证比其他地方便宜。
那老头儿刚一走,小孟就弹了下票子,呱呱的笑了起来:“这一泡儿揍逗了那老小子三十块!哈哈!怎么样,小青妹妹,你那么实诚可——不行。以后跟着哥多学学,这才叫做生意。”
青荇答应着,心里却有一丝莫名其妙的内疚:对那老头。又觉着自己矫情,赚五十和赚五块本质上不是一样的嘛。做生意就是要低买高卖啊,有什么好内疚的?切!说出去,一定会被人看成个伪君子。
不过如果她是老板,就不会要这么多。
小孟有空的时候也会蹲下来看书,一看就很入迷。青荇偶尔看看他看的书:《月光下的女尸》《xxx和她的n个情人》《趟过xx河的男人》。
囧,感情满肚子的诗书都是这个吖。
在大学城摆摊还算好,因为是郊区,基本上没人赶;晚上在百货大楼门口摆摊比较有压力,还有人围着看书呢,小孟就会突然抢过客人手里的书:“不卖了不卖了,快快快城管的来了青荇快点收书。”然后青荇就会帮着小孟飞快的把东西装到三轮车上。然后跳到车上,车就嗖——的开走了。
这丫挺的紧张的赶上敌后武功队了。
过了几天小孟带着青荇去批发市场买书。青荇就建议:大学生的生意好做,一般讲价都不多,所以一定要抓住这一块。你光卖言情的不行,毕竟都是大学生了,那些哄哄初中小孩还差不多。卫慧的新书都出来了,你老卖《像卫慧那样疯狂》《上海宝贝》不就落伍了嘛。进一点《我的禅》吧,保证好卖。另外,再进些《时间简史》,霍金刚在北京演讲完,他的书一定有很多人愿意看。特别这大学城百分之七十的都是理工科的。《布鲁卡的脑——对科学传奇的反思》,《黑洞婴儿宇宙及其他》《未来时速》《自私的基因》这些科普书现在都跟着很热的。刘慈欣的《球状闪电》科幻小说,刚出来的,正烫手呢。这样的科普书整正版的吧,又不是小说,盗版的谁买。还有啊,考研的人那麽多,为什么不进些考研英语政治之类的?
小孟听得一愣一愣的,表情像个怀春的少女,宜嗔宜喜:“我早想进哈,可不懂啊。卖书的推销的都不太好卖,我也就不做这一块儿了。”
“这个好说,我懂。”
在青荇的指点下,小孟购了很多以前从没卖过的书。
小孟一般还捎带着卖些饰物十字绣之类的,青荇说他选的都太俗艳,小孟干脆把大权交给了青荇,他只负责掏票子。
一车的满满当当。小孟说:“宝全压你身上了。”
青荇自信的说:“放心吧,绝对好卖。”
小孟又听了青荇的建议,价钱要的不高,但不让还价,一般也就是让个两块钱。
有人讲价时青荇就说:“给您个面子,让两块。真的不能再让了。”
一般的大学生尤其是男生,看着这么一位眉目如画的脸上带着浅浅的笑的女孩,温言软语的,就基本上不讲价了。而且实际上要的也并不贵哦。
刚开始小孟心里还滴溜溜的:本来平时要五十的,现在只要四十,那还不得少赚啊,可半个月下来,平均赚的更多了。而且,青荇选的书和小饰品,揍是比他选的好卖的多。
这半个月的利润都赶以前一个月的!
在丽丽的授意下,小孟先给了青荇半个月的工资。小孟还说等以后赚的多了,就真的开个有店面儿的,到时候算青荇的股……
青荇捏住那薄薄的两张花纸,激动的什么似的。赶快回家缴了房租。
她觉着自己可能还真有点儿做生意的天赋呢。_!如果,能给她点时间,给她点时间。
这些日子因为在大学城的生意比以前好很多,所以他们常常在这里摆摊到晚上十点,有时候就不去百货大楼赶场了。
天气已经渐渐变冷了。正是深秋。皮肤变得很干燥,抓一抓脸,就会脱一些皮屑,皮肤上留下长长的粉红色的印子。青荇空闲的时候,偶尔会抬起头,出神的看着那一个个出入的鲜亮的学子们。傍晚的夕阳使得他们渐行渐远的影子像一个个黑色的剪影,很遥远,很抽象。
接过小孟递过来的盒饭,望了望远方的斜阳,低下头,趁着未黑的天光,开始吃刚买的炒面。嘴巴上粘满了黑糊糊的面酱。吃完之后,拿起一个塑料瓶,往泡沫饭盒里冲些冷水,用勺子刮刮粘着的几根面条,搅一搅,喝了下去。
夕阳渐渐沉下去,颜色晦暗,如一块潮湿发霉的画布上溅上的一滴红墨水,刺目阴暗的渲染开来。
小孟说他一个朋友今天有事小孟就许了人家让青荇帮着看一天摊子,凑巧他今天也想去进点货,书铺就不开工了。
他这个朋友是卖冰棒的,马路对面是一家五星级宾馆。
青荇坐在太阳伞下,一个木头的售货架上摆了一部公用电话,一些廉价的香烟和口香糖之类的小食品,还有一个冰柜。
青荇手里揉着一团报纸,放在膝盖上抚平,又揉成一团。报纸上,登了一则寻人启事。
这是昨天的晚报,上面有她的照片,和她的详细资料,还有巨额的酬金。寻人启事下面是一排排的电话号码。
“……青荇,如果你看到了它,请和我联系好吗?我只要知道你平安就好。”语气如此卑微,真的不像唐君少。
两年了,他一定回来了。他居然还记得她吗?不知他变得怎么样了。该怎么办呢?他真的那么喜欢自己吗?还是仅仅因为同学间曾经也是有过情谊的一时抹不开面子,聊表一下仁义?
地上的枯叶“哗啦啦”的滚到脚面上。树叶都落了吗?原来已经是秋天了。
她出神的望着地面。
到底要不要和他联系?该怎么办?
“姐姐,小脆筒,姐姐小脆筒,喂!”
青荇回过神儿来,才发现一个胖嘟嘟的小男孩正奇怪的看着她。
“哦!雪糕啊,你想要什么,小弟弟?”
“小脆筒。”
“好啊,小,小……”
“小——脆——筒!”都说n遍了。
“哦!小脆筒啊……来,给你。”
“找钱了。”
“嗯!,给你的钱,拿好哦。”
小男孩攥住钱,飞般的窜走了。嘿嘿,白痴,多找了一块钱。
青荇又开始发呆。最前面那个手机号码是唐君少的,她知道。两年了他居然没有换电话号码。要不要给他打呢?
心里犹豫着,手却鬼使神差的在电话上按了下去:1、3、7、……
“嘟——”
电话通了!
那突然响起的振铃声像巨鼓似的震得她心惊肉跳。
“嘟——”、“嘟——”每一下响声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都使得血液几乎凝固。
她突然“啪”的把电话挂上了。攥着电话的手,握出了汗。
她沮丧的坐着,自言自语:“你以什么理由去见人家呢?什么心态?什么理由?就凭他曾经喜欢你吗?”
有些心烦的看着马路对面。前面有一道矮矮的稀疏的紫藤篱笆,篱笆掩映的是一家五星级宾馆金碧辉煌的大门。门两旁摆了两个一人高的景德镇花瓶。
花瓶上风景云淡山远,花瓶上的仕女优雅雍容。
青荇又低头看看报纸,报纸上的她,穿着粉色的公主裙,面容光鲜,笑容璀璨,那是一种一直在优渥条件下长大的人才会有的天真的笑。
这应该是她高一时的照片吧。
现在,谁还敢认这个穿着不超过三十元的廉价衣服,满脸菜色坐在冰柜摊旁的小贩,居然就是某跨国老板的那个曾经骄惯得不知天高地厚的宝贝千金呢?
青荇自嘲的哂了一下。
在这千万人口的大城市里,想找到一个人应该不是件容易的事吧。他会不会找的很辛苦?虽然自己并不敢奢望有人还能对自己念念不忘——但人家总是为自己登广告了,不是嘛?
要不,晚上给他打个电话?为什么要打?是因为自己现在很窘迫吗?是想要人的施舍吗?青荇心里很乱。接着又安慰自己:不是这样了,人花那么多钱做广告,总得报个平安,这也是礼貌吧?如果,他语气里有那么一丁点儿的不耐烦或怠慢——她就说一句我还安在不劳挂心然后就挂上电话。如果,如果,他非常非常的恳请,或许,可以接受一下他的帮助?
青荇正胡思乱想着,就看见,有一辆黑色的加长的宾士,停在了那家五星级宾馆的门口。有几个人从里面下来了。
她无聊的看着那场景,然后,又看见从车里走下来一位青年。
他站在了阳光下,抬头看看天空。他穿着一件浅褐色的貂皮短款夹克,束身黑皮裤,在阳光下微微泛着罗兰紫的头发,耳朵上戴了浅紫色的钻石耳钉,随着动作,有耀眼的璀璨。足有一米八五吧,身材修长挺拔,气质真的很炫。
青荇就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当他侧过脸的时候,青荇看清了他的模样,脑子“轰”的一声,突然一片真空——
他、他、他居然是——真的是吗?
再仔细的看看,他真的是——唐君少!
惊得目瞪口呆:他、他、他怎么会在这里?!
她现在相信了,世上真的有奇迹的说。
青荇极度震惊的,不自觉的扶住桌子的一角,望向那里。
他站住,和刚下车的几个人交谈着什么。两年多不见了,心里那个任性妄为、笑容邪肆的少年,如今,却有一丝丝陌生的感觉。
现在的他,表情冷峻,气质是令人窒息的炫目,锋芒毕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