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夫子，今霄琴声悠扬，月色明亮，茶香水甜，可谓偷闲得仙境，又遇你忠言相劝，正是我此行初衷，你能把问题说得更透明一些吗？”

“当然可以，具体说，街谈巷议有这些：这是任重在搞个人政绩、形象工程；勾地招商是为某地产王谋取暴利；启用高山为自己培养接班人；人车分离中国尚未出现，只是天方夜谭；统一拆迁、熟地挂牌是不顾企业和群众利益……而且还说，省市不少领导对此也有看法，只是任重要一意孤行。”

“就这些？还有吧！”

“还说，你器重一个漂亮的女人，而那女人与高山有着说不清的关系，高山的妻子已经吵着要离婚。”

“还有呢？”

“你还嫌不够，我看这些脏水够把你淹没掉！”焦夫子有些愤愤不平的情绪。

“好啦！焦夫子的茶楼我总算没白来，请报价买单！”

“这怎么行？”

“不买单，我今后再不踏上这茶楼楼梯半步！”

“好！买单！买单！买单！”

焦夫子接连说了数遍。

17

面对自己的选择，佟盈盈是多么的坚定，她几乎固执得近似疯狂。她不允许任何人染指高山，更不能让任何一股暗流袭击任重。她知道，只要她和父亲设计的cegc模式是科学的，符合星空新城地理自然条件的实际情形，而又有任重、高山这样的开明领导支持，必然取得成功。在美国留学时，她的导师彼得·迈克曾说过，建筑师“参禅悟道”的最古老的方式和途径，便是与死神跳舞。任重是与死神跳过舞的悟道者。她同样相信陪他散步时谈的：当死神冲着我的生命发出声声冷笑时，我便感悟了生命的悲壮和伟大，感受到了生命之外的力量，这就是人永恒不变的信念。生命之外的生命便是自然对自己的信念的坚强守护，有了这个守护神，人学会了想象，产生了梦幻，发现了向往和希望。正是希望穿透黑暗和迷茫，才使他的目光越过死神的头颅，看到了比生存更广袤的世界。即使“周围尽是黑夜，他的思想如流星一般在黑暗中剧烈旋转，他的意念与梦幻在其中回荡。”与死神跳过舞的人，不再畏惧死神。反而是死神向他的舞伴泄露了“天机”。“是呀！认识了死神，还有什么东西不可认识、不能认识呢？”

佟盈盈没有和死神跳过舞，但她已经感悟了与死神跳过舞的长者任重，她要用自己的生命和智慧包括牺牲来保护任重、高山，保护这座正在发展建设中的美好城市。她甚至决心与死神跳舞。她想，真是那样，她的生命光辉会是何其灿烂！她的灵与肉会是何其的柔美和坚韧！

从早到晚，夜以继日，佟盈盈在竭尽全力地做两件事：一件事是协助父亲尽快完善好cegc模式规划和设计，她要做到完美无缺。另一件事，她正在翻译一本书《生存的艺术》，她要用世界上最有说服力的城市环境文明的智慧钥匙去开启人们的心灵之窗，让大家能用平静和理性的目光去注视这座即将诞生的第三代新型城市。

浴室里升腾着热水的蒸气。劳累了一天的佟盈盈正在浴池洗浴，她的整个身子都沉浸在朦胧的乳色的水雾里。她用手揉搓着自己光滑的肌肤、隆起的****、柔软的小腹和健美的大腿。她自己在体验一个女人的幸福，她将头轻轻靠向浴池的边沿，意念中仿佛靠在一个强健而宽厚的男人肩上。这时候，她强烈地思想着姑娘之身的重要意义。对于自己的身体，过去她很少顾及更谈不上了解美丽的双腿和美丽的曲线应当包含的故事和情韵。她知道自己脸蛋很美，清楚这是决定女人美丽的标志，但对于身体她忽视了。可今天她在浴池对自己抚摸后的感觉，使她猛然醒悟女人的美丽远远不只是脸蛋，而这展现美感性感的丰腴裸体更具冲击力和诱惑力，只是平时被一层一层若蝉翼轻薄的蔓纱编织的围城紧紧地包裹起来，只给人一种梦幻的想象天堂。佟盈盈从读文学作品中知道，对此曾有不少诗人写下动人的篇章。比如有一首诗就把****说成是在女性身体上“嘀哒作响的小钟”，又有作家把女性的性器官说成是“看不见的造物之家”，还有诗人把姑娘的两条腿想象成交汇的两条河流，河流的会合处有一座神秘的山峰，并为山峰取了个有圣经色彩的名字“赛因峰”。多么美妙啊！女人就是温情和爱情的圣殿，她的身体是由成千上万的生灵组成的。爱这身体，就是倾听这些生灵的呼唤，是倾听两只****用一种神秘的语言彼此交谈。

佟盈盈越是这样想，她越感到任重和高山的可敬和伟岸。她心中设计的丈夫，她曾经崇拜的男人，在她最妙龄的时候没有出现。可现在出现了，她庆幸自己。但她不是坏女人，她是好女人，她不会轻易地将身许人。也许她的灵魂和感情会托付给自己信任的男人，可这肉体和这女人所有的温情和爱却只能深藏在心的深处。这便成了一种痛苦，莫名的痛苦往往在见到任重、高山时，佟盈盈便感到心中的难受和不安。

纪委的干部找高山谈话，直接地不含糊地问到他与佟盈盈的关系。高山坦然一笑：“我真不明白，我在哪一点上不检点或者让??误解。说我怎样，我不在乎，毕竟我是有妇之夫。说佟盈盈，就要负责任，人家还是姑娘，是一个高级知识分子，得尊重女性的人格。”纪委的干部很坦诚地告诉高山，这只是风传，有匿名信，但确实没有任何证据，希望高山要引以为戒。

高山不是一个自私怕事的男人，他知道男人要有男人的品格和风度。他不能因为一个谣言而置佟盈盈于百步之外，这样反而会伤害她并引起人们的怀疑，只有坦诚相见，才是一个正直男人应有的胸怀。他还明白，现在指挥部里或机关干部几乎所有知道这件事的人都在看他。这是多么残酷的现实，让一个未婚姑娘就这样被牢牢钉在无辜的耻辱柱子上。

很久很久没有看见佟盈盈的身影。一次又一次高山给佟盈盈打手机发信息，不是关机就是无人接听。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工程指挥部正急着布置地质勘探工作，没有图纸不行呀！高山顾不了那么多，他毅然迈开大步朝佟盈盈的住宅区走去。他在急促地敲击佟盈盈的房门。他仿佛听到房子里的水声。他有一种预感好像房子里正发生了什么危险，他猛地用脚踢开了房门。这是一双粗大而坚实的大脚，任重曾戏称这是前行者不幸的大脚。可是这双不幸的大脚，却在此时拯救了一个年轻的美丽生命。

原来佟盈盈因热水蒸气而窒息晕倒在浴室。是高山的出现，使佟盈盈避免了一次与死神跳舞的机会。佟盈盈被高山托着放到铺着白色床单的席梦思上。后来高山自己回忆，他当时根本就没有看清盈盈的身体，那时他的注意力全放在打开窗户放进新鲜空气、与医院取得联系等所有环节上。

佟盈盈睡着了。

她睡得好美，美得让时间和阳光都变成凝固的曙色久久地朦胧在她的身上。此刻她生命的小鸟和灵魂在一道飞翔。她噙着女性最神圣的泉汁，在滋润人间未来斑澜的岁月。谁说她太累太疲倦，谁说她只是美丽和张狂，你再细心看她安祥的睡态，就知道在莲湖上迎着月色摇曳的睡莲有一种怎样的生存姿态。

早晨，高山像往日一样驾着丰田吉普车去工程指挥部上班。一走进指挥部，他就看见人们集聚在一起热烈议论什么。大家并没有因为他的到来而降温。

韩芬是办公室副主任，人长得俊俏、端庄，平常喜欢穿一身杏黄色的西装套裙，总透出一个公务员的雅静和开朗。

“高指挥长，你看这篇文章，简直就是为我们星空新城而写，好极了！我们在猜这是出自哪位高手？”

“什么文章？给我看看。”

韩芬把她从网上下载的文章递给了高山。韩芬是一个热心的机关干部，学的是公共管理，她对工作极端负责，自从安排到指挥部工作，整个心思就放在工作上。这次她在网上看到了这个名叫“新锐”的作者写的《未来城市的呼唤》文章，觉得很有针对性，就复印了十多份发到了每个科室。

高山就站在办公室门口，认真地阅读起来。

未来的新文明不可能凭空产生。对于“人类只有一个地球”，我还要说地球上不只是人类。地球不单属于人类这种物种，还属于地球上生活的所有动物和植物，乃至河流、山脉……由此，环境伦理或者生态伦理的概念自然引入就不足为怪了。2001年诺贝尔经济学奖获得者之一斯蒂格利茨说过，影响21世纪人类发展有两件大事，一件是中国城市化，一件是美国的高科技。中国的城市化将是区域经济增长的火车头，并产生最重要的经济利益。事实已经证明，今天的城市时刻经历着来自全球以及地区之间各方面的互动和冲击，尤其是城市的伦理影响和环境污染，在这种动态的城市中，城市的地理意义似乎已经不再像从前那么重要，城市的精神、空间环境、生态文明反而成为了维系城市以至整个社会发展的总开关，日益彰显其重要性，既成为文化引导和整合能力的象征，也成为变化和创新的象征。目前，全球有超过半数的人居住在城市，城市是现代化生活的主要聚集地。各种生活方式在城市都能找到其存在的影子。然而工业化和城市化给人类带来的灾难性的一面是生态系统的严重破坏。这种破坏首先在城市显现并恶化。可以说，在城市里发生的所有问题或城市病，都会涉及到城市生态系统等层次的要素的改变及其结构的重组，都会影响到整个生态系统的平衡。联合国科教文组织于1971年发起的“人与生物圈计划”就提出了“生态城市”这一理想的城市模式。它按生态学原理试图建立一个社会、经济和自然三者协调发展的、物质、能量和信息高效利用的、生态良性循环的人类聚居地。这也就是今天城市研究学家提出的“第三代城市”模式。

可是，对于这样一个关系人类发展的重大问题，一批蹈火者迈动自己不幸的大脚，决意去开创未来城市的新模式时，却遭到了来自各方面的非议甚至染指和攻击。他们无视全国城市每年因水体污染造成的损失达300亿元，工业废弃物、农药造成的损失达200亿元，城市绿地少，绿化覆盖率低，有些城市不到10%，全国上万个小城镇，一半以上无洪水、排水设施，所有大城市几乎交通拥堵、垃圾处处可见、天空尘埃遮日，每年大约1亿进城务工的农民在城市生息带来的诸多城市矛盾，还有土地、水资源的浪费、城乡规划的失控、城市人文精神构建的缺失……正像许多对此感受深刻的学者和城市管理者认为的：我们失去了一个旧世界，但没有得到一个新世界。

必须明确，一个城市的真正力量来自庞大的市民群体。他们是城市的主人，对于城市空间和公共生活的重建并得到优越的享受，这是他们的权利，也是城市发展的本质要求。只有城市居民，才能赋予城市最真切的关怀和依恋。1901年2月23日的美国《纽约时报》上这样记录着当时美国人对中国内陆城市的感受：前行在用石板铺就的街道上，两旁店铺里的商品琳琅满目，满载货物的蒸汽轮船从拱桥下穿过。帕尔森赞叹道，这是优雅的风景。现在读着这种文字，我都感到恬畅、自豪，充满享受的美感。可惜的是，在中国的内陆城市，今天我们还有几处能保留这片“优雅的风景”。令人痛心的是，对这种失去，将从我们的记忆中消逝，因此我们需要呼唤并唤醒这种记忆！最近我看到一篇文章也是谈城市的。有一段这样的话，虽然有些偏颇，但是不妨认真地思考一下，也许对我们今天的决策阶层会有好处。

历史学家关心的是处于城市上层的权力阶层，而对于城市社会底层的日常生活是怎么组织的则一窍不通。被妖魔化的底层生活实质上暗藏着中国社会的全部秘密……下层民众处于城市边缘，置身于城市格局之外，却又是城市空间的进入者，尽管他们的立足之地十分可怜，但是他们又在无时不刻地影响着一个城市的生存方式。下层民众往往最具有地方性和沉淀性，他们所创造的生活风格和大众文化具有惊人的生命力，是一座城市文化史最有力的见证者。

……现在我要指出的是，什么人对新的城市发展模式漠不关心，总是把自己的团体和个人利益乃至权力紧紧地捏在手中，而无视城市未来的命运和广大城市居民的诉求和向往？什么人又会如此处心积虑地没有任何理由和根据去否定一个科学的、符合城市发展规律的创新途径和有益探索？答案只有一个，这就是掌握着和依附着城市控制权力的上层人员以及由此编织而成的社会关系网络。这是一张异常可怕的网，我们必须义无反顾地冲破它！

唯其如此，我们未来的城市居民才会在承载着经济、社会发展、生态环境优雅、人文关怀浓厚、交通秩序井然、空气新鲜、百花盛开、喜与忧、放弃与追寻、脾气与性情、轻松与沉重、微笑与郁闷的新的城市空间，过着心灵平静的生活。才能毫不顾忌地走出自己的住宅区或庭院，与近邻闲谈，在公园和江岸散步赏景，在学校与工厂挥洒自己的汗水和智慧，让明媚阳光时刻温暖自己，让湿润的空气时刻滋养自己，让丰富的文化时刻抚慰自己，让路过街市和街巷的好奇路人能愉快地一瞥美好的城市风光。让彼此之间的惊喜和不幸能迅速传遍社区使大家共享和牵挂……

“真是写得好！她！一定是她写的！”

高山的眼前出现了佟盈盈那双智慧而明亮又含情脉脉的大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