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重一页一页地翻开相册，一张一张亲切的笑脸在眼前闪现。

“人呵！你究竟为了什么？”任重深情地合上相册。

星空新城工地一片热气腾腾的景象。

可就在东南角的原车床厂的拆迁区，有100名男女老职工集聚着要去上访。这些上了年龄的男女老职工，吵吵嚷嚷地坐在厂办公楼前的空坪里等待指挥部派人来对话。

任重没有告诉任何人，在办公室处理完文件后，就带着秘书驱车来到了车床厂门口。

见厂门口开来了一辆小轿车，就有几个上访老工人涌了上来。

“你是来和我们对话的吗？”

“不！我是路过这里，这样热的天，看见你们这么多人聚在这里，我想来了解一下情况。”

“你能有用吗？”

“应该有些作用。”

“那你是什么人？”

“什么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想知道你们为什么上访？”

“他像个干部，我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他。”一个女职工说。

“不管那么多，反正他像干部，看他这个亲切样子，也许是个好干部。”另一个男职工说。

“这样吧！我们到办公楼去找一个会议室行吗？”

“好的。”

任重示意秘书赶紧走在前面去找会议室。

会议室里坐满了上访的职工。

任重习惯地站在职工中间：“因为没有扩音器，我就只好站在你们中间讲话，可以吗？”

“可以！”众人齐声回答。

“这看来是个好干部。”又有人在低声议论。

“其实，你们要对话的问题，我早已知道了。”

“他早已知道了，他是什么人？”职工中议论开了。

“我先说，要是说对了，你们就认真听，要是不对，我讲完了，可以提问题，好吗？”

“好！”大家又一齐回答。

“你们上访的原因有三条：一是棚户区的被拆迁户，有的户主要求就地安置，不同意货币补偿，还有的认为补偿标准太低；二是有的已改制的企业职工认为现在政府收购土地比改制时的评估价要高一些，要求分配差价的收入；三是对政府统一开发这片土地，怀疑是不是帮助开发商捞取不合理的暴利。”

“他真了解情况，我们看他怎么回答这三个问题。”又有人在底下说话。

这时，秘书和一位稍年轻的男职工抬来了一箱矿泉水。

“各位职工，这是这位干部掏钱给大家买的矿泉水。”那个抬矿泉水的职工对大家说。

“天气太热，怕大家干渴，现在请大家先喝点水。”任重大声地招呼大家。

人们都伸手去接送过来的矿泉水瓶。

“先说说这几年我们城市的变化。大家可能还记得10年前，我们这座城市交通是怎样的拥堵，街巷道路是怎样的坑坑洼洼，乱摆摊子、乱扔垃圾、乱设广告的现象处处可见。整个城市没有一块像样的绿地，更没有一个能让市民休息和聚集娱乐健身的文化广场。唯一一条城市中心大道，也是两边搭满了违章建筑。与此同时，汽车的噪声尾气，单位企业的烟囟没有得到治理，整个城市一片乌烟瘴气。又由于经济发展水平低，社会公共保障能力很弱，城市形象和对外影响也不佳。在这样的环境里生活还有什么欢乐、健康、文化生活可言？不到10年的时间，在全体市民的支持下，也包括你们车床厂职工的支持，我们掀起了城市建设的热潮，走经营城市之路，拉开了城市旧城改造和拓展新城的序幕。随着城市化步伐加快，城市基础设施的完善，载体功能的提升，有力地推动了工业化进程，一大批民营企业应运而生，高新技术产业和现代服务业迅速发展，尤其文化产业在全国引领潮流。现在大家看到，从城市中心大道的拓展，到城市市民广场的修建，从滨江风光带的打造，到体育文化中心的建设，从高新技术开发和文化产业园的蓬勃兴起，到对外开放的不断扩大，整个城市就像一个人变得年轻、美丽和富有起来。大家才真正感受到了城市环境和功能提升带来的实惠和人的自身的发展。现在我们所进行的星空新城cegc模式建设正是提升城市功能和品位，创造现代生态文明和城市新的发展空间的新构想。这个新城建设的成功，将使我们这座城市不仅在中国乃至在世界都会产生巨大的影响。因此，需要大家支持……”

任重越讲越激动，他的脸色有些苍白起来，声音似乎也逐渐沙哑。任重已感觉到胸内有些闷胀和气短，但他仍然支撑自己继续说：

“现在，我就谈谈目前我们建设星空新城要解决的三个突出问题。第一个是规划和设计，第二个是筹措巨额资金，第三个是拆迁安置征地，推进企业改革和易地搬迁建设等具体问题。今天我给大家讲第三个问题：拆迁安置征地。这个问题就牵涉到要回答大家的三个具体问题……”任重的声音越来越小，他脸色变得更苍白，额头沁出了细小的汗珠，慢慢地他站立不住了。

“任市长，你……”秘书忙跑过去扶住了任重。

“任市长？他是任市长。”一位年老一点的女职工大声叫起来。

任重被扶着坐在椅子上，秘书给他吞服了救心丸。

“对不起，同志们！”任重细声地说。

“各位老职工，你们知道他是谁吗？他就是任市长。3年前，我们企业子弟学校离退休教师的工资问题就是他冒着风险决策解决的。他可是好市长！我们滨江市有今天的光景，任市长操碎了心，我看今天大家回去，相信任市长会帮助解决问题的。”

“他就是任重，好人一个！”

“听说最近他得了重病，刚出院。”

“这样的干部太少！”

“我们回去吧！相信任市长。”

工人们陆续散去，任重用感激的目光注视大家离去。

“任市长，你在这里！让我们好找！”

安大夫和赵静急如流星地跑进了会议室。

任重不肯去医院，安大夫没办法，只好同意他在自己的办公室打吊针。赵静很细心地给任重量血压，她看着水银柱，听着脉跳，自己的心也在急剧地跳动。收缩压82mmhg，舒张压48mmhg。赵静不敢当面对安大夫说，她怕任重听到。

“任市长，这次给你注射的是‘参脉注射液’，对增强血液流动，补中益气和升高血压有帮助。你可不能再这样了，这对你很危险。”

本来这天上午，任重约好了去医院复查，结果他让秘书告诉安大夫因有一点事，改日再约。安大夫已经做了工作安排，他猜想任重肯定又是处理什么重大问题。自从他出院以后，几次没有按时复查，安大夫不放心，便只好带护士来找任重了。现在问题终于发生了。这既让安大夫更加敬重任重，但也更增加了他对任重的担心。赵静作为特护人员，曾陪伴任重度过了近一个月的观察期，结下了难以忘怀的对长辈的敬重和关切之情。看到任重因为工作，心牵群众，血压下降到难以支撑身体的程度，她心里难受，可她无法言表，只有悄悄地流泪。

任重见赵静在一边擦泪，心里自然明白其中的原因。便笑着对她说：“小赵，给你讲个故事吧！从1832年到1870年，当时美国有些人对美国资源的消耗和恶化程度感到震惊，就有一批早期保护者出现了。他们力劝政府将公众所有的土地上的未被破坏的原生地保护起来，作为给后代的遗产。享利·大卫·梭罗是作家兼自然主义者，他就是其中很杰出的一位。由于他对他家乡——东部的马萨诸塞州大量野生动物的消失感到震惊，为了更好地了解自然，他在马萨诸塞州康考特附近的瓦尔登湖的森林里建造了一个小屋，在那里居住了两年，创作了环保经典著作《林中生活散记》。后来他又写出了一本有名的书《瓦尔登湖》，书中记述了自己在这间小屋生活的感受和情景。他说：在这间小屋里，有三把椅子：一把给孤独，一把给友谊，一把给社会。他拒绝任何人的要求而使自己走出这三把椅子范围之外的地方。真是一个有着思想的自立人，也许他的某些哲学观和行为道德情怀有偏颇之处，但他说的三把椅子的做人准则，不能不使我们油然生敬。现在我要把这三把椅子也变成我这个办公室的三把椅子：一把同样给孤独，一把还是给友谊，第三把则给人民群众。你看行不行？”

“行！”赵静开朗地笑着回答。

任重亲自到拆迁工地说服拆迁企业职工的消息迅速传开，给指挥部所有干部极大的鼓舞，整个星空新城的拆迁出现了新的局面。对此，高山特别地感激任重。本来他几次都驱车到了市政府门口，想去向任重汇报一些情况和遇到的困难和问题，但一想到任重的身体状况，就退了回去。真没有想到，老市长却自己走到了第一线，帮助排除阻力和障碍。

高山走进了佟盈盈的绘图室，一眼就看见佟盈盈正趴在桌子上画漫画。高山放轻脚步悄悄走到了她的身后，仔细地看佟盈盈画画。只见洁白的画纸上，一片晴朗的天空，有一只美丽的蝴蝶，正飞翔在一棵枝叶茂盛的大树边。大树下生长着挺拔的小草，洋溢着生命的蓬勃生机。画完了，佟盈盈就在画纸的右上角，故意歪歪斜斜地写了四句话：

爸爸是大树，

女儿是小草，

妈妈像蝴蝶，

自然是怀抱。

“不错，这幅画创意好，主题鲜明。”高山脱口而出。

“你真坏！什么时候来的？窃取别人的隐私。”

佟盈盈撒娇似地用拳头去擂高山的肩膀。

高山感到从未有过的兴奋。他第一次被自己视为天使般美丽而智慧的女人痛快地捶打，心里顿时激荡着一股莫名的波涛，便有意伸出双手抓住佟盈盈的手。他感到这双手是那样的光滑、柔软和温馨。

“别太残忍了，这诗意浓烈的画总是要让人欣赏的。”

“谁要你偷偷欣赏？”

佟盈盈想挣开手，再次去擂高山的宽大胸脯。

门，被一个旋风般闯入的女人推开了。高山定睛一看，大吃一惊：“苏睫！你……”

“你好啊！光天化日之下，关着门偷情！”

苏睫气急败坏地直扑向高山。高山万万没有想到，此时此刻会发生这样悲惨的场面。他抑制住内心的火焰，以平静的口吻对苏睫说：“你不能这样，应该听我解释！”

“听你解释？我已经等了快半年了，你都没有给我一句话，原来是这样的。好吧！我来给你解释！”

说完，苏睫抓起桌上的墨水瓶，便向佟盈盈泼去。佟盈盈的头部、脸上、身上，乃至桌上正在描绘的图纸都溅上了墨汁。

多么令人痛心的场面，高山感到自己蒙受了天大的耻辱！他气得简直要发疯！他忍无可忍便给了苏睫一记响亮的耳光。

“高山，你怎么能这样？”佟盈盈用极大的忍耐抑制自己的情绪，急忙跑过去阻拦高山。

“我这耳光是想告诉你，你再要这样无理取闹，我绝不饶恕你。”

苏睫被高山的这一记耳光吓呆了。她抚摸着发烫的脸庞，久久地没有说话，然后双腿一软坐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