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热爱大海

因为自己是波浪

在海边的沙滩上

他??然走向大海并和波浪一起沉浮

大海给他阳光的梦和岩石的意志

还有海的力量

25

高山在收拾行李，苏睫坐着没有动。她心里难受，没有丝毫的准备，本来是要来完成自己的融冰之旅，而高山却突然调离岗位，要去行政学院学习。她预感到问题的严重，是不是高山真与佟盈盈……她不敢想下去。

“高山，你给我说实话，这个时候，上级为什么让你离职学习？”

“很简单，去提高思想觉悟，增强领导能力和思考一些问题，这对我也很重要。”

“你就不觉得这里面有问题吗？”

“我不觉得有问题，我服从组织的安排。”

“我真不明白，市委调你来建设新城，不到一年时间，又让你离开，这不是明摆着对你不信任吗？”

“这不是你考虑的问题！”

“我是你的妻子，你的政治生命与我有直接关系，怎么不是我考虑的问题？”

“苏睫，你已经给我添了不少麻烦，我原谅你，我那天打了你，是一时冲动，我向你道歉赔不是。我这样做，是要唤醒你的迷茫。你来到我这里，我高兴，因为我们可以坐下来好好谈谈，消除误解。可你一来，又是没完没了的讲这讲那，你让我怎样想呀！”

“你嫌我小心眼，你还是看我不顺眼！”

“你怎么这样想自己，我在信中都说了，我依然爱你，我不会背叛你，但是，作为一个有着社会责任心的男人，他的工作天地是不能完全由自己选择的。世界上哪个地方没有男人女人。难道只要男人女人在一起就一定出问题？那这是什么世界，还谈什么道德规范、人的理智和良知？苏睫，我真没有想到，就这样一段时间你竟然就变得让我感到陌生和厌倦！”

其实，也是真的，苏睫这次来是决定与高山握手重归于好的。可是，让苏睫万万没有想到，正在青云直上的高山却被组织抛弃，她预感到今后还将发生什么。她动摇了自己的意愿，她甚至萌生了离婚的念头。她还年轻，她完全没必要抱住这棵树不放。就这一瞬间的动摇，苏睫对高山的整个感情堤坝开始垮塌。她抓住高山的话：“你对我感到陌生，是因为你有了熟悉的人，你对我厌倦是因为你喜新厌旧！你这不是不打自招吗？”

“苏睫，你可以怀疑我。我说了，让时间证明，但你不能侮辱你曾经相爱过的人。你就不想想我现在是什么心情，你以为我真的那么平静吗？一个男人，一个勇士，正在战场上冲锋，却被命令退下火线，那是什么滋味？难道你就不能体贴一下我这颗受伤的心吗？我知道，我这些话你听不进去，但不要紧，我们完全可以等彼此冷静下来再谈，但没有必要再这样互相伤害了，要知道真正的心灵创伤是不可能治愈和缝合的！”

这些话当然震撼了苏睫的心，作为一名医生，她对创伤、治愈和缝合这类字眼特别敏感，几乎敏感到与自己所有神经交织在一起。不记得是哪位哲人说过，物质的要求永无餍足，把人牢牢地拴在现实的木桩上。人们常常不是为温饱而是为奢侈享受而耗费心血。物质和肉体，有时会引导人接近生的本义，有时会把人诱上生的歧途。如果说苏睫当年追求热恋高山是出自一个少女的理想纯真和爱情的炽热、甚至偏执，但当她后来成为县长夫人，乃至有可能成为市长太太的现实世界出现后，她开始朦胧自己的理智，也许就是因为市场经济的色彩和物质、奢侈、享受，乃至荣誉、鲜花、掌声、颂美之词的诱惑使她终于走上生的歧途。于是，她对一切事物的判断都离不开自己对物质的、金钱的、肉欲的、虚荣的追求和向往。现在她在不自觉地拒绝求知、勤奋、崇高、雅致和真实、美好、善良，而是自觉地滑向俗气、平庸、虚妄、嫉妒和狭隘、丑陋、浅薄的深渊。

“既然这样，我们就各奔东西吧！”

苏睫终于说出了这句让高山痛心的话。

许久许久高山没有言语，他不愿生命的旅途会发生这样的悲剧，他仍然留恋曾经一起度过的相亲相爱的日子，可现在一切都在溶化成痛苦的记忆。

“我明天就去行政学院了，你冷静地想一想，或许我们还可以坐下来谈。”高山的眼泪流出来了。高山长大了，很少流泪，只有在他父亲遇难后，他才痛哭过，那是因为他失去了一位永远不能再见到的至亲和哺育他走向人生的生命灯火。

“你去吧！我走了。”

苏睫提着自己的行李，迅速踏过门槛。

26

银霞机场的扩改工程正在加紧进行。下机的旅客只能经过临时通道进出机场停车场。

国际候机室的走廊上挤满了来自世界各地的客人。

佟盈盈抱着鲜花站在出口处等待父亲的出现。

回国后，很长一段时间，佟盈盈都没有离开父亲。除了照料父亲的日常起居生活之外，佟盈盈的工作，主要是帮助父亲收集、整理、翻译一些关于城市发展方面的资料。盈盈在美国留学也是学的城市形象规划设计专业，她受父亲影响，从小就对城市这个概念有着自己梦想般的理解和憧憬。她十分欣赏城市学家芒福德的观点：“城市通过它集中物质和文化的力量加速了人类交往的程度，并将它的产品变成可贮存和复制的形式，城市通过它的许多贮存设施（建筑物、档案馆、纪念性建筑、博物馆、石碑、书籍）能够把它复杂的文化一代一代往下传，因为它不但集中了传递和扩大这一遗产所需的物质手段，而且也集中了人的智慧和力量。这一点是城市给人类的最大贡献。”有了这种深切的感悟和体验，盈盈始终认为，父亲从事的城市研究确是人类最有价值的研究。至今她还清楚地记得，她读研究生时翻译的第一本书，就是1898年英国人霍德华出版的《明日的花园城市》。在这本书中，霍氏提出具有长久生命力的花园城市模式，他还做了一个花园城市的图解方案来阐明自己的意图。他的第一个意图是强调在城市周围永远保留绿带的原则，包括农业生产所需的永久性绿地。第二个意图是在城市分布上母城与子城相结合的模式。城市像孩子一样是要长大的，当它超过既定人数时，就要在附近另建一个新城。所以城市的长大意味着另一个花园城市的形成。第三个意图是城市要建成整齐规范的、富于形式美感的几何形状。花园城市由一个中心和6个卫星城组成，中心城有6条大道呈放射状向四周辐射，与各卫星城相连。第四个意图是在一个大的田园、花园或公园内，功能齐备，满足居民的各种需要。按他的设想，城市中央是一个占地20公顷的公园，公园外围分布着市政厅、音乐厅、剧场、图书馆、医院、会场等公共建筑；外面又围上一圈56公顷面积的公园；再外围为商店、商业展览馆及商业街。商业街外围是宽128米的林荫道，中间分布学校、儿童游戏场、教堂等，林荫道外围是一圈花园住宅。花园和绿地将城市不同功能分开，使整个城市犹如一个大花园。城市与城市之间分布着工业区和农业区。在整个规划中，城市的中心和周围都处在绿色田野的环抱中。正是因为这一鲜明特征，有人也将其称为“田园城市”。这种城市模式有效地清除了城市的恶性膨胀、盲目发展和土地投机，创造出新的生活和新的文化。为此，霍德华于1903年在伦敦北部56公里处建设了一座3万人的第一个新镇莱奇沃斯（letchworth）作为实验。不久，他又在距伦敦35公里处建设第二个新镇威尔温花园城（welwyngardencity）。霍德华的理想反映了人类建立与自然协调、舒适优美的城市家园的渴望和人与自然和谐统一的梦想。盈盈当然知道，从一定程度上讲，父亲的cegc模式梦想最早应该来自霍德华的《明日的花园城市》，只是随着历史和时代及城市文明的发展，又吸收了人类城市发展的新成果，从中国国情出发，创造出这种第三代城市的新模式。盈盈是敬重父亲的，这不仅因为他是父亲，仿佛她还觉得他更像城市的父亲。在父亲心中，她盈盈的位置远没有父亲心中的城市重要，尤其是他要缔造的第三代城市。

“盈盈，佟教授就要出来了！”司机走过来轻声地对她说。

“你怎么知道的？”

“刚才广播里播了到机的消息。”

这时，盈盈如梦初醒，才知道自己刚才在想心事，根本就没有注意听广播。

果然如司机所说，佟良骥提着沉重的行李箱，风尘仆仆但仍然气宇轩昂地出现在边检站口。

“爸爸！”佟盈盈向父亲挥动了手中的鲜花。

佟良骥走出来了。佟盈盈快步迎上去，和着手中的鲜花把父亲紧紧地抱住。

韩芬起得很早，她忙着给自己乔装打扮。经过一番精心化妆，现在的韩芬，即使是很熟悉的人，在突然间遇见时，也一定看不出来。她把披发烫成微波，穿一件白色的高领风衣，戴一副茶色墨镜，俨然像一位海外归来的女华侨。

韩芬在农家乐酒店的翠竹轩坐定，然后冷静地观察窗外的景色和来往的车辆，各色装束的男女宾客。她接着以熟练而准确的动作，安装好了窃听器。不一会儿，孙候带着他的老板孟冲和胖子光头进入了酒楼。

深夜，韩芬打开微型录音机，一字一句地记录着。

孟冲：“现在我们必须加紧实施以下计划，否则??会全功尽弃！”

孙候：“孟总你说要我们怎么办，我们就去办，一定会办好。”

胖子光头：“老头子那里，孟总还是要下一点工夫，这样他们的压力就更大。上次老头子打个电话，高山不是就调去学习了吗？”

孟冲：“那不一定，说不定是江风的缓兵之计，我们还要继续观察。我看就这样，先继续鼓动企业去抵制统一开发，然后再散布佟盈盈的绯闻，再给任重编造点腐败故事。”

孙候：“我们明白。”

韩芬听着听着心里燃烧着愤怒的火焰。

“这帮畜生，丧尽人性！”

佟盈盈靠在窗台边，在读索甲仁波切写的《西藏生死书》，她不理解，为什么当下人们会对这种书感兴趣。其实，细想起来，也不奇怪，最近身边发生的一连串事件和风波，使她感到人性的扭曲、社会的复杂、人生的脆弱和道路的坎坷泥泞。

了知一切，

如幻影，如浮云城堡，

如梦，如魅，

没有实质，只有能够被看到的本质而已。

了知一切，

如悬挂在万里晴空中的月亮，

倒映在清澈的湖面，

虽然月亮不曾来到湖面。

了知一切，

如来自音乐、天籁和哭泣声中的回音，

而回音中却无旋律。

了知一切，

如魔术师变出，

马、牛、羊等的幻影，

一切都不是它所呈现者。

其实这是一种人对自然、对周边事物潜心观察感知的一种心灵体验，或者是在如梦如幻的想象中升华了自己对一切事物本质的透悟。由此，不仅不使自己陷入对生活和跋涉的绝望、失落的痛苦中，反而在唤醒自己强烈的希望和生活的力量。

时常认知生命有如梦幻，降低执著和嗔怨。对一个个众生生起善心。不管别人如何对你，都要保持慈爱。不管他们做什么，只要你当它是一场梦，就会变得不那么重要了。关键，就是在梦中保持正面的意图，这是最重要的一点。这才是真正的修行。

就这样读着，思考着，佟盈盈感到心情突然舒展了起来。当然，她绝对不认为这段文字会有这么大的魔力，她只是感到好像看到了一团明亮的火光，照亮了眼前的那一团迷雾。

韩芬敲开了盈盈的房门。

看到韩芬这副激动而劳累的模样，盈盈心里很同情。她知道韩芬是一个充满正义感、极具责任心、温柔而敏锐的好女人。

“盈盈，真没有想到，那些人的心是那样黑！”

“你是说？”

“现在我总算弄清楚了为什么高山被调走，苏睫闹离婚的原因，原来这全是阴谋。”

“阴谋？什么阴谋？”

韩芬从容地将她最近一个时期跟踪孙候一伙人的情况和获得的情报一一告诉了佟盈盈。

“真可恨！不可思议！不可思议！”佟盈盈的声音在颤抖。刚才她眼前那片明朗的天堂，立刻布满了乌云。像这种人做的这种事，她佟盈盈又怎么能“当它是一场梦”啊！她反而感到世界的冷酷和残忍。她甚至怀疑这种修行是对宇宙万物本质观止的说法。

“你也看这种书！”韩芬顺手拿起佟盈盈放在窗台上的书，翻了起来。

把一切利益和好处给别人，

把一切损失和失败由自己承担。

这两行字让韩芬震惊，她想不到这本《西藏生死书》竟然有这样蕴含宽容胸怀和慈悲关怀的理念。于是她怀着好奇心继续往下看。

现在打开你的心，让爱从心中流露出来，然后把这种爱延伸到一切众生。首先从最亲近你的人开始，然后把你的爱延伸给朋友和熟人，然后给邻居、陌生人，甚至给你不喜欢的人或难以相处的人，甚至是你把他们当做‘敌人’的人，最后则延伸到整个宇宙。让这种爱变得越来越广大无际。

“盈盈，这本书还很有意思，有些道理，挺能说服人。”

“是吗？我看不一定。”

“有了，现在我有办法了。”

“你有什么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