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岭从娘家回来，见到珍珍开口就骂，一连串不堪入耳的话劈头盖脸地朝珍珍砸来，砸得珍珍晕头转向灰头土脸。这是珍珍藏进地窨子以来，长岭骂得最难听的一次。珍珍既委屈又有点摸不着头脑，她不知道，长岭这么大的火气是从哪儿来的。她张嘴想问，长岭红头涨脸根本不容她说话，她只好把头埋进双腿之间，默默地忍着。长岭狠狠地骂了一通，才瞪眼说道，你这个狐狸精，到底给俺兄弟说什么了？他为你连命也不要了！

长岭的话犹如晴天霹雳！珍珍猛地抬起头来，急声问道，长山哥咋了？长岭冷笑着说，咋了，喝了卤水了，要不是翠竹发现得及时，命早没了。珍珍站起来，问，你说什么？长山哥喝了卤水？长岭斜了珍珍一眼，对，喝了多半瓶，要不是参谋长机灵，朝他嘴里灌猪屎尿，早见阎王了。俺兄弟哪辈子造了孽，遇到你这么个扫帚星！

珍珍愣愣地望着长岭，一时有点反应不过来。长岭见她不说话，以为她无动于衷，就半讽刺半挖苦地说道，王珍珍，你本事不小啊，总算是把俺兄弟的家给破了。实话告诉你，大凤同意离婚了。不过，别高兴得太早，在别人家的园子里摘果子吃，没那么香甜。大凤说了，离婚也行，长山先做了结扎。珍珍脸上木木的，好像没听到她的话一样。长岭不由火大了，扔下一句“事儿我都摆明了，你好好掂量掂量吧”就出去了。

珍珍好长时间才缓过神儿来。长岭刚才的话像手榴弹一样，一颗一颗地在她的头顶炸响，炸得她心惊肉跳，惶恐不安。长山哥喝了卤水差点死了？珍珍摇了摇头，无法相信这是真的。好死不如赖活着，但凡有一丝希望，谁肯拿着命当儿戏啊。长山哥是谁呀，顶天立地的大男人，他怎么会做这样的傻事呢？可是，看刚才长岭的样子，不像是说瞎话啊。长岭不傻不呆的，怎么可能编这么晦气的事来咒自己的兄弟呢？珍珍想来想去，最后还是相信了，她的长山哥是真的做了傻事了。

珍珍一下子懊悔得要命，要不是自己编瞎话逼长山离婚，他怎么会干出这样的傻事来？自己太自私了，三年都等了，还差这半年吗？珍珍觉得后怕，万一长山真为她丢了性命，她就是死上一百回，也赎不清自己的罪过啊。想到长岭说用猪屎尿救了长山的性命，珍珍就心疼得哆嗦，她能想象到，在人嘴里灌猪屎尿是怎样的恶心。何长山人没死，但肯定被折腾得脱了一层皮。想到长山为她受了这么大的罪，珍珍就止不住泪流满面。至于大凤说的做结扎，她根本不在意了，有什么可掂量的呢？长山为了她，连性命都敢舍弃，这样的情比地厚比海深！这样的男人能爱上她王珍珍，是她几辈子修来的福分。甭说长山做了结扎不能生育了，他就是缺条胳膊少条腿，她也会死心塌地跟着他，侍候他一辈子！

几天后，珍珍终于见到了何长山。

珍珍什么也不说，把何长山从头到脚打量了个遍，眼神就像亲娘找到了丢失的孩子。何长山问，咋了？不认得我了？珍珍的泪刷的流了下来，怎么会不认得？我只是看看你，落下毛病了没有？何长山明白了，珍珍已经知道了一切。他半开玩笑半试探地问，如果我真落下了毛病，你怎么办？珍珍捶了何长山一拳，你还用问？难道你还不明白我的心？何长山很感动，他静静地看着珍珍，珍珍，你真不在乎一辈子没有自己的孩子？珍珍含着泪一字一句地说，我这辈子只要有了长山哥，什么都不想了。何长山把珍珍搂进怀里，哽咽着说，珍珍，你再好好考虑考虑。珍珍在何长山的怀里嘤嘤哭了起来，我早考虑好了，只要能和长山哥光明正大地在一起，其他什么都不重要。

俩人决定了这件事后，心里都有一块石头落地的感觉。珍珍反复埋怨何长山，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拿自己的命当儿戏。见珍珍一个劲儿地后悔自责，何长山不由笑了，你真以为你的长山哥这么傻？珍珍的眼里亮了一下。何长山调侃道，这么漂亮的珍珍还没娶到手，我怎么舍得死呢？珍珍忙问，长山哥，到底是咋回事？何长山故意卖关子，考考你，猜猜是怎么回事？珍珍的脑瓜飞速地旋转起来，想到了是翠竹最先发现长山喝卤水的，珍珍惊叫一声，我知道了，你是故意让翠竹看到的，对不？何长山说，脑瓜转得不慢，但只猜对了一半。珍珍的好奇心上来了，连连催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快说呀。何长山把他的计划原原本本和珍珍说了。珍珍虽然佩服何长山聪明大胆，但还是心疼地掉了泪，她说，卤水是没喝，喝了猪屎尿可是真的。珍珍一提猪屎尿，何长山的嘴里嗷的一声干呕起来。珍珍心疼地拍着何长山的后背，唉，折腾坏了。

这个时候，长岭正好进来了，见何长山这个样子，慌得连忙问，这是怎么啦？何长山不好意思地说，条件反射，一听到猪……“屎尿”两字还没说出来，何长山又干呕起来。长岭气得骂，活该！都是自找的，怨不得别人。长岭一骂，何长山的干呕停了。何长山和长岭开玩笑，姐，你的骂比药还管用。长岭哭笑不得，她没有心情和何长山耍贫嘴，一本正经地问，你们俩商量好了吗？

何长山答，商量好了，明天我就去做结扎。长岭有点不相信，拿眼看着珍珍，问，你呢？也想好了？珍珍答，想好了。长岭愣愣地瞅了珍珍好一会儿，又问，你真能豁出来，一辈子没有自己的孩子？珍珍斩钉截铁地说，长岭姐，我对天起誓，如果长山哥做了结扎，我不嫁给他，天打五雷轰！

长岭看看珍珍，又看看何长山，喃喃说道，服了！我真服了！一个疯子，一个傻子。

何长山该走了，他恋恋不舍地看着珍珍。珍珍突然扑通跪在长岭跟前，哭着说，长岭姐，明天长山哥要去做结扎了，我求求你，让长山哥陪我一个晚上吧。长岭急声说道，不行，不行！我跟大凤做了保证，你们俩没有孩子。珍珍拽着长岭的裤腿，可怜巴巴地说，长岭姐，求你了，就一个晚上，行不？

长岭冷笑一声，对珍珍说，看来还是豁不出来，既然这么想要孩子，那就好好再想想吧。我正不想让俺兄弟挨这一刀呢。

长岭催着何长山朝外走。何长山蹬着梯子，长岭在窖口上面突然把梯子猛地一晃，差点没把何长山晃下去，长岭冲着下面低声说，姐刚才想了，给你们一晚上，至于有没有，就看你们的命了。

何长山心中狂喜！他返回去一句话也没说，就把珍珍紧紧地搂住了。

这个晚上，何长山和珍珍疯狂地做爱。做了一次又一次。每做一次，珍珍就在心里默默地祈祷，老天爷，请赐给我一个孩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