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毕业前的几个月,那女孩忽然躲躲闪闪地不肯见北极狼了,在食堂吃饭遇上也要把脸别开。北极狼把她堵在校图书馆门口,问怎么了,问为什么。女孩低头捏着衣角,高跟鞋在地上蹭来蹭去。羞红着小脸说,对不起,白茫,咱们分手吧。她结结巴巴说她已有了另一个男友,是在家乡读高中时的同学,父母对那男孩印象极好,给她定下这门婚事,而她也真的爱他……
如雷轰顶。北极狼一脸温柔还没来得及拿下来,已经摇摇晃晃几乎站不住了。他惊问,怎么可能?你们什么时候爱上的?
女孩淡淡说,两个月前,寒假我回家探亲的时候。
北极狼浑身颤抖痛楚万分,喃喃说,为什么?为什么?我是这样爱你呵护你尊敬你,两年来碰都不碰你,我只等待着我们结合的神圣一天……
纯净的女孩拿一双纯净的眼睛呆呆看着自己纯净的亮指甲,说不用等了,白茫,请原谅,我不再属于你了。这件事不怨我。你不懂爱,不懂女孩子。我们高中同学集会的时候,那个男孩第一次和我跳舞就吻了我。他说他在学校的时候就喜欢我、爱我,可那时他觉得自己太穷太丑太窝囊,不敢表明心迹。后来他考上北师大,还当了学生会主席,现在是一家外资公司的副总。他说,当他明白了真正的男子汉不是靠脸蛋和年龄、而是靠才华和本事征服女人的时候,他终于找回了自信。他吻我的感觉真是酷,真是爽。第二天,他带我去他的别墅,当天我们就在一起了……那一刻我才知道,爱是灵与肉的火焰,是生命的狂欢和燃烧,是力量和激情的迸发,而非远离尘世的哲学和守望。
北极狼在床上整整躺了十一天,从早到晚泪流满面。经历过那次打击,北极狼发誓一定要找个绝对处女,找个真正懂得爱情而又纯洁的女孩做妻子。他和我相识后,一定从许多同学那里知道了我深谙风花雪月,经历过许多爱恨情仇,并非他理想中的水晶女孩。同时我也知道,北极狼并不算优秀和强壮,不过是个散淡的、与世无争的俗人,远不是我理想中的男人。但我和他所以死缠着,是因为我们都受过伤,都渴望忘却和抚慰。在经历了许多沧桑之后,都随意地对待今天,严肃地对待未来,没想把对方扯进各自的憧憬,非要把对方变成自己的另一半。一句话,我们都明白,我们只能做好朋友,不能做好夫妻。我们就是臭味相投。因此后来他继续找他的对象,我继续泡我的迪厅、酒吧,一有时间我们就把整个世界丢在脑后,忘乎所以地拧在一起。
这成了我和北极狼的游戏规则。
秦小多一直默默听着。末了,她像是问我其实在问自己,你和北极狼是臭味相投,我和雷可呢?
《27》
我说,我一直想不清楚,臭味相投是不是也是一种爱?有一天我和北极狼去郊外的度假村玩,忘了因为什么事情,我突然恼了,把狼牙从脖子上摘下来往床上一摔,说你自己玩吧,我走!北极狼反倒笑了。他说,晓婵,你知道咱俩为什么泡在一起总分不开吗?因为咱们都不是好东西,我是狼,你是狈,都是极端的自恋主义者,都不肯为对方牺牲自己,但必须合在一起才能生存,这就叫狼狈为奸。
我说,爱自己才能爱别人,一个不爱自己的人怎么可能去爱别人呢……
奇怪的是北极狼的这样子和这态度反而让我越发离不开他。我知道我是世纪末的超另类,是不洁的女孩,是把游戏当人生的现代美眉。而北极狼的坚守和不急不缓的等待,使他普普通通的样子竟然变得有些高大起来。其实,在我所有公开和秘密的爱情故事里,北极狼应该是很平常甚至很庸俗的一个。随着时间的慢慢浸剥冲荡,其它故事像凋零的花瓣,只留下一刹那的艳丽,然后就飘飞得不知去向,只剩下北极狼的形象日益鲜明起来,在每个有雨或有月亮的夜晚走到我的近前,提醒我到了这故事中某个情节的忌日……
《28》
搜狐“勿忘我花”聊天室
时间:1998年8月6日6时20分
(屏幕上显现一片美丽的动画风光,同时响起《帕克尼尼浪漫曲》。)
北极狼:娇娇,送你一曲美乐。何时回来?我在松花江大堤上奋战整整5天,总盼望有人从江堤上掉下去,我好把他从惊涛骇浪中救上来,一个英雄就横空出世了,哪怕我从此流芳千古。没想到我真成了英雄——把自己救上来了。那是半夜冒雨采访巡查堤坝的人,脚下一滑一头栽进一米多深的水坑。今天我终于完成前线采访任务,返回家里。窗台上的盆栽已经泛黄了,可我不想动,我只是觉得,你应与它的青翠同在。你不在,就由它去枯黄吧……西安感觉如何?
媚眼狐:东北生猛,江南细腻,中原老成,西南灵秀,而西北坚韧沉雄。由此我们可以解读,何以半部中华文明史和封建社会上升期发生在西部。革命从来就是西部的母题……
北极狼:我的娇娇真是聪明过人!媚眼狐一向惯于向老师抛媚眼,没想到在抛媚眼的同时也记住了知识。你的雇主如何?
媚眼狐:我发现,权力就是那张神奇的“百万英镑”,它无须支出,却可以购买金钱、美色、交情、奢华、气派等等世间的一切,包括我的智慧和小多的青春。秦小多心事重重,似乎并不愉快……
北极狼:苦难的历程?
媚眼狐:没错。
北极狼:她就是老百姓说的那种“谎花”,把自己的青春和梦想寄托于无望的未来,只开花不结果……
媚眼狐:我也是谎花。为此我在怜悯自己的同时也有些怜悯她。在囚笼里,我能听到一只金丝雀内心的哀鸣……
《29》
全球变暖让西安成了黄土高原上的火炉。天热,让吴凯的花心也突然热起来——他的铁灰色肉泡眼瞄上我了。这大出意料。
吴凯的手机平均每隔三分钟响一次,烦死了。他挺着有棱有角的板寸头,频频下达指令指挥着凯达集团的一切运作,石头般的冷脸不动声色,声音却充满不容抗拒的威严。同时,他竟然悄悄地、冷冷地、不动声色地开始对我大献殷勤,像突然进入发情期的大河马。吃饭给我夹菜,上车为我开门,路上为我举遮阳伞,端茶送冷饮递东西假装无意地碰碰我的手。做这一切的时候,那张糙脸依然冷峻,无言,无笑,无表情。只有一次,我们四个一起吃饭,雷可和秦小多中途退席去超市购物,吴凯酒喝多了点,那张坑坑洼洼的冷脸黑中泛紫,他放下筷子,把领带拉拉松,肉泡眼定定地瞅住我说,晓婵,论长相你不比秦小多差,论文化你是大学生,论性格你比秦小多开朗,论年龄你比秦小多年轻……
说这话时,他脸上肌肉纹丝不动,依然铁面、石头、僵尸。
我拿牙签从果盘里扎了一瓣桔子放进嘴里,然后说,吴老板你真棒,观察女孩特有经验,没半点漏洞。
肉泡眼闪出钢铁般的铁灰色光泽,我要是雷可……
选一个还是两个都收着?我坏笑着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