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俞大猷和季继河见王本固有所犹豫,前来问道:“王大人,发生了什么事?”王本固道:“你们看着请柬,这的确是胡大人的手迹,此时我都不知道今日之事该是不该。哎,那胡宗宪到底要干什么?”汪直哈哈一笑道:“这个都不知道,你们胡宗宪身为巡抚,要见我汪直,不外乎是商量海禁和倭寇之事罢了,这有什么难明白的。”俞大猷看完了请柬中的内容,道:“王大人,胡大人在这请柬里的所言,无怪乎是为了让他消去戒心罢了,不然此人怎么会前来,我们何必要在意这请柬里的内容呢。”汪直森然道:“俞大猷,你难道要违逆巡抚的意思,非要与我在此大战一场么?”季继河道:“正是如此,当时你逃了,今日不可再让你逃了。”俞大猷和季继河对王本固道:“王大人,不得犹豫,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我的血可不能白流了。”季继河被汪直上的最多最重,此刻恨不得杀了汪直而后快。王本固听季继河好么说,终于下定决心,也不管会不会误了胡宗宪的事情这一桩事了。他凛然而说道:“不错,你们倭寇横行沿海,沿海百姓与你们可是不共戴天地大仇,岂可因为一封请柬而放过你,再说,胡大人若非如此,你们会前来此地。”
汪直心知此时自己的做法已经不奏效,他四顾一周,瞥间了一旁的王本固,心生一计,他突然大吼道:“我汪直就算今日死在这里又有何可惧,自有人随我陪葬。”大吼着说完后就有意地去惨然大笑,最后对王本固冷冷道:“今日我死前不管如何都可以将你杀死,不知道此话你信是不信?”汪直不愧是攻心高手,他这样的大笑和其后言语,让王本固心里只觉寒气阵阵,听汪直跟自己这样说话的语气,心里不免有些怯了。但他在在表面上仍是十分的镇定,道:“汪直,你少来这一套,我王本固才不会怕你威胁。”汪直道:“事到如今,我汪直今日就给你看看,看看我汪直说话是不是虚言。”他右手翻横,手中那柄大刀,斩劈砍杀,往气不过所在奋力杀去。汪直道:“怕死可以像缩头乌龟一样躲起来。”这全是汪直的计策,一边的俞大猷一眼便知。俞大猷道:“王大人,快走,他说这些话不过是在有意逼迫你。”因为季继河有伤,俞大猷害怕汪直会对季继河动手,所以此时他一直待在季继河的身边,不好分身去保护王本固。王本固微微一笑道:“汪直,我可不会上你的当,有本事就杀来罢,看你如何擒住我。”说完就往后退走了几步。而那些士兵也为了不让汪直擒住王本固,纷纷围在王本固跟前。汪直的本意就是如此,只要这些士兵有所侧重,那么这个包围圈就会有地方相对薄弱,他瞅准一处,便全力杀往而去。
汪直大刀挥舞,杀了不少人,但是他的双肩和后背也受了不少刀伤,衣服满是斑斑血迹。俞大猷道:“汪直,你是逃不掉的。”汪直觉得身上的伤口火辣辣的疼,内力逐渐在流失。眼力有些模糊,却不知道为何,他此时心里想起的却是秦若烟,汪直自语道:“莫非我们是再也见不到了?”此刻一名士兵呼呼而来,就要往汪直背后砍杀,汪直转身一脚飞出,将一人踢飞撞在要上来的人身上,两人立死当场。汪直忽然觉得心里一片澄明,心道:“我一生际遇,实在精彩,可是死前却未见道一生所爱。莫非天意就是如此。哎,我汪直窝囊,死在此无名之地,他日我汪直岂不是会被别人所取笑。”想到这里,他蓦然大吼,心里不顾那么多,只杀向眼前的士兵,他大刀力道十足,无人能敌,那些士兵一时被其气势所慑,但也就片刻,那些士兵就往汪直的身后杀去。汪直终究气力不支,其后三个士兵的刀锋刺透了他的心口,其无力再反击,身子一软,倒地而死。那季继河就要将汪直乱刀分尸,却被王本固阻止,道:“若是此人没有了面目,我们如何交代。”俞大猷也道:“师弟,人一见死了,你这样做没有任何意义,反而会坏事。”季继河这才作罢。
这便是汪直战死前后的经过,胡宗宪专门设立灵堂,让人给汪直的尸身守灵。胡宗宪见柳尘缘和易真真两人久在灵堂不走,去其一旁而道:“三日后,我会让人将汪直的尸体送回。另外我已经将此事的经过详细修书一封,派人去告诉了毛海峰。”柳尘缘道:“发生了如此变故,那毛海峰是一定不会相信胡大人你说的话了。”胡宗宪道:“他信不信是他的事,总之我胡宗宪没有骗他。”柳尘缘道:“我父亲一死,沿海的百姓要遭殃了。”胡宗宪道:“此话怎讲?”柳尘缘道:“毛海峰虽然是我父亲的义子,但是此时父亲身死,他为了在帮众之中显示与你胡大人毫无瓜葛,只是上了你的当而已,所以他一定会让碧海帮之人去做那些杀人放火的事情。”胡宗宪道:“若真如你所言的那般,那罪魁祸首就是那王本固,此举让我们的计划全部落空,实在可恨。”柳尘缘苦笑道:“难道胡大人不知道‘不知者无罪’这句话么?”胡宗宪道:“‘不知者无罪’倒是不错,但是你也知道一句话,叫‘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你说那王本固怎么能够无罪。”说罢问道:“你们两人跟怎么打算?”柳尘缘道:“汪直毕竟是我生父,我自然要在此给他守灵三日。”胡宗宪道:“不管怎么说,实在是对不起。”柳尘缘苦笑,道:“此事谁也料不到,大家就不必再说了。”胡宗宪道:“三日后,我打算将你父亲的尸体送回碧海帮,你看怎样?”柳尘缘想了想,道:“毕竟我父亲生前是碧海帮的帮主,他的遗体是要交给碧海帮的帮众的。”
胡宗宪修书一封让人送到了毛海峰的手里,毛海峰见了使者送来的这封信立即瘫软在地,那使者怕有性命之忧而不敢久留,见任务完成立刻返回。当时毛海峰心里想着都是如何向帮众交代一事。哪里去注意这个使者。当时毛海峰心里可说是完全没了法子,便让人找来雷衡、李庆扬,邓秋成三人商量。四人开始也乱了心思,但其后正如柳尘缘所料的那样,毛海峰和雷衡四人想来想去,终于想出了一个办法。毛海峰为了表明自己与胡宗宪再无瓜葛,于是先集合众人,向帮众明说了此事,道:“这个胡宗宪实在可恨,居然骗了我,我毛海峰实在不应该被其花言巧语所骗,今日帮主被其手下人所杀,各位说我们应该怎么办?”
众人纷纷表示要为帮主复仇。雷衡此时推波助澜,道:“眼下我们帮主职位空缺,此时就推举以为帮主。”众人此时哪里还会想得太多,皆说只有毛海峰担当。毛海峰顺水推舟,道:“既然如此,我毛海峰也不推辞,此时也不宜在此时上花费太多时间。”一些帮众本想要柳尘缘回来就任帮主,但此时人人想着复仇之事,立帮主之事反而被淡化了。在雷衡的倡议下,毛海峰让组织起了四十余名的队伍,这队伍之中的人皆为扶桑人,个个武艺较高,手持倭刀利刃毛海峰下令道:“尔等会有熟悉路径的向导,带着你们从浙江平湖入境,向杭州进逼,抢掠之后逃向淳安,最后是常州、苏州,总之这一路上快抢快杀快走。”这一行人悄悄行事,然后大肆抢杀,弄得人心惶惶,最后这一行人居然来到了南京城外。在官兵的围堵之下,最后这一行人居然还能够返回海上,被这一行人砍死弄伤的百姓近四千人。
朝廷得知了此事,对当地的官兵好一通臭骂,还重重责罚了几十人。此乃后话,在这一行人从平湖入境开始,胡宗宪就知道这一行人为何而来。当时柳尘缘和易真真给汪直守灵了三日,胡宗宪手里拿着下属送上的倭寇屠戮百姓的上报表,前去找灵堂柳尘缘,胡宗宪道:“果然如你所说,三日的功夫,毛海峰就已经动手了。真不知道明日是否要将你父亲的尸体给送回去。”此时听见一个女子的声音,道:“尘缘,是你么?”柳尘缘扭头一看,原来是自己的母亲秦若烟。柳尘缘道:“是我,母亲。”秦若烟道:“我听闻你父亲被杀死了,是么?”柳尘缘不知道怎么说,秦若烟再三催问,柳尘缘也没有回答。秦若烟来到棺材边,对易真真道:“易真真你说,你义父的尸体是不是在里面?”易真真道:“是在里面。”秦若烟来到棺椁边,对胡宗宪道:“胡大人,可否让我看看我死去的夫君。”胡宗宪道:“人已经死了,我看夫人你还是不要去打扰他了。”秦若烟道:“我只想看看里面是不是真的汪直。”
胡宗宪苦笑:“难道夫人你还不信里面是汪直的尸体么。”柳尘缘道:“母亲,你怎么来了?”秦若烟道:“那日碧海帮与巨龙帮之战,我按你父亲所说孤身一人前来大明,然后就一直在等他来找我,后来我听到传闻,得知了他身死余杭州之事,心里一直不敢相信,不想如今真的是这样的结果。”胡宗宪道:“夫人,眼下这样,实非我所愿,夫人节哀顺变。”秦若烟道:“胡大人,今日是第几天了。”胡宗宪道:“已经三日,明天就要将汪直的遗体送去给毛海峰。毕竟汪直生前是碧海帮的帮主,是要交给他们的。”秦若烟道:“可否让我单独在此。”胡宗宪道:“夫人这样么做有何不可。”
胡宗宪说完让所有人离开,然后示意柳尘缘与自己来到一边的屋子里,他打开奏表对柳尘缘道:“你说的不错,碧海帮之人果然让人展开了报复,这十有八九是毛海峰所为。这是浙江平湖送上来的奏表。这一行倭寇一路上烧杀抢掠,杀害不少百姓,无恶不作。”柳尘缘道:“胡大人此时应该派人前去阻止。”胡宗宪道:“我已经部署下去了,不过此时我有一件事情相求,不知道尘缘兄弟你可会答应?”柳尘缘道:“只要不是违反大义之事,有何不可呢?”胡宗宪道:“我想让你去碧海帮见一见那毛海峰,说明此事,就说这并非我的本意,我自会处置王本固。”柳尘缘道:“若是我前去无果怎么办?”胡宗宪道:“不管毛海峰是否答应,我都会让官兵全力防范,不会再让他轻易前来杀戮我大明百姓。”柳尘缘道:“此事没有问题,只希望此事于碧海帮无关。。”胡宗宪道:“若不是碧海帮所为,那是最好。”柳尘缘道:“到时候我父亲的棺椁要送去碧海帮,到时候我就去跟毛海峰和碧海帮帮众说明此事。”胡宗宪道:“跟你说话就是痛快,现在我要立刻出发,前去找那王本固算账了。”就在此时,忽然一个怒女匆匆忙忙前来,道:“大人,大事不好了,那位夫人在灵堂处割腕自杀了。大人快去看看。”柳尘缘和易真真大惊,两人快步往灵堂而去。
柳尘缘来到灵堂,只见满地鲜血,秦若烟已经奄奄一息。那女婢道:“刚才我前来送茶水,不想却是这样。”柳尘缘扶起秦若烟的身子,道:“娘,你这是为何?”秦若烟道:“此事娘一心无悔,你父亲不在,娘亲也再无意思,可喜的是上天厚爱,我儿健在人间,武艺高强,还有什么可留恋。”说完看着易真真,“为了对自己好的男子而死,没有什么不对。”易真真心下明白了过来,这义母是将柳尘缘托付给自己了。易真真道:“义母放心,真真明白义母的意思了。”秦若烟气若游丝,道:“我和你父亲一道。”柳尘缘泪水流出,泣着点头,说不出半句话来,秦若烟则微微一笑,安然而去。胡宗宪见到如此情况,都不知道如何安慰柳尘缘,只是简单劝说道:“尘缘兄弟,人死不能复生,你就不要过于伤心了。”“柳尘缘仍是目光呆滞,婷胡宗宪这么说,一愣而苦笑,道:“胡大人,我有一事相求,希望很多人务必帮忙。。”胡宗宪“直说就是。”柳尘缘道:“明日就让我父母一起安葬于西湖一代,不要将我父亲的遗体送去碧海帮了。他们生前多分,死后就让他们永聚吧。”胡宗宪道:“此时我会让人马上就去安排,尘缘兄弟就不用为此劳心了。”
此时徐渭前来,对胡宗宪道:“大人,那王本固和俞大猷等人已经在府衙上等候大人了。”胡宗宪道:“看来此人是前来跟我计较一番的。”徐渭道:“到时候胡大人直说就是了。”胡宗宪道:“此事成了这样,我正好要跟他说说。”此时派去查探的心腹马友也正好回来道:“大人,事情都查探清楚了。”胡宗宪道:“细细说来。”马友道:“王本固之所以能够组成敢死队去诛杀汪直,是因为俞大猷的帮助。”胡宗宪道:“正好他们都来了,省了不少功夫。”胡宗宪来到府衙,见王本固、俞大猷和季继河等人已经前来,示意三人找椅子坐下,道:“大家都来了,什么事情我们可以说清楚了。”王本固道:“胡大人真是好心,居然为一个倭寇头子设下了灵堂,实在让人觉得匪夷所思啊。”
胡宗宪道:“没有什么值得你匪夷所思的,只是一味汪直并非倭寇,也非十恶不赦的坏人。”王本固道:“那汪直给你了你什么好处,让很多人居然这样为其说话。”胡宗宪道:“我和汪直从未见面,如果也算是,则是我和他的第一面而已,”俞大猷道:“胡大人,你让我们三人前来,可否说说到底为了何事?”胡宗宪道:“那好,我便一件一件的说,王大人,你身为巡按,应该知道巡按只有督查的职责,问没有用兵的权力。”王本固道:“此时我知道,我自会想圣上严明,你胡大人管不着此事。”胡宗宪道:“不错,我这些日子可有得忙碌的,所以我根本就没打算要去管此事。”说着来到俞大猷和季继河的面前,道:“真是没有想到,那日你们二人居然是蒙面行事,若不是我派人细查,你们二人恐怕不会承认。”俞大猷拱手道:“胡大人,欺骗了大人,在这一点上是我们做的不对。”胡宗宪面色顿时严肃起来,道:“难道仅仅是骗了我么?”俞大猷道:“在下愚钝,请大人明示。”季继河道:“大人直说,我们有什么过错,自会承担。”
胡宗宪道:“你们欺骗于我只是其一,其二,你们身为军队的统帅,居然不服从朝廷律法,反而去听从一个巡按的调遣,你们说说,一旦朝廷得知了此事,你们还有脑袋在么?”王本固冷笑道:“胡大人不要危言耸听,此事自有我王本固一人担当,你何必这样去为难他们。”胡宗宪道:“王大人说的好,他们是我的下属,大我可以不为难他们,只要今后他们能够将功抵过。而你王大人,一些事情你能够担当得起么?”王本固道:“我王本固堂堂正正,有什么事情担待不起?”胡宗宪道:“看来王大人消息不是很灵通。”胡宗宪说着将奏表扔在地上,道:“这是浙江平湖县令给我上的奏表,一群自称碧海帮的倭寇从平湖上岸,一路上大肆烧杀抢掠,被害百姓有百户,死伤达四百余人,这汪直就是碧海帮的首领,王大人你可不笨,试问此事是不是以为汪直之死而发生的。”
王本固一愣,道:“真有此事?”说着拿起那奏表细细一看。胡宗宪对俞大猷道:“这行倭寇,很快就会进入你们的守卫防区。”俞大猷道:“这行倭寇这么厉害,居然横行多日而我们仍奈何不得?”胡宗宪道:“这些倭寇是有备而来的,以往的倭寇哪里会这样,如今这群倭寇一路横行,各路官兵说他们喊着为帮主复仇的口号,还说我胡宗宪欺骗了他们,是被逼如此的,要怪就怪我胡宗宪,这些倭寇还真是有所谋略。除此之外各路官兵还说他们一个个武艺极为高强,而且对浙江一带的路径极为熟悉,与以往的倭寇完全不同,实在是难以对付。”王本固喃喃道:“也就是说,没有汪直之死,也就不会有此事发生。”胡宗宪道:“这事情的种种,难道我们还不可以推断,这碧海帮之前根本没有做过什么害人的事情,只是违反朝廷海禁的一个普通的海帮么?”
王本固道:“既然是普通的海帮,那你胡大人为何要要单独见汪直。”只听一边的徐渭叹气而道:“自作聪明,使得功亏一篑,功亏一篑啊!”王本固对徐渭道:“徐先生此话何意?”徐渭道:“胡大人从西湖盛宴开始,就在布局,但绝不是为了杀害汪直,而是为了得到更多更大的收获,此时却毫无所得,反弄得一片狼藉。”胡宗宪道:“收服汪直,也许就可以平定了倭寇,但是可惜了。王大人明白了么?”王本固听两人所说,心里揣摩一番,再想起汪直死前所说的话,他心里就完全明白过来了,王本固叹了一口气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是我王本固坏了大事,使得情况至于今日,这全是王本固一人的过错。”说着对俞大猷和季继河道:“此时与你们无关,我自会担待。”俞大猷和季继河对胡宗宪道:“大人,请责罚我等。”胡宗宪道:“我已经说过了,我可以不为难你们,只要今后你们能够将功抵过。”说完看着王本固,道:“王大人,既然你知道了过错,我们眼下该好好商量,此事该如何办法。”王本固道:“胡大人,真是对不起了。此时我自会跟朝廷有个交代。我现在就写奏折禀告此事,这里可有笔墨?”
胡宗宪指着一边的桌子,道:“王大人请便吧。”王本固书写了一会,就将奏折写好,道:“胡大人,有两件事情要劳烦你了。”胡宗宪道:“王大人请说。”王本固道:“第一件事,请胡大人帮忙将此信交给朝廷。”胡宗宪心下奇怪道:“这有何难,但此时却怎么要我帮忙呢?”他心里虽然奇怪却也不问,道:“此事有何难,我答应你就是了,第二件事呢?”王本固道:“第二件事,就是他日胡大人剿灭了倭寇,请务必要告诉我。”胡宗宪一愣,正要发问“王大人为何这两件事这么奇怪?”的时候,就见王本固拿出一把匕首,直去心窝。这匕首锐利非常,一下就刺入了心窝,王本固拔出匕首,一注鲜血喷洒而出。胡宗宪中终于明白王本固的意思了,想来他死意已决。王本固身子摇摆瘫坐在地,胡宗宪立刻将其扶着,道:“王大人,你何苦如此。”王本固道:“如今造成百姓伤痛,乃王本固之过错也,此罪可谓弥天,王本固非如此而不能谢罪。”说着气息一奄,再无生气。
胡宗宪呼唤了几声而王本固无回应,但眼睛却不瞑。胡宗宪道:“王大人定是有未了的心事。”徐渭反问道:“胡大人难道不知道?王大人心想何事,此时又是为了何事?”胡宗宪这才想起刚才王本固说第二件事情的时候,自己并未出言答应。胡宗宪道:“王大人是非分明,性行高尚,令人敬佩。王大人放心,他日平定倭患,当祭拜而告之。”说完只见王本固的眼睛已经安然闭上。胡宗宪立刻命人将王本固的尸体收敛,胡宗宪将王本固所写的那一封奏折打开一看,里面已经明说了此事,胡宗宪对徐渭道:“徐先生,有一件事情要你帮忙。”徐渭道:“大人请说。”胡宗宪道:“王大人的家属都在邢台,此事你且去告诉那些下人,无比快速将王大人的遗体送回邢台,我会另外奏折一封,让朝廷给其家属发放抚恤。”徐渭道:“传话而已,简单!”徐渭说着走出了屋子。胡宗宪对俞大猷和季继河两人道:“刚才王大人虽然在奏折跟皇上里说了此事,也说此时只由他一人承担,但这事情你们二人毕竟已经参与。”俞大猷和季继河皆道:“胡大人的意思我们明白。”胡宗宪摆手道:“不,你们没有明白。因为你们不了解当今皇上,所以我打算来一个以退为进,以你们二人的口吻上书皇上,自请降职一级,此后你俞大猷有可能安然不动,也有可能降职一级。”俞大猷道:“明白了,多谢胡大人。”胡宗宪道:“眼下那些倭寇还在横行,所以你们二人立刻回去,务必将这些倭寇斩尽杀绝。”俞大猷道:“我知道胡大人此时有很多事情要做,所以胡大人尽管放心,此时交给我们就是,我一定经这行倭寇斩尽杀绝。”
且说到了第二天,柳尘缘将汪直和秦若烟的棺椁运到一无名小山丘上,胡宗宪等人已经将一切都准备好,这棺椁是胡宗宪连夜让工匠特制而成,能够将汪、秦两人的尸身放在一起。小山丘上墓穴已经挖好。柳尘缘眼愣愣地看着棺椁下葬,一边的易真真担忧不已,这几日来柳尘缘一直神智昏沉,她害怕柳尘缘过于痛苦而伤了身子。汪直和秦若烟埋葬完后,胡宗宪示意众人先行离开。自己则来到柳尘缘身后,道:“尘缘兄弟,不要过于伤心了。”柳尘缘道:“胡大人还没有走?”胡宗宪见柳尘缘的样子,不由得苦涩道:“尘缘兄弟,此事多少与我有关,哎,真是对不起。”柳尘缘摇头苦笑道:“对于此事之前不是说过了么,怎么胡大人现在还这样说,这本不是我的建议么?眼下弄成了这样,你说我柳尘缘是不是自作自受。”说着这里,柳尘缘又忍不住泪水直流。
胡宗宪道:“尘缘兄弟有一件事情还不知道,那王本固自认罪责重大,已经自杀了。”柳尘缘道:“胡大人,看来此后海波之事可是难平了。”胡宗宪想起在自己的治下,倭寇一直横行不断,这些年来劳而无功,眼下又有许多百姓遭殃,死于倭寇刀下的百姓百而上千,他恨恨地道:“那些倭寇,我胡宗宪一定会平定的,他们害死了这么多的百姓,听不容,我不容,百姓更不容。”忽听徐渭的声音传来道:“昨日俞大猷回去后,他的人马就碰到那一行倭寇。”胡宗宪道:“看来战况徐先生是知道了,此战战况到底如何?”徐渭道:“此战俞大猷基本除掉了这一行倭寇。”胡宗宪道:“那就好,总算是没有辜负了我的期望。”徐渭道:“胡大人高兴过早了。”胡宗宪道:“此话怎说?”徐渭道:“俞大猷手下士兵两千余人死伤逾半。”胡宗宪暗道这倭寇战力实在了得,但仍是松了一口气,道:“不管如何,俞大猷此战总算是给百姓一个交代了。”说完想起自己当对俞大猷有所奖励,对死伤的士兵有所抚恤,他对柳尘缘道:“尘缘兄弟,眼下我还有事情在身,先走了。”
易真真道:“缘弟,我们也走吧。”柳尘缘摇头道:“真姐你可知道,在这些年来,我心里一直以为自己的亲生父母没有他人,却不知道事情会是这样,其实我自幼不在他们的抚养下长大,所以我的心里对他们满是隔阂,眼下他们双双而去,我心里却说不清的苦痛至极。”易真真道:“这有什么奇怪的,要知道你们终究是相同血脉。”柳尘缘道:“我开始听说父亲竟是碧海帮的帮助,心里只觉得他一定是个无恶不作的坏人,但是其后逐见他的一言一行,方知其心志伟岸,无怪乎我母亲会为其殉情。真姐,我柳尘缘自认本是一片好心,却不料害死了自己的亲生父母,你说这是不是柳尘缘做得不对?”易真真道:“缘弟你不必自责,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谁也不想半路会杀出了个王本固。”柳尘缘道:“柳尘缘尽孝不够,真姐,我打算在此守墓三日。”易真真道:“缘弟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你说在此,那我就在此旁陪着你一道守墓。”那胡宗宪直到晚上也不见柳尘缘回来府上,便让人去找,下人回报说柳尘缘打算要守墓三日,胡宗宪便让人每天按时送去饭菜。直到第四天柳尘缘回来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