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半个月之后,彭昌役窑又迎来了新一批的成员。孟君拾怀着热烈的心情期待着。新成员也可以成为新朋友嘛。虽然她不会说话,给大家的第一印象还是个智力有问题的,而且多半没有存在感,但是这十几天相处下来,除了那个叫陆子的小兄弟,其他大多数人她都已经混了个脸熟。
正这样一边搬砖一边想着,她听见旁边爆发出了老于的一阵怒吼声:“妈了个巴子!你他妈的到底是来帮忙的还是来捣乱的?!老子叫你挑沙子你他娘的给我用手捧?还他娘全捧水里去了?砖头都他妈的不会搬,全给老子搬碎咯!”
孟君拾转头看去,看见一个高高的身影站得直挺挺的,跟老于面对面。老于原本就狰狞的脸这个时候都不能看了,拿鞭子的手都是抖的。她听见那个新来的人语气淡淡,还颇有些理直气壮地说:“我在学。”
老于气笑了,连抽人都忘了。他一指正在看热闹的孟君拾,骂道:“学你个骨头脑西!猪头猪脑,猪头猪脑!这特娘的还用学?这不是看看就会的吗!你看看那个瘦杆子,人还是傻子!傻子都做得比你好!”
孟君拾:“……”她不禁有些郁闷。虽然她这几天一直都是默默地缩在角落里看热闹,但自认为没有做出任何跟傻子形象有关的事情,怎么这个头衔还没有摘掉?
老于又骂道:“你去跟他学,好好学学!滚滚滚!”
于是,那个人转过了身,朝孟君拾走了过来。
身子挺拔,走路带风,虽然穿着一身粗布短衣还打着补丁,但是一行一步间的器宇轩昂不是一件粗糙的衣服能遮盖的。那少年上扬的眉宇,含了薄冰的桃花眼,还有右眼角下的那颗泪痣,微抿的薄唇,仿佛写满了“我很酷,别惹我”的俊脸……不是男猪脚又是谁呢!
次奥次奥次奥次奥次奥!
顾骁怎么来了?还变成了劳役?
只是,他走路的时候左脚似乎受了伤,有些跛。
顾骁见到她却并不意外,严严肃肃认认真真地走到她面前,看着她。孟君拾看他薄唇微启,话即将脱口而出,她已经做好了洗耳恭听的准备,没料到顾骁指了指她面前的一堆砖头,开口的第一句竟然是:“这个,怎么弄?”
“……”男主,看来你的求知欲很强啊!
于是,孟君拾手把手传授了一波搬砖秘诀,不久,顾夶夶于搬砖一途上,走上了正轨。好不容易到了晌午,大家有两刻钟的休息时间,顾骁将孟君拾拉到一处没人的角落里。
顾骁往自己怀里掏了掏,掏出了两瓶药,递给孟君拾,然后又往怀里掏了掏,掏出了一包肉香四溢的东西,又递给孟君拾,然后再次往怀里掏啊掏,掏出了一把小匕首,递给孟君拾,就这样又掏了三四次,才把东西给掏了个干净。
“……”
顾骁说:“都给你。”
这时,系统发来电报:【ooc行为……】
孟君拾咆哮:“说泥马呢!我不接受点吃的东西饿死怎么办?原装货也没那么蠢吧?!”
大概是觉得她讲的有点道理,系统沉默了。
东西多得拿不下,孟君拾一样一样地往怀里塞东,等她理好了东西,顾骁冷不丁地抓起了她的手,摊开她的手掌,看到了她的掌心,结着一道有些狰狞丑陋的疤痕。这时还在齐云坡的时候,孟君拾徒手接白刃留下的疤痕。明知道主角金身不破命硬得出奇,但当时就是脑子抽了回去挡那一刀。
顾骁又握起她的另一只手,掌心同样躺着丑丑的一道疤,他动作很轻,语气却越发淡,说:“留疤了。”
少年的手总是温热而干燥的,带着薄茧微糙的感觉,轻轻地蹭着皮肤,不知怎的有点痒痒的感觉,一直痒到心里。孟君拾不由得有要把手往回缩的想法。她将手缩了回去,顾骁的手骤然握空,竟有些僵硬。
他刚才……塞给她那么多东西,不会是想补偿她吧?
孟君拾想说:“没事啊男主!留个疤算不了什么的!今日我为您留个疤,来日您一定要给我留条命啊!!!”但她张了张嘴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于是,她只能摆摆手。
顾骁收回了手,样子有些别扭,嘴巴一张一合欲言又止。憋了半天,最后才问:“怎么不说话?”
孟君拾忍不住要翻白眼了,刚才搬砖的时候跟男主肢体语言交流了半天,他不会以为她是在闹别扭吧?不是的啊亲!
孟君拾指了指自己的喉咙,又摇了摇头。顾骁这才理解过来,脸色僵硬:她不是不说话,而是说不了话!
顾骁的脸色有些难看,虽然依旧站得挺拔如松,却能看出来他的身形有些僵硬。好半晌,久到孟君拾以为他没有话说打算走的时候,她听到了顾骁嘴里蹦出三个字:
“对不起。”
这三个字像是花了他很大的力气,做了很长时间的心理斗争才说出来的,说完的时候虽然脸色无常,耳垂却红了,怪可爱怪憨憨的。他又说:“无妨,等出去,我找人给你治,会好的。”
孟君拾赞同地点了点头。
休息的时间很快就要结束,孟君拾打算回去,顾骁拉住了她,低声说:“最近役窑有些不对劲,小心,别乱跑。”
孟君拾点了点头。即使顾骁不说,她也有所发觉。最近役窑里的人大半夜不睡觉,总是悄悄地聚在一起。有时候,她还会发现同一个屋子的人被子里藏着铲子,棒锥之类的东西。
后来她通过肢体语言跟顾骁交流之后知道,顾骁那日从齐云坡掉下山崖,卡在了半山腰,人没大事,就是左腿摔伤了。他醒了之后才知道宋持没有将孟君拾送回家,而且她失踪了。在后来的大半个月里,他一直和孟憬新在寻找孟君拾的下落。好不容易有了她的消息,他就马不停蹄地赶过来了,中途甚至还去过一次江南。
当天晚上,拽拽的男猪脚抱着一床被子,走到了孟君拾的隔床边。她的床一边是墙,另一边谁的是个瘦弱的中年男子。此时顾骁抱着一床褥子站在他床边直勾勾地看着他,看得他不由得背后发凉,问:“干嘛?”
顾骁说:“换床。”
他的语气凉凉的,淡淡的,说不上不好,也说不上好,不是请求的语气,很容易激起这些劳累了一天的糙老爷们儿的怒气。果不其然,那男子声音高了八度:“你说换就换?你谁啊你?不换!”
然而男猪脚简单粗暴,将自己的被子潇洒地往孟君拾头上一罩,一手拎起那男子的被褥,一手揪起男子的后领,竟然一手一个都拎起来了。他把那男子提到地上稳稳站好,然后自己坐了上去。
男子觉得自己受了奇耻大辱,大怒:“妈的!白天老子受役头的气,晚上还要被你指来指去!你快给老子滚下来!那是我的床!”
众人见情况不妙,纷纷劝道:“唉,算了算了。他想换个床就让他换吧。”
“大晚上别闹了,大家和气点比较好吧。等下役头又要来打人了。”
这时,有人嗤笑说:“你这个瘦高个非要和那个矮哑巴睡一块儿,你们两个大老爷们儿,不会有什么吧?”
说话的人,正是那个陆子。刚才那中年男子顺着台阶下,一边往空床边走一边啐道:“肯定有什么!不然非得睡一块干嘛!呸!”
顾骁没有说话,自顾自地躺下,但孟君拾看到他的耳根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又悄咪咪地红了。
“……”
次日清晨,孟君拾是被一阵腹痛给痛醒的。这腹痛来自小腹,这间接性绵软的疼痛让她感觉甚是熟悉。于是,当她翻开被褥看见那有些发黄的旧床单上嫣然开着一小朵鲜红的小红花时,她沉默了,吓得她立刻将被子捂好。
次奥次奥次奥!!!她竟然忘了还有大姨妈这回事情!次奥次奥次奥啊!!!
孟君拾的举动惊动了顾骁,他睁开眼睛,看到的就是孟君拾白着脸冒着冷汗捂着小腹一脸惆怅生无可恋的样子,睡意彻底消散,坐起身问:“不舒服?”
孟君拾把被子又紧了紧,摇了摇头。顾骁见势就要去摸她的额头,她又连忙摇头。他注意到了她的被子,冷着脸,沉声道:“掀开。”
孟君拾万般无奈,挪了挪自己的屁股,掀开了被褥。
丢脸,实在是太丢脸啦!
谁料,顾骁盯着那一小滩红色反应半天,有些疑惑地看着她,愣愣问:“屁股,受伤了?”
“……”然后,钢铁直男才终于反应过来了,红了耳垂,轻咳一声,说道:“抱歉,差,差点忘了,你是个女的。”
“……”滚!!!
就在两个人在愁该怎么办的时候,没有注意到已经有人醒了。虽然那个人一坐起来顾骁就眼疾手快地将孟君拾的被子盖好,但那个人应该还是看到了。只见他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惊呼:“我的妈!你被子上怎么有血啊?你们两个昨晚上不会真干了什么吧?”
顾骁咬了咬牙,低喝道:“闭嘴。”
那人往后退了退,似乎有些怕顾骁,但还是说道:“你那么凶,不会真被我说中了吧?你们两个真有事情?!肯定有事情吧?!”
这下,其余人都被这动静给惊醒了。那人喊道:“你们快看!这个瘦高个和那个矮哑巴,有一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