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君拾大惊:这个疯子!他不是想毁了役窑,而是想毁了役窑里的所有人!
她冲上高台,大喊:“不要听他的!”
陆子没想到孟君拾会忽然冲出来,毕竟,在他和顾骁还有楼兵长的协议里,这个人,此刻应该已经离开彭昌城了。他有些惊讶,也有些不大高兴。他说:“我有军令牌在手,见此牌如见楼兵长!诸军听令!”
众人停下来,这次连架都不打了。他们齐刷刷地看着高台上的三人:陆子、孟君拾、老于。有人问:“这到底怎么回事啊?不是当初说好楼兵长也帮着我们一起反吗?怎么现在这些兵都追着我们打啊?”
“陆疯子怎么还站在上面?他还想把我们都杀了?!”
孟君拾喊道:“大家都停下,不要打架,打架就会有伤亡。等下会有人来处理的。我们先把火扑了好吧?”
有人喊道:“等下是有人来抓我们吗?”
“那这火还扑它干嘛?”
“对,不扑!我早就看这个地方不顺眼了!烧的好!烧了好!”
孟君拾在心里默默念道:“谢谢夸奖。”不过,她本意放这把火,是想要加快剧情发展,而不是要引火自焚啊。如果不小心,把这些劳役也给搭进去,那就更不好玩啦。
陆子在她旁边笑了笑,说道:“你看,你想帮他们,他们却不领你的情啊。大家一起死也挺好的,都公平。”
孟君拾懒得理他,对着众人再次喊道:“你们在进役窑之前,都是登记造册过的。如果你们逃了,反了,家人都是要受牵连的。现在停下来,等会儿有人来,再把督头的罪状往上报,上面不会为难你们的!”
对啊,他们都有档案记录,就算他们能逃到天涯海角,那他们的家人呢?
此话一出,有些人开始犹豫了,而一些无父无母无子无亲的人,却还是一脸坚决。有人道:“可我们不是要上面网开一面啊。我们是要回家,我们不想再做劳役了,不想每天在这个地方起早摸黑,要死要活地干了!干得再好,补贴也不是给我们的,也不会给我的家人啊!”
有人附和:“我都半年没见着我家小子,和我那婆娘了。也不知道他们过得好不好。”
有人郁闷:“你这还好!你起码见过自己的老婆!我连老婆盖头都没掀呢就被抓来做劳役了!怎么说也得让我把最重要的那步给做了是吧?”
有人表示同情:“这可真是有些惨呢。哎,我家就我一个,其实在哪儿也一样吧。但就是不想在这儿干了,每天狗一样的累,还得看狗官的脸色。”
陆子说:“看吧,我是在帮他们呢。他们知道自己是回不去的,但就是不相信,不死心呢。如果造反,担罪的就不只是他们自己了。还是死了最好,死了就没有那么多烦心事了,一了百了,多好啊。”
这是什么歪理?孟君拾没忍住,骂道:“那你怎么不去死?”
陆子说:“有这打算呢。先杀了他们,再自杀。黄泉路一起走,有伴儿。”
孟君拾说:“你在放什么狗屁?那些骂你的人有句话是没骂错的:我要是你爹你娘,就该在你一出生的时候,就把你放马桶里溺死!就算你没爹没娘没人教,但总该知道,父母给你生命,不是要你这么糟践的!”
陆子一愣,似乎是没被人这么正儿八经地骂过。他还没反应过来,站在他身边的老于却是一声呼:“骂……说得好!”
陆子反应过来,脸色不大好看,他瞪着孟君拾,说:“你算哪个屎坑里爬出来的狗艹玩意儿,他妈的敢这么骂老子?你他妈……”
孟君拾怒吼:“不许说脏话!”
老于高兴地在一边热泪盈眶就差欢呼鼓掌了。
陆子:“……”
就在这时,有人连滚带爬地从不远处跑来,一边跑一边指着后面,惊呼:“有人……有人闯进来啦!有人闯进来啦!”
孟君拾心里一喜:莫非是顾骁和孟憬新来了?!
陆子从震惊中回过神,他看着前面役窑入口的方向,像是想到了什么。他一把抓过孟君拾,手牢牢揪着她的头发,一手从腰间拿出他那把还沾着血的短刀,将刀刃抵在孟君拾的脖颈上。
孟君拾感觉到脖颈一阵冰凉湿濡,本想呼出口的救命瞬间便硬吞入腹。她看向前方,一队人马人马已经遥遥在望。一少年人骑马而来,面容清秀,却意气风发。这少年,应是孟憬新了。
顾骁穿着一身粗布短衣,却不藏锋芒。他立于孟憬新的马下,为他引路。
老于上前,想劝开陆子,说道:“你先把刀放下,别吓着人家,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火势越烧越大,越烧越近,热浪滔天,竟是要将灰暗的傍晚照成白昼。顾骁走在前方,手执长弓。他看向陆子,搭箭拉弓,只一眯眼,一瞬之间,一支利箭破开火浪飞速而来。
第一箭,打穿了陆子拿着匕首的手,匕首“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骑在马上的孟憬新看到此景,不禁松了一口气。
陆子先前也被顾骁打穿过手腕,到现在也还没好。那时候他没觉得有多痛,这时候也是一样的,就是觉得莫名地好笑,莫名地想笑。
而孟君拾则差点没被这一箭吓趴下。拜托:射箭之前能打招呼不能?!但凡她能有点心理准备也不至于被吓成这样啊!
第二箭,箭已在弦,千钧一发之际,就可发出。陆子看着顾骁的箭锋指着自己,直觉地知道这次:他会被一箭穿喉。但他并不觉得有多害怕,也没有躲闪,只是笑:“大少爷,想射箭就别犹豫啊!”他的手还抓着孟君拾的后颈,血流了满手都是,但他毫不在意,而是把地上的匕首捡起来,再次抵上孟君拾的脖颈,说:“来啊!让我看看,是你的箭快!还是我的手快!我跟她的脖子,哪一个先见血!试试啊!哈哈哈哈哈!”
远处,孟憬新嘴巴一张一合,不知说了什么,顾骁始终都没有开弓,却也没有放下箭。
孟君拾一边被要挟着,一边还不忘使劲儿朝老于使眼色。老于成功接收之后,对陆子说道:“够了够了!不许闹啦!快那玩意儿多危险,快把刀放下!这样僵持下去,我们都会被烧死的!这小兄弟说的对啊!倘若你父母见你如今这样,会心痛的,真的会心痛的!”
陆子朝着老于一吼,大怒:“你闭嘴!你以为你在我身边待了几天,喂了我几天饭,就能以长辈自居?就能教训我了?你算什么东西?!”
老于老泪纵横,似乎真不想看陆子再这样下去,他说:“我不配。可世上还有谁能再这样骂你教训你教你做人啊?你恨这个地方,所以你要杀了这里的人。你恨这个国家,连带着这国家的百姓你都要恨上一遍,可你杀得完整国的人吗?你的祖父不是这样教你的,你父亲更不是这样教你的你都忘了吗?孩子,收手吧……你还小,你毕竟还小啊,你还可以重新来啊,别做让你自己后悔的事情。”
老于的一番话似乎让陆子回忆到一些不好的事情,他的面色有些狰狞。而就在此时,趁他分神之际,一道利箭之声乘风而来。
顾骁开弓了!
那支箭,奇快,等陆子发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躲了。他凄凉一笑,闭上眼睛,做好了迎接死亡的准备。而此时,孟君拾看着那只利箭,直觉眼前一黑。一道身影拦在了他们前面。
接着,就是一声箭刺破皮肉的钝声。
老于身宽体旁,挡在他们面前,把他们两个人都堵得很严实,而这一倒,更是倒得要压心压肺了。孟君拾瞪大了双眼,她和陆子都被老于压倒在地。陆子骤然睁开双眼,他看着老于胸口的那一支箭,有点懵,有点反应不过来发生了什么。
或者,是不大敢相信发生了什么。
老于的眼睛一个劲地看着孟君拾,似乎有话要说。
孟君拾俯身去听,说:“你说……我听,我在听。”
那箭射入老于的左胸,穿胸而过,似乎将他的声音都伤得支离破碎。他沙哑的声音断断续续,几不成话:“……他,打他骂他,都好……把他……他引上正……正途。他不坏的,不坏的。麻烦您……教导他,好好的……来得及的……”
老于的意识有点开始混沌模糊,翻着白眼,嘴里一直重复强调着“不坏的”“教导”“来得及”这几个字眼。孟君拾听着鼻子一酸,频频点头,后又想到老于可能看不清,又大声说:“好!我知道!我会好好教他的,把他掰直掰正,尽我所能,教他做一个正直的人!我会尽力的!”
以往,这样重的承诺,她是不会许的。如果说,她是个圣人,她足够的优秀,那她尚有余地去教他人品德言行。但她并不是,她不知道以后该做什么,她甚至迷茫做什么事是对,是错。比方说现在,她是真觉得这一把火,放得大错特错了!但面对临死之人的绝望请求,她却无论如何也拒绝不了。
陆子终于从不可置信中回过神,双目猩红。他瞪着眼睛,发疯似的将自己手上的箭羽拔出,扔在地上。突然,他大吼一声,扒着老于的肩膀,吼道:“我他妈谁都不用,谁都用不着!我一个人挺好的!你别装死!你以为死那么容易?死哪儿那么容易?!”
他大笑了起来:“我说什么来着?我就说你们都是要离开的!我一个人!我一个人真的挺好!你他妈算个什么东西?以为养过我几天,就了解我了?就有资格给我托付下半辈子了?!我告诉你,我就不是个东西!我就是坏透了!我真的恨不得全世界都去死啊!有本事你起来打我啊!少在这儿给老子做什么苦情戏!我都要吐了!起来啊!”
然而,老于此刻已经断了气了,正无声无息地躺在地上,任他如何骂,如何大吼大叫,他都不会再有任何动作,任何反应。
终于,一滴泪垂落在老于已经紧闭的眼上,有一个沙哑,哽咽的声音,泣不成声:“你起来,……你自己来教我。于叔……你起来,起来啊!”
少年绝望地呼唤,泣不成声。此时此刻,他就是个因为太伤心太委屈而嚎啕大哭的孩子。而,那个被唤作于叔的人,再也回不来了。
这时,系统大美无悲无喜的播音腔自孟君拾脑海中想起:【推动情节发展,ooc功能解除进阶2。
寻找到关键人物陆枫扬,ooc功能解除进阶3。
ooc功能正式解除。恭喜贵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