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来说，处理意外是飞行员的工作，其他人只会在一旁提供协助。以防权责不清，也以防其他人因为没有实际确认情况，或没有专业知识，就做出错误的指示。这些事情发生的很多，但在飞艇上，却足以致命，所以马虎不得。

这些其他人可以是空管，可以是官员，可以是工程师，也可以是空艇上的王公贵族以及佣兵大臣，这些人的意见通通无视。在飞艇上，一切都以艇长的指示为准——在艇长有能力下达判断的情况下。

但这并不意味着其他人会坐以待毙，目前唯一能够以手操解决这个危机的人——安德里亚，又欠缺经验。所以，作为试飞员兼飞行教练的艾莉森·布兰德和惯于处理这种意外情况的赫米特·瓦尔里奇，趁着飞行工程师休息的时候，正在积极的商讨对策以及备选方案。

不过很遗憾的是，虽然看起来能用的方法很多，但实际上可行的方法太少。绝大多数异想天开的方法，运作的过程中都会有或多或少的困难，有着或多或少的弱点，所以也就或多或少的不能成功。

这是我在提出用魔法远程控制着飞艇降落时，赫米特是这么否定的，却没有太消极或打击我的自信心，只是单纯的提出了这个事实而已。

「魔法啊……大多是攻击的魔法，少数的……羽落术吗？如果是一个人从万米高空摔下来倒是不错的选项，但对象是飞艇嘛……记得魔法的第一法则吗？」

魔法的第一法则，施法者无法同时吟唱多个魔法，同一物体也无法同时被多个魔法作用。凡是学习过魔法的人，无论是药剂师、战斗人员，还是我这样的魔导工程师，都把这句话牢牢记住。

「所以，就是这样，你使用羽落术的同时，也切断了飞艇其他部件之间许许多多的魔法作用。就像你看到一个人面朝下趴在坑里，然后朝里灌水，指望他能够自己浮上来一样。副作用太大了，无法接受。」

「为什么这种飞艇没有从地面上控制的装置呢？」

「你认真的吗？」赫米特整个人想被放空了一样，塌缩在椅子上，一动不动，此时少见地抬起头，情绪低落地瞟了我一眼，「那如果被敌人控制了又应该怎么办？这个风险可比现在这种千年难一见的情况常见多了。」

「也对。」我稍稍有些膈应，感到很沮丧，但一想到这并非我的专业，而且似乎剩下几个人也没什么明显的对外行人的鄙视，倒也放心了一些，至少把这些胡思乱想又重新扫了出去。

「还有别的方法的话……不用飞龙抓着，让它受控着地，怎么样？我记得以前看到的远航-2号飞艇就有过这样的解决方法吧？」

那也是很经典的一起事故，远航-2号货运飞艇由于炼金用品着火冒烟，遮蔽了一切仪表盘的读数，驾驶员无法在什么都看不见的情况下着陆。由于起降落的空港距离龙骑兵训练的场所不远，其中一人便用龙的爪子抓住飞艇的顶部，在驾驶滑行道上平安着陆。

「想法不错，可惜在gb-6上，不行。如果是gb-5的话，都值得考虑。」

「也对。」

我并不对此感到多少意外，坦然接受，因为我直觉上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大小是硬伤，gb-6和远航2号的大小差了有几倍大，虽然我目前为止并没有真正目睹过骑龙，转述为主，但想必，要牢牢把持住这艘庞然大物，还是太过困难。

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是，gb-6的检修从来都不是一个维修人员负责，而是一组维修人员负责，即使是最简单的更换零件，也必须要有多个人一起协调——这还不算例行的交叉检查的工序。

简单的更换零件……

我当时想着这个话题有些出神，便在那边的回讯到来之前，想得出神。我还是在顾虑这到底会不会是我自己的责任，我又没有做错什么，如果我真的做错了什么，那肯定会被放在聚光灯下再三观察，观察……

而赫米特和艾莉森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又争执了起来，他们就某一个方案的可行性吵得不可靠叫。

「我依旧认为，应该让专业飞行员上去控制。」

这也是一种选择，不如说，应该是这种意外的常规处理方法。安装在腹部的魔力坐标校准器就是这么用的，能够使用传送魔法的人在锁定空间以及当时使用的魔力坐标校准器的参数之后，便能够安全地转移到飞艇货舱的一片腾空区域。

再之后，就可以驾驭住这只失控的铁鸟，在原因解明的，驾驶人员出现意外而飞艇本身能够维持正常而且有足够时间的前提下。使用魔力坐标校准器让其他人员上去，参与驾驶，是例行程序。

艾莉森一开始就是这么说的，而且她也再三强调：「人手这个最麻烦的问题，也好解决吧？」

「对此我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或者说，这方面问题不大。」赫米特微微侧过头，背也挺直了一点，神色变得认真了一些，「任何飞行员都被训练过如何单人操控飞艇降落，比单发停转难不了多少。」

「那么……」

「不够安全。」赫米特也把自己的意见又重复了一遍，他一边以右手微微揉搓自己的眼睛，一边加重了语气，陈述着自己的意见：「在保证那个不明因素不至于导致送上去的人昏迷之前，这样实在是太冒险了。要是又昏倒了应该怎么办？单纯的添乱吗？在把这一点看清楚之前，我不同意。」

「如果一个不行就多去几个啊？总会有人坚持下来的吧？」

「然后，表面看上去一切正常，于是接管飞艇，直到在降落，进近的最关键时刻，突然晕厥？倒地不醒？」

「这是小概率事件。」艾莉森，重重地，重重地叹了口气。

「其他所有人昏迷本身也是小概率事件。而且，飞行工程师就一定说的是实话吗？」赫米特的声音颇为烦闷，他的这句反问远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充满恶意，只是让人觉得他顾虑颇深，思虑周全。

无法确认，无法证实。

如果有两个人，比如艇长和副艇长两个人同时宣布紧急情况，会可信不少。而现在，以我们当时的角度来看，到底是其他人被挟持只留一个不敢说谎的飞行工程师在驾驶舱，还是真的只有一个人来操控飞艇，其他人都失去了意识，两者的可能到底哪个较大，在当时，着实难以判断。

虽然是赫米特提出来的，把所有人吓了一跳，但我们也发现无法否决这个假设，即使是艾莉森据理力争也没法完全驳倒，只能不服气地放下其他参考资料。

如果是在陆地上，或者有其他飞艇也在这个航路上，也多少会方便一些——让其他人用远视的魔法从侧方目视观测，也能掌握不少情况。不过很可惜的是，海洋上空的天气并不算太好，云层很厚，也很密，难以穿透，也找不到合适的角度。

「伴飞总没问题吧？」

「嗯，刚刚有人去申请了。龙骑士，从群岛出发，到那边还要有一会。」

「是吗。那就好。」

说完之后，我们的这一小片空间便重新陷入了沉默，现在如同黎明前最困倦的时候，而我们又找不到冲锋的方向，体会到的只能是深深的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