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南开车快到小区门口,意犹未尽,问月然还有没有别的安排,现在时间还早,按照惯例,这个时间才是月然出门夜行的时间。月然想了想说,有啊,不过今天的任务有些艰巨,不一定会有收获。赵南对夜里跟着月然外出行动,着迷的很,不由分说调转车头,离开了小区方向,按照月然的指引,开往城内的方向。
这次是大雁塔。大慈恩寺正门口。月然站在门前,回忆着梦中的情形,转向右手,穿过右面的天幕广场,到了慈恩西路,再向右手北面而行,到了翠华路,转而向正北方向,一路而去。她想像自己就是梦中那个青衣女道士,风尘朴朴,一身疲惫却坚毅而行。道路两边的房屋早已不是梦中民国时的样子,可是道路本身的位置没有变,距离也没有变,她还记得梦中走过的转弯方向,还有距离。
赵南跟在月然身后,亦步亦趋。如果不是月然一路都在辨认距离和方向,经常停顿,他会被她甩开很远。他觉得自己像是被月然拉出来遛的狗一样,撒着欢,总在她前后左右,开心的要命。还有西安城内的道路,即使是这巷陌小路,也是笔直的正南北正东西走向,每个转弯都是九十度,走的好是有趣。
但是走的路太远了。近一个小时的步行,赵南走到脚酸,后悔没有开车,这路程大概有三公里,他问月然到底要去哪里,月然也很迷茫,说不知道啊,她正在找,不过快到了。
路上的繁华依旧,只是样子不同了。月然心想。如今眼前的市井,华丽富庶,高大簇新,而在梦中虽然也同样的店铺林立,却是低矮旧破旧,堆积灰尘。时代的变迁,让她生出沧海桑田之大感,这是她现世的经历不能带给她的感受,她叹息不止,都被车辆行驶的隆隆声和街上店铺热闹的音乐声所掩盖。
省立博物馆出现在前面。这是一座馆舍为“中央殿堂、四隅崇楼“的唐风建筑群,主次井然有序,高低错落有致,气势雄浑庄重,在夜晚灯光的装饰下,更加庄严辉煌。月然看着博物馆,说,应该就在这里了。
赵南大惊。“难道你要夜闯博物馆,那里面全是国宝啊,硬闯不光是犯法的事儿,可能会被当场击毙,你别乱来。”
月然接着走,她绕着省博物馆转了一圈,仔细打量周围的一切。应该是这里的一个十字路口。可这里附近有四个。每个布置着严密的现代建筑。一点儿过去的痕迹都没有。她走走停停,最后终于在西南角的路口停了下来。
就这里的建筑古老一些,是一幛八十年代的五层楼,灰墙绿瓦,笔直的线条没有任何装饰,很像是一幢教学楼。走到楼临街入口处,果然有一个白底黑字的招牌:“xian市bl区老年大学”,果然是一座教学楼。
“这旁边是长安大学,这幢楼估计是隶属他们,现在单独分立出来当做老年大学的教室。”月然给赵南解释。她走上台阶,到了门廊下,这里并没有钢制的防盗门或是卷帘门,而是很普通的暗红色木门,想来主管单位认为这种地方不值得做任何防盗的措施,就连门锁都是旧款式,款式虽旧,门还是锁的很牢固。
月然走下台阶,沿着教学楼走到一侧尽头,从楼体中伸出的一米八左右高的铁栅栏。铁栅栏内是一小片灌木树林,挡住了视线。月然看四下无人,纵身一跳,双手抓住栅栏的横条,用力一撑将身体在横条上撑起,抬腿踩上横条,半蹲在横条上,轻巧的转身,从栅栏的内侧跳下,她就这样翻进了老年大学的校园内。
“跟我一样,快点进来。”月然对赵南说。赵南模仿月然的动作,也翻进了栅栏。他问月然是不是经常翻墙,动作这么熟练。
“是啊,怎么,你怕了么?”月然笑着说。
这是个小小的园林休息区。走过栅栏后的小树林,就是教学楼后面的一块区域,很小的庭院,能在闹市区有这样的庭院,也只有老资格的行政事业单位才能拥有资产。四五棵高大的白桦树,细密的枝条织成网状遮蔽了天空。砖石铺路,有石桌石凳,有些假石盆栽,几从花木,一派老年人的休息场地的样子。月然的目光从这些景物上一扫而过,停留在角落里的一处小楼阁上,轻轻的发出一声惊叹:“天啊,就是这个!”快步跑了过去。
这座二层高的小楼阁一点儿也不显眼,在高大的桦树和周围高楼的映衬下,就像个灰色低矮的影子。在月然梦中它精致美丽的样子已经完全尘封,只残存着相同的轮廓。飞檐上翘,金顶已经褪色,本来是敞开式的二楼小亭,现在被用木窗封闭起来,一层依旧门户敞开,但是里面堆积着许多杂物,向上的楼梯似乎也腐朽了。
“你要找的东西是这个?”赵南问。
“是的。”月然说着走了进去。赵南随后,纳闷的问:“这像是个废旧的亭子。你找它做什么?”
两人一前一后,踩着嘎吱作响的木制楼梯,上到二楼。二楼里面漆黑一片,用手电筒灯光查看,空荡荡的没有任何东西。只是在上空中间的位置,有两个十字形交叉的木梁,显得有些突兀。月然站在下面,仰头查看。
“这里曾经挂着一口钟。”她说。
“嗯,只要不是曾经挂着一个人就好。你说这是个钟楼?太小了吧。你看现在城中间的钟楼多高大!这么小的钟楼也太小气了,难怪被淘汰了。”赵南说。
“它曾经不小呢。只是现在高楼太多了。再说,钟楼看的主要是钟,又不是高大飘亮。”
“可他现在钟也没了。”
“是啊。钟到哪儿去了?”
“你真正要找的是钟吧?到钟楼来肯定是找钟。情有独钟,哈哈。”
“算你聪明。那你知道钟去哪了吗?”
“在漫长的历史当中,古钟流落到民间,最终化成一堆铁水,被铸成各种物件,分崩离析,不复存在……”赵南用低沉苍老的声音缓慢的说着,仿佛古钟的阴魂附体一般。
“你总是爱胡说。”月然生气。两人一起从楼上走下来,到小庭院里又找了一次,没有。月然记得那口钟有三人环抱那么大,这小院子里显然藏不下它。她很失望。原路翻栅栏离开。
“它应该就在周围。不会太远。就在附近。钟就应该在钟楼的位置上。否则就起不到该有的作用。”回去的路上,月然恨恨的说。
“钟楼是会是什么位置?”赵南问。
“还记得我们前几天看到的那块青玉石板吗,这座钟楼的位置在上面也有标识。”
“啊?啊?你是按照那个地图找过来的?”
“一半是,一半不是。”
“什么一半一半的,我被弄混了,你这个小巫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