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初二年六月，汉中太守魏光入朝，迁工曹侍郎，原汉中长史魏章擢汉中守。设朝廷所属河西地为凉州，分武威、张掖两郡。

大将军嬴曦令右卫将军卫青持节充凉州都督，兼任武威太守，负责朝廷对西藩事务。

年仅二十五岁的卫青就此成为了嬴曦执政后所任命的第一个封疆大吏，将与驻守陇右的蒙皋协同，负责对西方诸胡的事务。

就在朝廷事务皆正常运转的时候，一则急报自函谷关传来：齐王联合韩王，起国内大军二十万，以“清君侧”之名，讨伐大将军嬴曦，并言称要奉迎天子还都洛阳。

与这个消息几乎同时传来的，是唐王派人来报，他已经拒绝了齐国相田雠的游说，拒绝与齐王联合。

当此山雨欲来之时，嬴曦已经无法再坐镇长安，他必须要亲率大军东出函谷，与齐王对决。

“诸位，”大将军府议政厅上，嬴曦目光扫过众人，朗声道：“齐成、韩楚逆天反正，僭越自立，而今更纠结逆党，谋图叛乱，孤欲亲征之，朝中之事便拜托诸位了。”

望着自信满满的嬴曦，群臣皆互相看了看。根据他们得到的消息，齐王与韩王此次共出兵近二十万，而朝廷如今能拿得出手的兵力不过十万余。而且年初出兵征伐胡人，在战争中又损失了数万匹战马。可以说，但凡是个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嬴曦几乎不可能是齐楚两国的对手。

但此时众朝臣几乎无人敢当面对嬴曦表现出质疑，在这种境况下，他们不约而同地保持了沉默。

六月中，大将军曦尽起关中之兵十一万，自京师开向函谷关。

“蒙肃听令！”

中军大帐里，韩信、贺拔胜、蒙肃、裴仁、江甫、郭振、嬴雍、嬴起分列左右，就连独孤晟也自告奋勇，请求以白身效力军中，以洗失职之过。

蒙肃出列拱手，朗声道：“末将在！”

嬴曦道：“孤命你领所部三万驻于蒲坂，严守大河渡口。”

“末将遵命！”

蒙肃上前拱手，只觉得一个沉重的担子压在自己的肩头。他知道，嬴曦这是把关中与并州的连接要塞交由他全权负责。

“韩信！”

“末将在！”

一身甲胄与士卒无异的韩信挺身出列，经过这些年战事的考验与洗涤，如今的他已经隐隐成为朝中嬴曦之下，军队中的第一人，无论是此刻帐中诸将还是帐外的普通士卒，都对他崇敬有加。

“孤命你率所部一万，驻守武关。”

此言一出，众人不禁有些讶然，韩信本人却没有露出丝毫异色，直接拱手道：“末将遵命！”

诸将互相看了看，郭振最终没能按捺住好奇，上前拱手道：“大将军，武关僻处关中东南，远离中原，且有重山相阻，齐军不可能舍近求远，末将以为，我军人数较叛军本就处于劣势，似乎不必在此时再分散兵力。”

嬴曦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站在他身旁的军师荀若却是笑道：“郭将军可不要忘了，在武关之外，还有荆州。”

郭振一愣，说道：“先生的意思是……”

嬴曦这时候道：“齐王向来擅长在他敌人的背后进行骚扰，而项广近些时日也是越来越不老实，所以孤觉得，还是做些防备的好。”

闻言，郭振似是明白了他的意思，便拱手退下。

嬴曦站起身望向众人，道：“其余诸位，全部随孤正面迎战叛军，明日东出函谷，直发洛阳！”

众人齐齐出列，拱手道：“愿从大将军破敌！”

与此同时，齐王亲自率领的军队已经抵达了洛阳附近，驻军于河桥。韩王姬楚率军自临汝北上，驻军于轘辕。

嬴曦的大军出函谷，驻扎在弘农，与在此守卫的韦裕合军一处。在得知了齐韩两国的兵力部署后，嬴曦立刻作出了应对。

“江甫、郭振听令！”

“末将在！”

嬴曦手指着背后那幅巨大的洛州地理形势图，吩咐道：“你二人率军北上，打上孤的旗号，进驻孟津，若是齐王来攻，不得与其交战，撤回新安固守。”

“末将遵命！”二人没有多问，直接拱手应命。

“嬴雍、裴仁、贺拔胜，孤命你三人驻军渑池，随时准备策援前军！”

待三人领命，嬴曦道：“嬴起、独孤晟与孤率轻骑五千绕道洛阳，赶在敌军汇合之前进击韩王所部。”

……

伊阙，洛阳的南大门，北倚龙门，南靠伊水，韩王自轘辕前往洛阳，途中必然会经过此地。

嬴曦率领五千轻骑秘密前往此处，算着时日，姬楚的军队应当就在今天会赶到这里。

自缑氏向东的大道上，一支多达数万人的军队正在向西缓缓前行，军中多为战车与步兵，主帅阵列所在的大纛上，以金丝绣成的“韩”字分外显眼。

“大将军，有斥候来报！”

独孤晟策马来到中军，向嬴曦拱手道。

“让他过来！”

只闻马蹄声动，一名穿着与寻常士卒稍有区别的骑士飞速赶来，下马单膝跪地，朗声道：“参见大将军！”

嬴曦道：“免礼，军情如何？”

那名斥候站起，回答道：“伊水之东约五十里外发现大量军队，应当正是韩王中军。”

嬴曦眼睛一亮，接着问道：“人数多少？”

“约有四万余，皆是步车混同，未见有骑兵！”

闻言，嬴曦颔首道：“知道了，你们继续打探，有任何情况，立刻向孤汇报！”

“诺！”

斥候没有丝毫停留，翻身上马，继续东去打探。嬴曦则看向独孤晟，道：“传孤将令，全军立刻渡过伊水，阻截韩王！”

独孤晟拱手道：“遵命！”

夕阳余晖将伊水镀上了一层金黄的色泽，五千骑兵兵分两路，自浮桥渡河，随后合兵于中，在嬴曦的率领下朝着东方全速前进。

夜幕降临，姬楚下令全军原地驻扎，调配各营安排防卫，谨防敌袭。

但在韩国的将军们看来，此处乃洛州腹地，乃韩王所治下，哪里会凭空冒出来什么敌人？所以他们只是奉命安排防卫，却没有按照正常行军的习惯派出斥候外出查探。

所以，当嬴曦亲自率领骑兵连夜奔袭五十里，来到韩军大营之时，几乎没有任何人能及时反映并作出应对。

随着主帅一声令下，五千轻骑飞速前进，视营前鹿砦于无物，一路撞开营门，冲进了韩军大营。

嬴曦手持长槊，身先士卒，朗声道：“生擒韩王者，封万户侯！”

被马蹄声与喊杀声惊醒的姬楚跑出营帐，匆匆忙忙地召集将士发动反攻。但在这大营之中，他的战车部队根本无法伸展，而仅靠步卒显然无法阻挡这些骑兵的冲击。一时间军中大乱，死伤无数，嬴曦的骑兵冲杀纵火，所向披靡。

就在姬楚有些束手无策之时，随同进军的韩国郎中令郑官阳忽然站了出来，高声道：“所有人弃车成行，抱成方阵，驱赶敌军！”

正群龙无首的韩军连忙遵从他的指挥，纷纷汇聚到一起，组成了一个个大小不一的方阵，如此方才暂时在自己的大营中站稳了脚步，开始对前来偷袭的敌军发动反攻。

嬴曦对战场局势洞若观火，朗声道：“所有将士，撤！”

主帅一声令下，骑兵们立即调转马头，没有任何迟疑与犹豫，直接自营门鱼贯而出，顷刻间便不知去向。

姬楚大怒，正要下令全军进击，郑官阳却匆匆跑来，跪地顿首道：“大王息怒，敌军皆为骑兵，行军速度远胜我军，且此时正值深夜，我军若冒然进击，恐怕会中了敌军的埋伏……”

姬楚闻言，倒也没有继续坚持，只是沉着脸，下令道：“各部做好防卫，遣派斥候，一旦有动静，立刻向寡人汇报！”

诸将奉命而去，姬楚脸色阴沉，愤愤地转身回帐。

原野重归寂静，只有营帐中熊熊燃烧的篝火时而发出阵阵噼啪炸响。

正当韩国的将士们重新各回营帐，酣然入睡的时候，自大营外忽然传出阵阵急促的鼓声。一时有如雷鸣，惊醒了整座韩军大营。

姬楚匆忙穿着铠甲，跑出营帐，只见大营中乱成一片，士卒们东奔西跑，有的连甲胄都还没穿好，半披在身上。

但令人感到奇怪的是，尽管鼓声响动，营帐中却未见到有人来袭，韩军各部忙活了半晌，最后才发现自己中了敌人的奸计。

暴跳如雷的姬楚下令道：“全军枕戈待旦，随时做好战斗准备，就算是睡着了，也给寡人睁一只眼！”

各部将领匆忙应命，率军各回营帐。

这一回，各部将士皆不敢怠慢，强睁着眼睛，忍着困意，不敢熟睡。但许久都未再听到任何声响，一个时辰之后，韩军将士终于都忍受不了，渐渐熟睡。

姬楚刚开始也不敢有丝毫松懈，始终关注着帐外动静，但没有多长时间，他便忍不住汹汹袭来的困意，闭目酣睡。

正当一切又重归宁静的时候，营外再度传来雷鸣般的鼓声，被吵醒的姬楚惊慌失措，连忙下令全军做好战斗准备。

当迷迷糊糊尚未醒盹的将士集结完毕的时候，营外的鼓声却又出人意料地停止了。

意识到自己再度被骗的姬楚没有发怒，疲惫不堪的他只能挥挥手，命各军回营。

这一夜，在韩军的眼里竟是如此漫长，期间嬴曦又连续发起三波佯攻。到了最后，已经麻木的韩军竟然对帐外鼓声不理不睬，就连姬楚也不再下令集结，而是自顾自地窝在榻上熟睡。

到了第四次，嬴曦再度率军冲进了韩军大营，将其搅得一团乱之后，带着麾下将士扬长而去。

在并州与雍州之间，隔着浩浩大河，而大河之上最适合的渡口，便是蒲坂与风陵渡。

在奉嬴曦之命后，蒙肃直接率军渡过黄河，驻扎于蒲坂。与唐国的军队组成两道屏障，时刻防备齐军的进攻。

在唐王拒绝了联手进攻关中的提议后，齐王命上卿高欢、郎中令崔宗率大军西进，跨过大河进攻绛郡与河东郡，势要自唐王手中夺下蒲坂，以渡过大河直插关中腹地。

当高欢率领的大军一路冲破唐国防线，来到蒲坂的时候。在此等候多时的蒙肃已经列阵整齐，以逸待劳。

高欢端坐马上，望着沿着大河布阵的军队，感叹道：“蒙肃者，不愧为名将！”

崔宗拍马赶来，颇有些不屑地冷笑道：“死守蒲坂，作困兽之斗而已，哪能称作名将？”

对此，高欢没有反驳，面上依旧一团和气。

高氏与崔氏，并为河北最强大的世族门阀之一，崔氏大抵分为两宗，一支是以尚书令崔缜为代表的清河崔氏，效力于朝廷；而另一支则是效力于齐王的博陵崔氏。

除了崔氏以外，渤海高氏、琅琊王氏、琅琊颜氏等大族也都为齐王拥趸，这些大族之间的争斗绝不比朝廷中的争斗要弱上多少。

渤海高氏与博陵崔氏之间的关系最为恶劣，所以崔宗才会对高欢冷嘲热讽，处处针对。而高欢却暂避锋芒，不予迎战。

高欢道：“崔郎中可愿为我大齐，打赢这场战争中的第一胜？”

崔宗冷笑一声，道：“那便请高上卿一旁静坐，看我如何把这群鼠辈赶下大河，然后渡过蒲坂，长驱关中！”

高欢道：“崔郎中请，高某拭目以待！”

蒙肃整队列行，将麾下步卒列为数个方阵，以骑兵为两翼。见到敌军已然杀来，蒙肃举起长剑，朗声道：“兄弟们，杀敌报国的时候到了！”

方阵中将士举起弓弩，对准了前方奔袭而来的骑兵。箭矢飞射，如流星划过天宇，冲锋过来的敌军顿时有不少跌落到马下。

蒙肃身旁亲卫举起手中令旗，猛然向下一挥，得到中军号令后，各部战鼓如雷，号角吹彻。中军方阵与侧翼骑兵纷纷进击，与汹汹而来的齐国大军正面冲撞。

嬴曦与齐王之间的第一场对决，就在这并州侧翼轰然打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