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我们不缺从头再来的勇气，可是往复这几年，我还是明白时间这东西从来不是解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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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浸于期末复习氛围下的教室静悄悄的，即便下课了也没几个人舍得将脑袋从大堆卷子中拔出来。
顾长欢微叹了一口气，拔下耳机线便出了教室，随后叶楠木也跟了出去。
宋忱屿转了转手中的笔，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微勾了勾唇。
……
顾长欢坐在看台上，看了眼叶楠木。
少年也坐在她旁边，望着空无一人的操场。
“不冷吗，在这吹风。”
叶楠木庆幸自己穿得比较厚，可旁边的少女身子就很单薄了。
“我不怕冷。”
顾长欢理了理刘海，微微遮住了眼眉。
“你不是有话说吗？”
叶楠木微愣了愣，尴尬地摸摸鼻子，才开口问出那个憋了一整天的问题。
“听他说，你……已经有恋人了？”
顾长欢低了低眸，“嗯。”
“你在撒谎。”
“没有。”顾长欢对上叶楠木的目光，明明很认真，眸底却是一望无际的冰冷，“真的在一起了。”
“是……是顾时恻么？”
少女点点头，没有一丝其它情绪。
“他真的不值得你为他这样做，顾长欢！你醒醒好吗，这样和顾时恻做交易只会伤害你自己。我已经帮你把沈晏照顾得好好的了，为什么……”
“谢谢你和江思影一直陪在他身边。”顾长欢对他扯出一个笑容，“我的决定，是我自己的事。”
“是不是顾时恻又威胁你什么？”
“就算威胁了又怎样，已经是事实了。”
顾长欢道，声音清透，像那天的初雪一样。
“你们总说看不透我，因为我把这出戏演得太好了。不知真假。”
——可是，我所有的“演技”和心思，都只为了圆一个谎。
一个无法被拆穿，无法被看破，以天衣无缝的优势存在着，或许永远都不会被看出破绽的圆满谎言。
——我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因为我喜欢他。
“的确是。”叶楠木失笑，“连我，都不知道如何靠近你了。”
他以前一直以为，对方是触手可及的。
可真正伸出手时，只能抓到满掌心的空气。
见少女许久都没有反应，叶楠木接着说了下去。
“其实，自他失忆以后，我渐渐就发现……身边这个人虽然将曾经的自己保留了大半，和以前的他比起来却无疑是有出入的。”叶楠木顿了顿，目光却不曾离开过旁边这个少女的脸，“……你再迟钝也该察觉了才对。但这一回他对你的执着和上次比起来，可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你到底想说什么？”
顾长欢蹙眉偏首，无视响彻整个校园的铃声。
叶楠木的表情变得认真，深色眸底漫溢开某种难以言说的情绪，“……你知不知道，那些喜欢你在乎你的人，会有多担心，多难过。”
包括他。
顾长欢起身，伸出手，见少年惊诧的模样，便轻笑。
“上课了。”
叶楠木握住她的手，随后起身。
——是那样的冰冷。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顾长欢沉默凝视了他几秒，然后耸耸肩，眼带笑意地开口：“我不需要同情。”
说完这句话的同时掠过叶楠木离去。
那一瞬间就好像有毒针刺入他的血管里，连知觉都变得麻木了。
最剧烈却最不具形的疼痛。
——顾长欢已经养成了一种习惯，那就是在外界把关怀、担忧或者其它什么情绪传过来时，比起示弱，会条件反射地选择逞强。
假装没事，假装冷漠，假装不痛不痒。
她不需要同情和怜悯。
但就一直这么自己苦苦支撑着，紧绷的那条线终究会开始颤抖。
她害怕一旦松懈，藏在心里的那些秘密就会一发不可收拾，倾泄而出，所以必须加倍警惕，把所有的情绪和想法都牢牢锁起来。
只有自己知道就够了。
其实叶楠木也是下了决心的，只要顾长欢想要，他什么都给。
但没想到是通过这样猝不及防的方式。
顾长欢拿了一把匕首明晃晃地在他眼前显摆，即便挖出五脏六腑，他也因有所预料而不至于觉得太过难受。
可对方偏偏用一种以假乱真的温柔去包裹那面锐利的刀锋，然后眼带笑意地，在他心口狠厉地刺一刀。
要是再给他一点时间就好了。
真心是可以交付的，受伤了他也不会计较，只是现在准备得还不够充分，他没有顾长欢那样天生精湛的演技和聪明的头脑，也没有沈晏的天真无害，更没有顾时恻那样强大的背景权力，在本就不对势的局里显得逊色不少。
而且，他踏出那一步，就再也没有选择的余地了。
从他对顾长欢动了心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自己只有两个下场，要么招招慎下棋得平局，要么一子错满盘皆落索。
少年微微垂下眼睛，在苍凉的寒风中僵硬地立着，有些落寞。
——其实我做很多事情都要花很长时间、努力去做了才能做好，只不过没人知道，也没人在意。
就那样吧，反正我也等你这么久了，三年，五年，七年，一辈子……又有什么关系。
“顾长欢。”
刚下了看台，身后就响起一个声音。
在心底叹了口气，她并没有转身。
“江小姐这么喜欢堵我么。”
“我听见了，你们之前的对话。”
“然后呢。”
脸上没有一丝波澜，顾长欢表现的是那样漫不经心、随意。
“我只问你一个问题。”江思影叹了口气，看着背对自己看不清表情的少女，“……和顾时恻在一起，你能忍得这一时，难道还能悖离自己的心一辈子吗？”
“你不是偷听了吗，还需要我重复一遍那句话么？”
“什么？”
“……我不需要同情。”
“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再把沈晏交给你了。”
江思影说，可面前的少女就是不曾回头，不曾转身。
“现在的你除了痛苦什么都给不了他。同样的，无谓的牺牲你也差不多停手吧。没人会对你感恩戴德，这么用心演苦情戏给自己看，根本毫无意义。不管什么事你都想揽到身上一个人扛，你大概还不知道自己最可恨的地方就在这儿吧？”
“你不是恨我吗。”
顾长欢微微仰头，风吹在脸上有些痛。
“对，我是很恨你。但我恨的是你漫不经心和若无其事，还有那永远不愿意退步的倨傲。”
——可她的面具戴得太好了，江思颜就是要撕，却找不到一点缝隙。
“所以，趁早收手吧。不要以为上次我给你发的那条信息就是可以原谅你了，要不是赵七七一直要我发。我会让沈晏回到我身边，总有一天，我会超越你。至于你，又不是不知道叶楠木的心意，可还在装傻。那就这样一直自导自演下去吧。”
两人足足对峙了有几分钟后，江思颜觉得自己一定是眼前出现了幻觉——她竟然看见对面那少女回头，唇角缓慢地勾起，笑容极淡却比方才的自己更倨傲。
“会有那么一天的。如果我真的走向深渊，请记得推我一把。”
而就在她又回头离开的那一霎，如果世上真存在着迷之第三视角，那么各位应该会发现，两人的神情此时都有了极其细微的变化。
你说不清那其中具体蕴含着怎样的意义，也许只有平日对他人情感起伏格外敏感的人才能望得明晰。
那的确不是别的什么，而是略微的动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