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白间也意识到自己糊涂了,“三皇子一直都是说要被立为太子的,朝中大多也是最看好他,下一任是他准没有差错的。”
“皇上由谁来做,并没有什么打紧的。只要做好自己本份以内的事情,没必要为此多费心。明天上朝时的素衣备好。礼束上边万不可出差错。”余老太太坐起身。“我岁数大了,若没有什么十分紧切的事情,不要来叫我。”
“是。”余白间发觉自己确实是有些慌乱了,这皇上换人虽是大事,于他确实是没有多大的关系。皇子之间的争斗,他向来都是明哲保身的。在三皇子那边讨不到欢喜,也不至于被厌恶。安了心,对于余老太太让走的催促声,他轻皱了眉头。老太太一直都是这个样子,他差不多也是要习惯了。
皇上的子嗣不多,大皇子涉嫌谋反被斩首,先皇后因此被废置冷宫。在那之后,皇上对于自己的儿子们有所忌惮,生不出喜意。太子的位置就一直悬悬未定,引得各个皇子为此争斗不休。
朝堂之上也是分裂成了几个党派,后宫与前朝都不安宁。如今,也是要有个定数了。
余若安掀开了大红盖头,目光触及到跪着一地的众人。在他们的后边传来急促地脚步声,听起来像是有一队人正往这边赶。
院前的丫鬟迟疑地没有通报。刚才里边才报的先皇上驾崩,这边就来了三皇子,是该按原先的叫法,还是叫皇上呢。她拿不定主意,只能俯身跪倒在地上。
一个太监走过她的边上骂道:“傻愣子,这位如今是皇上。”
“母后,儿臣有事与母后商议。”
余若安只见眼前这位年纪约莫比她还大上十几岁的青年手持圣旨跪在她的面前,口中还唤着她母后。一时有些愣神,后反应过来,她向后退了几步,站定于床榻之前。“起来吧,是为了何事?”
“父皇是在荣妃院里逝世的,突发有疾,荣妃却没有召唤太医,导致父皇他。母后,荣妃罪不可恕,想问母后如何处治她才好?”他站起身,才望向余若安。眸中闪过惊艳,又一瞬是怜惜。低下头,不再看。
余家嫡女果不负美人之名。大红嫁衣袭身,眉眼如画,肤若凝脂,唇间一点嫣红,与新婚的羞喜不同,她面上多了一分清冷,似凌然立于岩壁的与生花。又有一些儒糯书卷气。跟他们这等深宫之间谋略明争暗斗的人比起来要纯白多了,可惜她如今也是在这宫里了。
“既是蓄意伤害先皇,自然是交与大宗正院听审关押了。”余若安阖上了眼,那荣妃无意之间是帮了她的。再一度睁开眼,望向面前的青年,他此刻面无表情,对于自己父皇的死没有半点伤痛。衣装穿着都是一副贵气。“你是谁?”
“朕是父皇的第三子,宋皇太妃的儿子齐胤。”齐胤说到自己的生母,神色就有些异样了。犹豫了几下,试探地开口。“母后,自从先皇后去世之后,凤印便一直由我母妃执掌。母后初入皇宫,朕看…”按规矩,他当上了皇上,他的母妃是应该当皇太后的。但他的生母原先是个贵妃,皇后仍在,她就只能当个皇太妃。
这皇位是他与他母妃一起费尽了心力才得来的,他怎么能把母妃放置于一边。
“本宫虽入宫不久,但宫规都是入宫之前便受了教的。本宫的名声想必皇上是知道的,明日凤印便拿来本宫这坤宁宫中吧。”余若安自然是要截住他的话,她知道他的缘由,但她也不能刚入宫就将自己的权力断了。“皇后是如何?”
“朕未娶妻。”齐胤不动声色,眉头有轻皱的迹象。原想这小太后是好拿捏的,她的聪颖外界所言不虚啊。
余若安微愣了一下,齐胤这个年纪还没有娶妻?“将来你迎了皇后,本宫自会传给她的。”余若安做了保证,实则她还能说些更具威慑力的话,但出于日后的打量,与这个皇上且不可闹得太僵。希望他能明白自己是新皇登基,朝臣在望,兄弟都在窥视。万不可废了规矩。
这日过得极为漫长,困意也渐渐涌了上来。余若安抬手,掩于嘴角,显出困意。
齐胤明了,拱手:“朕就先退下了,母后辛劳,早些休憩。”转身离去。眸光冷然。
远处,一人立于宫城之上,轻启朱唇喃喃道:“她许是会恨我。”因他而将她锢于皇宫城内了。
不久,一位公公拿着大氅上前:“王爷,夏末了,天凉。”
那人似是没听见,迈开步子,出了皇宫。
因为开始紧张的氛围一下子松解下来,余若安这一夜睡得很是香甜,只是手里仍是撰着珊瑚寿字手镯。
别宫里的人就不是这般了,先皇的妃子众多,子嗣稀少,没有子嗣又被临幸过的这一夜都要出发去守皇陵了。没被临幸过的大多也都遣散出宫去了。
荣妃那处,她一贯娇艳的脸此刻没有一点血色,浑身发冷,膝下的殿地透凉,偏过头望向自己还未及笄的皇儿,紧握住他的手。再看向尸骨未寒的先皇,忍不住懊悔,她不该在今夜留他,再不该在他发病的时候逼他立皇儿为太子。他是如此薄情,至死也不肯立。
“荣妃妹妹何必如此伤心,人各安其命罢了。”从门外踏进一只精致的绣花鞋,上边鲜明的颜色与灰黑的屋内截然不同。她人还未进,声音就已经传来。意思是宽慰的,话调里却是渗了许多怒意。这个狐媚子居然敢趁机让自己的孩子当太子。
荣妃面色一凛,透着狠厉,极为不甘、愤恨。转而又笑了,道:“是啊,各安其命。宋太妃就一辈子守着皇上生母的名头活在这宫里头吧。”
果然看到了宋太妃的脸色变得难看,她抬头似要打向荣妃,停住转而拉住她的衣服。荣妃牵制住要动的皇儿,含着笑盯着宋太妃。
宋太妃松了手,目光冰冷:“你真以为那个小丫头能斗得过我?只要她一死,本宫自然是太后了。”这话不仅是对荣妃说的,更是说来宽慰她自己的。想她执掌内凤印几十年,细心谋划,忍隐不发,最后居然让别人占了去,她怎么能甘心。
她都已经这般岁数了,光耀之日她还能过几年,而今这余若安一天不死,她这心中的刺就无法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