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木鱼书缃

江亦飞看着母亲，有些无奈的点了点头。

这个大夫很和善，也很负责，他检查之后，迅速开了药，给张慧兰打了一针。

“没有太大问题，被冷风击了。”大夫麻利的收拾完医药箱，拿了一条轻薄的毯子，给张慧兰盖上，还特意往上拉了拉，盖住了脖子。

江亦飞突然意识到，母亲脖子上的红印子一定是被他注意到了。

“没什么事，我先走了，如果明天一早还不行，打电话给我就是了。”大夫没有看江亦飞疑惑的眼睛，径自和珍嫂子一起走了出去。

江亦飞本来也要送出去，却被珍嫂子拦住了，让他照看张慧兰。

看着两个人离去的背影，又看着母亲的模样，江亦飞叹了一口气，坐下来。

这里不适宜久留，要带着母亲尽快离开才是。江亦飞想着，现在最重要的是母亲的情绪，他不能确定第二天母亲一早醒来会不会冷静的跟他离开。本来，父亲江安国是不知道他来老宅找母亲的，这会儿，他不确定要不要跟父亲交代了，包括母亲这次轻生，到底要不要跟父亲说呢……

江亦飞陷入沉思，眼前看似清晰的生活，瞬间像是缠了乱麻一般，他看不清头绪。

天蒙蒙亮，江亦飞的网约车就到了，他看了一眼母亲，还好，她依然睡得很沉，身上的汗很多，但是明显，烧已经退了。江亦飞给母亲裹了外套，抱着母亲坐上车。

村落里静悄悄的，汽车轻快的穿梭这古老的路，一路向北。

清晨的阳光照进车窗，张慧兰的眼睛蒙上一道火热的光亮。她微微睁开眼睛，看到自己靠在江亦飞肩膀，江亦飞已经睡着了，汽车缓缓的开着，道路两旁的带着些枯槁叶片的树木纷纷跃向身后，似乎想要把她从一个世界带到另外一个世界去。

江亦飞感觉到自己肩膀突然轻了，睁开眼睛。

“妈，你醒了……昨天你发烧了，是珍嫂子叫来的大夫给你打了退烧针，看来很管用。”江亦飞看着母亲，只字不提其它的事情。

“……”张慧兰看着一脸疲惫的江亦飞，心里有些心疼，她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我们大概还有两个小时就到了，您饿不饿，我们可以先找个地方吃点东西。”江亦飞看了一眼窗外的路标，说道。

“……”张慧兰摇了摇头，这个举措，在江亦飞的意料之中。

“……说实话……我有点饿了……”江亦飞故意摸了摸憋了的肚子：“您陪我吃一点吧。”

张慧兰看着江亦飞，知道他是一片苦心，不再摇头，也没有点头，但算是默许。

江亦飞把早就准备好的一条毛围巾给张慧兰系在脖子上，打了一个松散的结。

张慧兰有些木讷的看着江亦飞做的一切，眼睛里渐渐积蓄出一股酸溜溜的力量，直逼的她想要流泪。

“谢谢你……亦飞……”张慧兰虚弱的说道。

“妈，说什么呢，跟我还这样……”江亦飞似乎撒着娇，拉着母亲下了车。

张慧兰看着高大的江亦飞，突然觉得这时间，这个和自己没有一点血肉相连的人，才真正成了自己的支柱和靠山。

“我们回家吗？”吃饭的时候，张慧兰终于开口询问。

“对啊，您不在家，爸爸又在医院里，每次我回来家里都是冷冷清清的……”江亦飞仿佛没有在意，一边大口吃饭，一边说，但是实质上，他是传递出一种母亲张慧兰可以抓到的信号，那就是即便回家，父亲也不在家里，如果母亲是和父亲有矛盾，她即便不想见父亲，回家也是没有影响的。

“哦……”张慧兰想着，是啊，自己如果不死，能去哪里呢？这么多年，自己一直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家庭主妇，到了这个年岁，自己能靠什么生活呢？想到江安国的脸，她很厌恶，也很心痛，现在，江安国生病这件事对于她来讲，似乎变得一丁点都不在乎了。

回到家里一切很顺利，江亦飞嘱托保姆了一些事情之后，洗了个澡就直奔公司去了。所有事情都在继续，生活在继续，企业也在继续，没有人可以因为一件事情或者几件事情而停留下来，有些事可以不去想，但是有些事，必须要去做。

江亦飞整理文件到半夜，他突然觉得眼睛很疼，便起身拿咖啡豆磨了一杯咖啡，说不清楚为什么，他突然觉得自己思想特别强烈的想要一个家，一个属于自己的家，一推开门，就可以看见自己喜欢的人在厨房里忙碌，他只要看着这些，所有疲累都可以散去，可是，那个他一心念着的魏紫苏，似乎还在执着的等待着一个人。

李牧野定好了回程，这次回程，他和彤彤约定了一起回来。他决定，带着母亲认真去看望那个自己并无太多感觉的人。

这一天，是江安国第二次手术的日子。

江安国第二次手术前，张慧兰一直都没有出现。临近手术室，江安国四下观望，始终没有看到妻子的身影，他有些失望的叹了一口气，心里笃定，张慧兰应该是知道了，她该是在恨自己。

“爸，妈从老宅回来，一直身体不太好……发烧输液……怕传染给您，所以……”江亦飞解释道。

江安国摆摆手，示意江亦飞不用说，闭上眼睛，进了手术室。

江亦飞有些忐忑的看着手术中的灯亮起来，又皱起了眉头。

“亦飞……”

江亦飞回头，看见魏紫苏一脸关切的站在那里，她安静的看了一眼手术室亮起的指示灯，又看着满脸疲惫的江亦飞，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这个曾经的小伙伴。

“总算有人来看看我……”江亦飞疲惫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眼里的红血丝很明显。

“……你也不告诉我一声……”魏紫苏看着江亦飞说道：“虽然我现在白夜班轮换，可是也可以给你打打下手，帮你拿江叔换洗的衣服……”

江亦飞看着魏紫苏，一把拉着她坐在等候的长椅上，不等魏紫苏说话，只把头靠在魏紫苏肩膀，眯起眼睛。

“我终于可以休息一会儿了……”

魏紫苏看着江亦飞的模样，没有动，只是坐的直直的，看着手术室的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