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蓝衣白袖章的宪兵巡逻队经过锦州大客栈门口,领长突然举手止住队伍,十二名军人整齐地在一声原地踏步中停下来。
队长面向客栈门口一个穿着黑色日本学生装的瘦弱青年,警惕的眼光扫视几下后,大步走过去,“啪”的行个军礼道:“先生贵姓?您是哪里人?来锦州何事?”
客客气气的问话中带着一股凛凛的威武之气,而眼神是暴露出对瘦弱青年的怀疑。
武毅军!
蔡锷心里一阵激动,面前的这位军人的姿态远比那些日本兵威武!对于一个刚刚报考通过日本6军士官学校的留学生来说,眼前的军人给了他莫大的自豪感,让他相信了朱其琛的话——武毅军绝对是东亚强军!
宪兵队长见瘦弱青年的眼神波动,又良久没有回话,心中是疑惑,他略一沉吟后突然一挥手,几名士兵上前围住了蔡锷,只是没有用枪口对准这位被怀疑的青年而已。
蔡锷冷静下来,见人家官兵们一个个警惕的神情,看看他们精神的蓝色军装,再看看自己的黑色日式学生装,忙摆手道:“这些、兄弟,鄙人蔡锷,湖南人氏。我是辽西开银行总办朱其琛先生引荐来的,正要投考锦州官校呢!”
“考官校?”宪兵队长有些不相信地打量了蔡锷一阵,这身板儿也能考上官校?就那生入学地前三个月兵训练就得……唉。这兄弟,可怜哟,白跑一趟了!从湖南到辽西,这路可够远了。
“是,考官校!”蔡锷似乎看出宪兵队长的疑惑,挺了挺胸膛沉声回道:“鄙人能考进日本6军士官。想必也能考进锦州官校。”
宪兵队长不想再泼蔡锷的冷水,心里想着锦州官校不是日本6士!嘴上却道:“请跟我走一趟辽西开银行,求得朱总办证实您的身份后,兄弟我自然会带您去官校报名。”
蔡锷记起行李中还有一封恩师给盛京将军李大帅的亲笔信需要经朱其琛之手转交,乃坦然地点点头道:“那您稍等,我回客房拿些随身物件。”
宪兵队长立即按着腰间的左轮手枪跨前一步道:“我跟着你。”接着他转头向一名上士道:“三班长,你带着队伍按照既定路线继续巡逻!”
蔡锷无奈地摇头笑笑,这兄弟地警惕性比起那些日本警察来高了不少啊!
……
“松坡!”
“重宇兄!”
朱其琛一把拉住蔡锷的手。打量一番后赞道:“吴淞码头一别不过八个月,松坡果真有了一些军人气质哩!”
蔡锷正要答话,却见朱其琛转向宪兵队长问道:“这位兄弟,您是?”
蔡锷忙道:“重宇兄,蔡锷初来锦州不认识路,多亏这位长官引路如此顺利地找到辽西银行。”说着,蔡锷向那宪兵队长作了个眼色。
宪兵队长一个立正,向朱其琛行了军礼道:“报告朱总办,标下辽西宪兵司令部少尉排长罗照,方见这位蔡先生形迹可疑。经盘问知是您是朋友,特来见证认人。”
唉,这少尉队长真……不过,这是军人的作风嘛!
蔡锷的神色从些微不解转为真正的尊敬,向罗照道:“罗排长,现在朱其琛先生可以为我证明身份了。您不必带蔡锷去军校了。”
“我会等着蔡先生去军校。”罗照板着脸说完,退到银行门口的一边,不再理会二人。
朱其琛也是学兵出身,自然明白这是武毅军大帅李焘的风格,如今,言出必行已经在军中蔚然成风,俨然是武毅军的基本准则了。他向蔡笑着低声道:“咱们地军队就是这样,也只有这样的军队能成为战场上的铁军。老百姓眼中的保护神、弟兵。松坡,您真的考虑好了要上盛京官校?”
蔡锷郑重地点点头。如果说此前他还在犹豫的话,刚遭遇罗照的盘诘,反让他坚定了进入官校就读的决心。学过6军士官预科的他还是有一定鉴别能力的!铁地纪律、铁的作风。有时候看起来会显得多余、刻板甚至不近人情,可是只有这种纪律、作风溶进一名军人的骨髓里,能铸就无敌军人的魂魄!
朱其琛向蔡锷再次伸出手握了握,赞赏地道:“恭喜你松坡,你的选择绝对没有错,跟着大帅当兵学军事,远远比跟着德国、日本的教官强百倍!唉,可惜……”
“可惜什么?”蔡锷不解地追问了一句。
朱其琛两手一摊,苦笑道:“可惜我这一心当兵地,也只能在办公室里藏一套制服了!”
“重宇兄,你变了!”蔡锷突然想起吴淞码头上那个执意北上从军抗敌的朱其琛。
“是啊!”朱其琛长长地叹息着看向旁边的罗照道:“真要遂我的心愿来选择,我情愿与罗排长对换,噢,不,这个地方,这里,就是我朱其琛的战场,我顺从大帅的军令!”
蔡锷从朱其琛有些凌乱而感慨的话中听出些什么来,忙抱歉道:“你没变,还是吴淞码头上那个气横溢的留美、热血报国地朱其琛!嗯,这里适合你挥能。”
“哈哈,松坡不是专程来吹捧我的吧,呃,这里,唉,进去说话,进去说话。”朱其琛这醒悟到两人站在银行门口拉着手说了恁久的话。
“不了,既然蔡锷已经来到锦州,今后见面的时间一定很多。这里,有恩师给大帅地一封亲笔信,请重宇兄代为转交。”蔡锷拿出一封信放在朱其琛手上。转向一旁肃立地罗照道:“罗排长还等着蔡锷,那我们就此暂别,稍后详叙!”
朱其琛扫了一眼信封上苍劲的字体,笑道:“知道松坡兄此时心急,军校就在女儿河边,报名过后记得回这里来找其琛。我等你。”
……
女儿河边,一堵高大的白色围墙中间开了一道锦县特产的花岗石门坊,上书“盛京6军军官学校”几个骨力非凡的柳体大字,两名卫兵持枪纹丝不动地站在门口两边,目视前方,军服左臂上镶嵌着一个臂章——盛京军校学兵队。
蔡锷站在门口死死地看着那两名学兵,似乎希望能够从他们淌着汗水的脸上看到疲惫或者其他什么神色?可惜他失望了,也兴奋了!两名担任大门警卫地学兵似乎连眼皮都不眨一般。整个身
苍松,又如白桦,像两尊蓝色的有着蓬勃生命力的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转眼看向门坊内的照壁,那上面也写着大字——军人,国家力量的象征,民族崛起的先锋!
蔡锷不禁眼眶热,面向那照壁立正,恭敬地行着注目礼。这里就是他的梦想之地!此时此刻,当然的确信无疑了!能够加入到蓝色军人行列。就是一种莫大地荣耀,就是担负了莫大的责任!
—
信守承诺的罗照匆匆行来,看着凝立的蔡锷,他放慢了脚步,等蔡转头来看自己时,笑着指向值班室门口的一名上尉军官道:“蔡兄弟。您可以进去了,那边那位上尉会带您报到。”
“报到?”蔡锷听出不对头来,按照军人用语的简洁标准来看,自己应该是报名或者报考是。
罗照疑惑道:“您已经是官校学员了啊?!上尉查了花名册,确实有蔡、蔡松坡的名字,籍贯湖南邵阳县,推荐人是、是大帅!”说到大帅二字,罗照不自觉地立正并腿挺胸。就像李焘身在眼前一般。
定然又是因为恩师的帮助!恩师在大清国内的卓然名声帮了他的学生一个天大地忙!
蔡锷感激地看向东方那早已看不到的日本列岛,似乎在横滨港口旁的山坡上,梁启正微笑着向他点头。
“再见!军校学员蔡锷!”罗照行了一个举手礼后转身走远,丝毫不去理会有些出神的蔡锷。毕竟。十人宪兵巡逻队还得他去掌握。
蔡锷脚步沉重地走向值班室门口的那名上尉军官,心里不住地转动着两个念头。就此入学还是坚持入学考试?因为恩师的影响力而成为一名特殊地军校学员,不经考试就加入光荣的武毅军的蔡锷,算是真正的武毅军军人吗?!
“学员蔡锷?”在照片没有普及的年代,上尉只能看着行来的蔡锷问了一句。
蔡锷在瞬间下定了决心,沉声道:“不,我是考生蔡锷!”
上尉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多的是赞赏。在他眼里,这位穿着黑色学生装地瘦弱青年似乎也高大了不少。也许是因为读过日本士官预科的缘故,蔡锷的身姿步伐也让上尉相当的满意。对一名学兵来说,这似乎已经足够了!当然不能把他跟那些从部队里抽调上来地老学兵或者老行伍们相比了。
上尉作了一个跟我走的手势,抢先一步边走边道:“考生蔡锷,对不起,本校招考时间已过一月有余,下次招考应该是冬月初。不过,李大帅有令,如果学员蔡锷执意参加入学考核,可以予以安排。军校教育长张绍曾上校会亲自过问此事。”
士官三杰之,张绍曾!
蔡锷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立即上了心,却无意间忽略了李大帅为他开的大的后门。
军校占地颇广,大小操场和野战训练场、靶场就有十来个,一排排青砖青瓦的教舍掩映在明显是刚移栽不久的树木之间,阵阵的操练声从不知哪个角落里传来,将阳刚的味道溢满整个校区。
“……官校有步、炮、骑、工、辎五大基本系,初、中、高战术合成参谋系,另外有测绘、通信专科和战术、情报、政治三大研究室。目前第一期学员就有一千四百余人,其中学兵一千一百余人,大帅每周会到军校上一堂大课、八堂专门讲座。不夸张地说,将来从盛京官校走出去的军人都能担负起连级以上作战单位的指挥责任。学员蔡锷,咱们的一个步兵连,不比日军一个步兵中队逊色,不,只有过之而无不及!等你开始学习了,逐步会体会到这些,你,很会因为自己是盛京官校的学员而骄傲!”
蔡锷此时可谓心驰神往,要不是已经身处校园,兴许他会飞奔而来吧?
“大帅真的亲自授课?”
上尉转头笑道:“这还能有假?大帅对军校生宝贝着哩,这不,今天就带着三个中队的炮科学员拉练去了。嗯,大帅的课是咱们喜欢的,无论是学员还是教员都喜欢,说老实话,大帅的见识比天津武备学堂那些洋鬼教官高明了不知多少!?你要听到大帅讲的国家崛起战略构想,会兴奋得睡不着的!”
“可惜,蔡锷来晚了。”蔡确实是一脸惋惜的神色。
“不,国家崛起是一个庞大的课题,大帅不过刚刚开头讲了三堂大课,分析了国际局势而已,你啊,等着尝试睡不着,跟咱们一起压操场的日吧!”上尉说着,看看蔡锷的神情,又道:“怎么样,现在还想参加考核吗?盛京官校的入学标准可是一等一的严格!”
蔡锷收敛起已经飞腾的思绪,正色道:“蔡锷还是请求参加考核!”
此时,两人行到一幢有些破旧的房舍前,门口的牌上写着:校务处。
蔡锷不禁回头看看那些整齐的教舍,宿舍,在看看眼前破旧的校务处,的感慨立时充溢心田。这样的军校,这样的军校将会在未来中国的国防建设中挥何等巨大的作用呢!?
“报告!学兵训练大队一中队上尉队长庄严、报到学兵蔡锷,请求进入!”
原一旅主力二团团长,现军校教育长张绍曾沉声道:“进来,谁是蔡?”
蔡锷本能地学着庄严上尉的动作立正道:“报告,学生蔡锷请求参加入学考核!”
张绍曾暗道,还是大帅厉害,将这个蔡松坡的脾性摸了个熟透!
“学兵蔡锷,经查,你已经通过日本士官学校入学考核,可以在本校顺利就读,本来无需再行考试。”张绍曾见蔡锷神色微动,忙摆手道:“不过,如果你执意参加考试,就必须承担万一不能通过的后果。”
“是!”蔡锷挺了挺并不宽厚的胸膛。
“上尉,你可以安排了,明日早八时,准点开考!”
张绍曾说着站起来,行了一个举手礼。庄严在还礼之后,拉着蔡锷转身出门。
“年轻人,盛京官校不是那么好考的!”
张绍曾看着蔡锷远去的背影自言自语道,浑然忘记了自己也不过二十六岁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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