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芳心暗妒
作者:璃雨轻檐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7341

没几天的功夫,各营均传来好消息,经过秘密擢拔,卫军中挑出了数千名忠心且身手不凡的将士,这当中又将通过文武比试进行二次筛选,以确保选拔出的都是最精英者,二次筛选合格者,将接到前往灵山行宫集中的密令,直接赶赴灵山行宫,而与此同时,各营的秋季募兵也在紧张有序地开展起来。

卓瑞桐本来想亲自点兵进行文武试的,岂料他已陷于处理征收商赋所带来的一系列麻烦中,当然这些都是小麻烦,比如一些商贾不满新策联名上告,还有一些商贾打算撤出卫郡市场等等之类,都要卓瑞桐亲自对他们进行抚慰,并答应来年进行一定的补偿,勉勉强强,总算是没有引起大的混乱,商户们最终也都慢慢接受了新的征税政策。

卓瑞桐连陪了好些天的笑脸窝了一肚子的火,尽管焦头烂额,但想着能增加军饷,也觉得甚值,这天终于消停了一些,遂前去欢萦那里看看准备的怎么样了,不料去了流觞宫,却只有小瓷在,一问,原来欢萦已悄然出宫,去找卫郡城中的陆子嵩了。

原来各营选拨出的将士集结灵山行宫的过程中,还有不少繁琐的细节需要安排,每个营进行比试的速度不一样,递交上来的名册也有先后,故而经核定后再一一送达密令,直至最终入选者上路,亦还有远近时隔之差,如此陆陆续续,无法统一行动的话,就必须有一定的接应人员安排在路上,尤其是那些距离灵山行宫有三四天路程的大营,那里来的将士,如果因路途不熟悉,再走岔道或走失方向,则会耽误大家更久时间,另外陆子嵩要和欢萦一起走,也还得另行派人先去灵山行宫负责安顿集结来的人。

所谓凡事都是预想的简单,真正实施起来便会有不少琐碎,听完小瓷的解释,卓瑞桐感叹谋事之不易,无奈中便想起这么多天,也一直没给宁棠儿一个交待,遂起身前往酌闲阁,临走前叮嘱小瓷,夫人最近甚是辛苦,一定要将夫人照顾好。

小瓷欣然点头,却忍不住也劝慰了一句,“主上你也要当心身子啊,似乎比小瓷和夫人刚回来时,消瘦了不少呢!”

卓瑞桐看着小瓷,“难为你这么多年一直替本王着想,你放心,等时机合适,本王一定替你找一个足以托付终身的人。”

小瓷愣了愣,“主上为什么突然说这话?”

卓瑞桐笑了笑,“在宫里待了那么多年,年纪也不小了,我卫王宫可不像皇宫那么没人情味啊,呵呵,当然,这也要征得欢萦同意,不过我想你能幸福,欢萦定也会高兴应允的。”

小瓷没有再说话,默默送了卓瑞桐出流觞宫,卫王是什么意思,要撵她走了么?她不敢想,已经不惜终身不嫁,只要能留在卫王身边了,难道就这么一点心愿,上天也不愿意成全么。

宁棠儿惊惧的连脸色都变了,“什么,蓟,蓟大夫是细作?臣妾,臣妾怎么不晓得?”

“别说你不晓得,我卫王宫上下还不全都被他蒙骗了?”卓瑞桐淡淡道,“棠儿,本王原是要早些告诉你的,奈何蓟余广这家伙百般抵赖不承认他对影夫人下了毒,故而费了许久周折方才从他口中撬出真相,难为爱姬你受委屈了!”

“我?”宁棠儿有些仓皇失措,“卫王太客气了,只要能查清真相,臣妾便是受些委屈,也无所谓的,但臣妾真的不明白,蓟大夫怎么会是细作,他为什么要对影夫人下毒呢?”

“唔,他嘛,他自称是为中原朝廷效力的,可本王怀疑他背后还有人在暗中指使,因为朝廷绝对不可能这么对本王,是不是?蓟余广的嘴这么硬,那他对影夫人下毒的真正目的,想必也不值得信,不过本王不在乎,他一日不吐露真相,本王便一日不放他自由,让他在暗无天日的监房里过一辈子,看他还能有什么阴谋可施展!”

“说的也是!”宁棠儿勉强附和道,“难道蓟余广没有交代其他什么吗?”

“爱姬是指哪方面呢?”卓瑞桐清楚宁棠儿最急切想知道的是什么,偏是故意不提。

“譬如……臣妾觉得,他既然是细作,就一定还有与他通传有无互联消息的人,卫王以为呢?”

“当然,肯定是有,没人帮忙蓟余广一个宫中医官,如何能顺利接近影夫人的食物,如何能下毒呢?只是他既然嘴硬,本王也不怕慢慢查,总有查他个水落石出的一天!”

宁棠儿听了,只觉得胸口一阵发紧,情不自禁的用手抚了心口揉着。

“爱姬你怎么了?难道又不舒服了?没关系,蓟余广虽然下了狱,但我卫郡也不缺他这一个医官啊,待本王派人去城中请大夫,把全城的大夫都请来,不信看不了爱姬的病!”卓瑞桐说着,作势要起身。

“别,不用劳烦卫王了!”宁棠儿伸手阻止道,“臣妾没事,臣妾只是想起来就有些后怕,臣妾平日也没少个头痛脑热的,全都是蓟大夫给臣妾诊的病,药也全都是他抓的,臣妾还对他感念不已,可真没想到他居然是这种人啊,还有卫王和太后,你们寻常也是喊蓟大夫诊病,你说他这万一在药中下毒,那,那该是多么不堪设想!”

“所以说知人知面不知心啊!想太后素来对他不薄,出资帮他在城中买了宅院,还把他的家人一起接来安顿,谁晓得他却是包藏祸心的小人?”卓瑞桐此时的沉痛倒也不是装出来的,他问宁棠儿道,“难道本王母子善待下臣也有错么?”

宁棠儿万分尴尬,只是嗫嚅道,“卫王你没错,你的错就是对身边的人太好了,这样很容易吃大亏!”

卓瑞桐苦笑,“人心都是肉长的,本王虽然知道对人太善,易被人欺,可本王宁愿被人欺,也不愿看到人与人之间你死我活尔虞我诈,那样活着,有意思么?”

宁棠儿点点头,问道:“那王爷打算就这样把蓟大夫一直关着么,万一他的同伙再趁机作乱而我们又不查,可怎么办呢?”

“无妨,蓟余广落网的事儿,除了本王和聂空,还有影夫人,没几个人知道,他的家眷本王已派人安顿好,且在房屋周围有人日夜监视,对外包括对他的家眷,只宣称蓟大夫出门云游采药去了,如果他的同伙前去打探必然会落入我们早布置好的天罗地网中,即便那人不在蓟府出现,蓟余广的失踪也必然引起他的警觉,短时间内怕是不敢有所异动,而待本王空闲下来,慢慢审蓟余广,没准儿他又肯交待出实情了呢?毕竟他的家眷还在本王手中啊,本王虽然不屑做那等卑鄙之事,可只要对蓟余广稍稍威胁暗示,你猜他会不会上当呢?”卓瑞桐说着嘴角浮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嘲笑,“通常来讲害人者必会疑心别人也会害他,对不?”

宁棠儿身子又是一颤,却强自镇定地赞道,“卫王果然高明,有王爷这般明主,任那宵小手段必然不能得逞!”

“呵呵,爱姬可是难得称赞本王啊,不会是言不由衷吧?”卓瑞桐含笑望着宁棠儿。

“臣妾可是肺腑之言,卫王你又取笑臣妾了!”宁棠儿以娇啧掩饰着她的心慌意乱。

“好,不跟你开玩笑了,说正经的,本王就是怕你为软禁佛堂的事儿不能释怀,故而特意来向你道歉,但蓟余广的情况,还请爱姬……”

“王爷放心,臣妾一定守口如瓶,不会向任何人吐露半个字!”宁棠儿信誓旦旦道。

“那就多谢爱姬理解了,唉,世事无常,人心难测,本王亦是有许多不得已的苦衷啊,爱姬不会太过责怪本王吧?”

“臣妾哪敢啊!”宁棠儿深深叹了口气,苦笑道,“卫王肯亲自屈尊降贵来向臣妾解释,臣妾已诚惶诚恐感念不尽了,王爷对臣妾的好,臣妾其实全都会铭记于心,所以臣妾如果有对不起王爷的地方,还请王爷网开一面,不要记恨臣妾才好!”

宁棠儿说着,不禁眼窝潮润,既是因为焦虑,又是感怀自己不幸的处境。

“爱姬哪里对不起本王了,本王怎么不知道?”卓瑞桐半开玩笑地给宁棠儿吃了颗定心丸,“你瞧你,怎么说着说着又闹起脾气来,女人呐!”

“不是,臣妾真的没闹脾气,只是感触颇多,有些失态了,王爷切莫见笑!”宁棠儿赶紧拿帕子拭去眼角的泪花,挤出一脸的笑道,“王爷今日可愿在酌闲阁小歇?若是愿意,臣妾这就喊人去准备酒菜,王爷也好久没听臣妾弹曲子了吧,不妨一边听曲儿,一边喝酒闲聊?”

“好啊,本王正有此意!”卓瑞桐含笑着点头答应,一是他估计欢萦怕要很晚才能回来,自己一人待在寝宫也无趣,二则自己说是来给宁棠儿道歉,总要表现点诚意吧,何况还可以拖住宁棠儿的注意力,让她别老盯着流觞宫那边。

不料欢萦也是怕离宫太久引人注意,故而天一擦黑,她便潜回王宫了,听小瓷说卫王来找过自己,欢萦担心卫王还有别的正事要找她商量,而且这些天卓瑞桐遇到的难缠之事本来就够多的,欢萦亦担心卓瑞桐会产生消极心态,主意是她出的,按理她本应共同分担,奈何募兵一事同样重要,逼得她只好眼看着卓瑞桐孤身应对。

新政推行之初会遇到阻力,倒也在意料中,关键是卓瑞桐得撑持下去,否则一政尚未推广便半途而废,将会给未来带来更多不可想象的阻力,欢萦急急忙忙喝了两口水,更了衣便欲出门去找卓瑞桐,给他打打气,谁知小瓷拉住她道,“王爷去了酌闲阁,夫人这么莽撞的去寻王爷,怕是多有不便吧!”

欢萦道,“王爷下午便去了酌闲阁,难道这会儿还没走么?王爷的性子我清楚,他最怕面对宁棠儿,又怎肯在酌闲阁多待?”

“未必吧!”小瓷不以为然道,“夫人还是等王爷再次过流觞宫来的好,万一王爷人还在酌闲阁,那夫人岂不是进退不得?”

“哎呀小瓷,你家主上可是王爷呢,总不成我们这些下人优哉游哉坐在家里吃茶,等你家主上一趟趟跑来跑去吧?放心,我自去酌闲阁外望一眼,若王爷还在阁中,我当即便回来就是,啊?”欢萦笑着出了流觞宫,径直往酌闲阁而去。

隔着院墙,又闻宁棠儿那惊为天人的琵琶曲,欢萦怔了怔,没敢冒然踏入院中,凝神细听了一会儿,依稀还有宁棠儿和卓瑞桐的说笑声,卓瑞桐竟果然还没离开酌闲阁,欢萦刹那间,有种说不出的别扭涌上心头。

干嘛要这样自找不痛快呢?欢萦缓缓转身离去,劝慰自己卓瑞桐便是留在酌闲阁也很正常,宁棠儿毕竟是他名义上的姬妾,卓瑞桐和她又没实质上的情感,大可不必在意,然而琵琶声中隐约的说笑,却像是被放大了一般,反复在耳边震响。

我这是怎么啦?欢萦捂住耳朵,在林间小径边的石凳上坐了,难道我是在吃醋?多么可笑,宁棠儿值得吃醋么,何况卓瑞桐的醋,自己吃的上么?然而无论欢萦如何说服自己,心里仍是堵得慌,烦得慌。

闷着头回了流觞宫,小瓷见欢萦这么快就回来了,心里便猜到了七、八分,遂啧怨道,“让夫人别去夫人非要去,王爷果然还在酌闲阁吧?夫人也别怪王爷,宁姬虽然令人讨厌,可王爷面子上也不好太决绝无情嘛,算了,夫人歇一歇,赶紧用饭吧!”

“谁说我怪你家主上了?”欢萦强自争辩道,“我可什么都没说,单是你一个人唠唠叨叨的,行了行了,我知道了,下次你家主上有不方便的情况,我再也不傻乎乎的去掺和了,这样行不?我累了,不想吃了,让我先去躺躺!”说罢不等小瓷再开口,就钻入了寝间,一头倒在了床上。

“夫人也有知道失落么?”小瓷啼笑皆非,“兴冲冲的出门,灰头土脸的回来,主上要看见你这样子,巴巴得睡觉都要笑醒了呢!”

第二日将近傍晚,卓瑞桐依旧来找欢萦,欢萦又是不在,小瓷将卓瑞桐让进厅堂,给卓瑞桐沏了一杯热茶,卓瑞桐却有些坐不住,满心不安地问小瓷,“怎么夫人还没回呢,昨儿还没布置完么?”

“昨儿?主上还说昨儿呢,昨儿夫人早早回来便去找主上了,主上在哪里?”小瓷有心要撮合两人,便憋住一肚子的笑,故意开涮卓瑞桐。

“真的?”卓瑞桐瞪大眼睛,“本王不是跟你说了去酌闲阁么,怎么,你没告诉夫人?”

“我当然告诉了,主上没见着夫人?”

“没有啊,宁棠儿留本王吃晚饭,喝了几杯酒,她又弹了几支曲子,说了一会儿话,然后我就离开了,可是一直没见着欢萦的影子啊!”

“噢!原来……原来主上在酌闲阁又是吃酒又是听曲儿,又是闲聊打趣的,难怪夫人再回来时,闷声不吭的倒床就睡,连晚饭都没吃,一气儿睡到大天亮哩!”小瓷白了一眼卓瑞桐道。

“什么?什么意思啊?”卓瑞桐一头雾水,“只是吃饭说话,并没有怎么样啊,而且吃过饭我就回寝宫了,怎么……”

“扑哧!”小瓷看见卓瑞桐丈二和尚摸不着头的样子,终于忍不住喷笑出来,“主上啊,你究竟是装傻还是真傻,虽说你和宁姬没什么,可夫人听见你们说笑,心里生了不痛快,说明夫人心里不知不觉已经有了主上的位置啊!”

“真的?”卓瑞桐惊异的望着小瓷,半天都没合拢嘴,“小瓷,你,你不会是拿本王开玩笑吧!”

“主上,小瓷什么时候开过主上的玩笑?再者这种事是开玩笑的么?小瓷的意思,夫人很快就要走了,听说溟沙山谷环境极为恶劣,夫人这一去,怕是要吃尽苦头呢,主上不如趁这几日夫人还在,多陪陪夫人,好好相处几天,那么分别之后,两人不都有了个念想么,等到主上和夫人再见,说不定夫人就能想通了,接受主上了呢?常言道小别胜新婚,主上和夫人虽不是新婚,但别后重逢,感情上也定会有所进益啊!”

“小瓷!”卓瑞桐羞臊道,“你这小丫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口没遮拦了,我和夫人的事儿,倒好像你比我们自己还清楚似的,我看你,你这副样子,哪个男子敢娶你呐!”

“嘁,主上不要转移话题”,小瓷撇撇嘴道,“小瓷是真心实意替主上着急,也想夫人能重新有个幸福归宿,主上不领情便算了,当小瓷什么也没说好了!”说罢小瓷转身便欲走。

“噯!你这小丫头,好好好,我领情,领情还不成么,你别走呀!”卓瑞桐无奈之下急忙唤住小瓷,“你说罢,我听着就是,反正本王欠你的情,也不止这一件了,本王在此就深鞠一躬,多谢你小瓷姑娘好么?”卓瑞桐说着,真的站起来就朝小瓷鞠了一躬。

“别啊,主上你千万别如此大礼,小瓷会折寿的!”小瓷赶紧避让开,一边笑道,“他日主上如果得偿所愿,要答应小瓷一个条件哦!”

“你说吧!”

“非小瓷本人自愿,主上不得强行将小瓷嫁人,可以么,小瓷就算要嫁,也得小瓷自己选人嫁!”小瓷说罢嘻嘻一笑。

“你这小丫头!”卓瑞桐怔了怔,“本王还当什么事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