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平安夜
作者:傲娇伽利略      更新:2019-11-05 03:02      字数:3808

圣诞树挂满礼物和彩灯,装扮得华丽闪耀。姜饼、蛋糕、水果、香槟……各种食物的香气透过家家户户的窗口飘散而出,充斥着整片天地。教堂敲响了晚钟,唱诗班吟唱着福音回应信徒们虔诚的祈祷。

平安夜,这神圣的夜晚有着能让全世界陷入温馨的魔力。孩子们将彩色的袜子挂在自己床头,盼望自己的乖巧能够蒙圣主喜爱,得到意想不到的圣诞节礼物。家人、朋友欢聚在一起,穿着鲜艳的衣服,分享美味的食物,彼此祝福,互报佳音。

飘雪的平安夜是最美的。洁白的大地彰显着神圣,银装素裹的圣诞树闪着点点银光,漫天飞舞的雪花为这美丽而神圣的日子更添了几分唯美祥和。每一片雪花都是神对人类的一个祝福,而人间的每一声祝福也会寄托于一片雪花。当春天到来,积雪融化蒸发之后,这些美好的祝愿便会随着蒸腾的水雾传达给神明,然后凝结成新的雪花,在下一个冬天降临人间。

纵使有再多的温暖与幸福,世界上还是会留下黑暗孤独的角落;纵使有再多祝福的雪花,也会有被雪花遗漏得不到祝福的孩子。铺满白雪的街道上,无数盏霓虹灯火演绎着繁华,也映照着少年落寞的身影。没有礼物,没有温暖,无家可归,不得怜爱。没有人为他祝福,陪伴他的只有孤独,只有寒冷,只有不明方向的漂泊,不知何时是尽头的流浪。他是被上帝遗弃的麋鹿,他是被魔鬼垂涎的羔羊。

雪花从天而降,轻轻落在少年的肩膀,打湿了单薄的衬衣。寄托着人们祝福的温暖雪花在落于少年肩膀的一瞬变得刺骨冰凉。

“die……die……我的名字难道将会是我最终的命运吗?咳咳……咳咳咳……妈妈……啊……”die在寒风中艰难地行走着。他双臂环抱在胸前,身体前倾蜷缩,不知道是为了尽量保存体温还是为了保护怀里初开的雪割。冷风夹着雪花不断吹打在他全身。die两腿一软,跪倒在了雪地上。大地的冰冷瞬间涌入身体,die蜷缩着身体大口呼吸着。他单手撑向地面,试图重新让自己站起来,却被冷气刺激到气管,引起一阵剧烈的干咳。勉强维持着神智的清醒。像这样不知道多少次跌倒,又多少次重新站起来继续朝前走,每一次都在对身体的极限做出挑战。

不知不觉间,die又走回了雪院。为什么又回到这里呢?也许是疲惫与寒冷让他的精神涣散迷离,只记得回家的路,便由着身体本能地将他带回来了吧。不过他并没有经过雪院的大门,而是从后院一道隐蔽的开口进入,来到了雪院后面一处凸出的墙垛后面。那是客厅里暖炉的位置。想必此时炉火应该烧的正旺吧,光是站在屋外就已经能够感受到透过墙壁散发出来热量了。

die默默地站在那里,透过落地窗可以看到客厅里的情景。暖黄的灯光将房子里面照的通明。客厅布置得十分精致,闪烁的彩灯,挂满饰品的圣诞树,还有满桌诱人的食物。仆人们进进出出的忙碌着,在为平安夜的晚宴做最后的准备。die心想他们大概已经忘记自己了吧。

屋子里的欢声笑语透过玻璃传出窗外,温馨的气息使die倍感心寒,欢乐的气氛使die更显孤独。风,寒彻骨髓;雪,冷彻心扉。即便是这样的寒冷,也远不及他心中悲凉。那薄薄的玻璃窗犹如一道看不见的结界,将他和屋内的人隔绝于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隔绝了温暖,隔绝了欢乐,也隔绝了亲情。留给他的只有这看不见星光的雪舞之夜。

“平安夜快乐,父亲。”

柯伊牵着live的手一起来到餐桌旁。待柯伊坐下后,live便一下钻进了柯伊怀里,搂着柯伊的胳膊撒起娇来。

“平安夜快乐。”柯伊将live抱起来,让他坐在自己腿上,温柔的抚摸着他金色的头发,眼神中满是宠溺与怜爱。那是die一直渴望却永远不可能得到的眼神,是他连哪怕这样的十分之一都得不到的独一无二的爱。他所能看到的柯伊,眼神中除了冷漠便是厌恶。

“live,看,喜欢吗?这是给你的礼物。”柯伊一手将live揽在怀里,一手从桌子底下抽出事先藏好的精致礼盒。金色的包装纸配着红色的缎带,看上去华丽而神秘,与节日的气氛辉映得相得益彰。

“哇!好漂亮的礼物啊,是什么呢?”

“你打开来看看就知道啦。”

live迫不及待的拆开包装,将一架做工精美的飞机小心翼翼地从盒子里拿了出来。

“哇,是遥控飞机啊!太酷了!谢谢父亲!”live兴奋地把玩着手中的飞机,然后在柯伊脸颊上落下一个轻轻的吻。

遥控飞机。die简直被这精美的礼物深深吸引住了,脚步不自觉地朝落地窗走了过去。那也是die一直渴望能够拥有的礼物。其实,很久以前die就想要一架遥控飞机了,但他从来没有对任何人提起过。他知道,父亲和贝露阿姨并不喜欢自己,自己根本没有资格提出这种无理的要求。

注视着live手中那架精美的飞机,die不禁回忆起一段短暂而美好的时光。那是很久以前的一个清晨……

“对不起,能帮我们拿下来吗?”

一架玩具飞机冲过来,卡在了die房间窗外的树枝上。几个和die差不多的孩子从雪院后面一道被草丛遮掩的开口处钻了进来,站在树下对着正坐在窗口读书的die大声呼喊着,希望die能帮他们把飞机取下来。

飞机正好卡在die触手可及的地方。die伸出手去将飞机取下,拿在手里仔细端详着。

“嘿,可以帮我们拿下来吗,谢谢啦。”

“哦好,请等一下,马上来。”注意力被孩子们的声音从飞机上拉了回来,die这才想起要把飞机还给人家。

“给,你的飞机。不过,它怎么会飞到那里去呢?难道说它真的可以飞起来吗?”

“啊?哈哈哈哈……”看到die一脸疑惑的样子,孩子们相觑一笑。其中一个孩子将遥控器拿到die的面前。

“看,秘密就在这里。这个东西叫做遥控器,用它来控制飞机,就可以让飞机飞起来。”

“嗯,没错,很有趣的。”

“你要不要也来试试看?”

“啊,真的可以吗?”受到孩子们的邀请,die显出一脸的欣喜。

“不用客气,一起来玩吧。”

“像这样,向右转。对,没错。再像这样做个翻转。哇呜!太帅了,你很厉害嘛……”

那一天,die度过了他认为的平生最快乐的一段时光。那是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交到了朋友,体会到了和朋友在一起的幸福感觉。而现在,他连家也没有了。

觉察到玻璃上映出的人影,live突然将头转向窗外,目光直直地落在了躲闪不及的die身上。live笑着把餐叉上沾着奶油的草莓放进嘴里,细细的咀嚼,然后咽下。灼灼的目光不怀好意地盯着die,像是盯着下一颗他想要吃掉的草莓。

“窗外好像有人……”

和die相互对视了几秒,live突然开口道。

die的身体猛然一抖,急忙从落地窗前躲开,藏进了旁边的墙角。柯伊闻声将目光望向窗外,却只看见一片白茫茫的雪地和摇曳的树影。

“没有啊,是树吧。”

巨大的恐惧敢驱使着die慌忙逃离雪院,飞快地朝灯光昏暗的街道深处跑去。live无端的诬蔑、父亲举刀刺向自己的情景、充满仇恨的眼神和句句刺痛骨髓的话语不断浮现在他的眼前,萦绕在他的耳畔。

不顾扑面而来的雪花如银针一般划过脸庞引发一阵阵冰冷的刺痛,不顾脚踝没入积雪传来深入心扉的寒意,拼尽所有的力量奔跑!奔跑!拼命想要甩开那段恐怖的记忆,那个黑暗又血红的夜晚。紧闭着双眼拼命向前飞奔,泪水挥洒在风中,飘散、凝结。身后的雪地上留下了一串长长的脚印,散落了几颗晶莹的冰珠。

积雪的路面湿滑难行,die深一脚浅一脚的跑着,一路上跌跌撞撞,好几次摔倒又爬起,直到最后终于再也没有力气站起来。die趴在松软的积雪中,冰冷的触感袭遍全身,渗透骨髓。体温已经不足以使雪融化。他颤抖着身子,不知是因为寒冷,还是因为哭泣。雪花不断飘落,慢慢掩盖起少年孱弱的身体。

“啊啊,今天的雪好像下得很伤感呢。真像是被抛弃的流浪孩子在哭泣。哎呀,我这是怎么了,今天可是平安夜啊,哈哈哈。”

“没错,今天可是个充满幸福的日子哟。欢迎下次光临。”

依旧是一件白色大衣,一副无框眼镜,黑色的短发上沾染着些许落雪。弗洛费塔拎着装得满满的购物袋从便利店里走出来。伸手接住一朵盘旋飘落的雪花,看它在手中慢慢融化,弗洛费塔陷入了沉思。

“这种感觉……难道说……那件事还是发生了吗。”弗洛费塔抬起头望向天空,看雪花盘旋着自暗黑的天幕飘洒而下,眼中闪过一丝忧虑。

“要赶快找到那孩子才行啊。”

弗洛费塔原本轻松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他一边思考一边漫步在雪光莹莹的路上,眉头越锁越紧。

在一盏昏黄的路灯附近,弗洛费塔停下了脚步。

被灯光映成淡淡橙色的雪地上隐约有一处突起的地方依稀露出些许黑色,像是一个人的头发。旁边还有一株盛开的雪割草在风中无力地摇曳着。

“这是……果然……切……”

弗洛费塔急忙跑过去,眼前的景象证实了自己之前的猜想。他丢下手里的东西,从雪地里抱起就快要完全被雪掩埋住的die,把他身上的雪弄干净,轻轻摇晃着他。

“喂,快醒醒啊!喂!”

弗洛费塔赶忙用牙齿脱下了手套,将手捂在die苍白的脸上,用自己的掌温帮他取暖。

“呃!这是……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柯伊那家伙……喂!喂!”

……

桔梗的花田中一片葱郁,几朵紫色花蕾染着露珠,含苞待放。另一边,雪割的花田,一株纤细的花苗倔强地钻出泥土,羞涩地卷曲着刚刚生出的嫩叶。

“吼~被捡到了呢。接下来会被送去温室吗?”

“不,他依然要经历霜雪。”

“原来你也是蛮狠心的嘛。”

“只有让他变得更坚强,才不会在开出最美的花朵之前轻易枯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