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才上午九点,于连就上门了,来兑现前一日的诺言,接大家去看电影。
好吧,实际上也有点对自家小姑娘的“一日不见,度日如年”,所以才会放弃温暖的被窝,早早起床出门往这边赶。
江靳玖给他开了门,又给那漾发了一条微信,问她起床了没有,什么时候方便出门。
谁知五分钟过去,那漾那边始终没有回,也不知是做别的事情、没看手机,还是感冒加重、还在睡。
江靳玖有些担心,于连问清缘由,便发微信给苏冬枣,问她二人起床没、现在是怎么个情况。
苏冬枣很快回复:“我起床啦,在给辣辣煮粥。辣辣昨晚有点发烧,幸好家里有药,吃了之后烧退了,只是一直睡得不太香,到天快亮时才安稳睡着。”
于连回了句“好的,待会儿会有人来敲门,你帮忙开一下”,才把手机递给江靳玖看。
江靳玖看完,有点自责起来,如果自己没有为了制造巧遇而提议爬山,说去逛逛商场看看电影什么的,那么凭不语缠人的本事,那漾也很可能会被说服、取消爬山的计划。这样,她也就不会着凉发烧了。
于连看着江靳玖紧皱的眉头,猜出他心中所想,拍拍他的肩膀,温声道:“酒,你别自责,这不是你的错。如果你真的觉得抱歉,就去照顾一下她,一则能纾解你的愧疚之意,二则也能加深感情,也算意外收获了。”
江靳玖将手肘放在膝盖上,两只手撑着头,垂眸看着面前地毯的花纹。如果加深感情需要用她的身体健康为代价交换,那他宁愿她一生远离他身边。
于连放在他肩上的手使力:“去吧。待会儿我会把不语、墨轩和苏冬枣都带出去看电影,你在家好好照顾她,至于是单纯照顾,还是趁机表白心迹,都看你自己。”
江靳玖点点头,“嗯”了一声,将手机还给于连,站起身往门边走去。
走到那漾的家门口,刚敲了一下,里面就打开了。
苏冬枣打了声招呼:“酒哥早,辣辣还在睡觉,你轻点儿哦。”
江靳玖点头,换鞋走进去。
苏冬枣已经懂了于连的安排,叮嘱道:“厨房里熬着粥,大约再过半小时就能拔插头,酒哥你不要忘了哦。然后热水也已经烧好了,辣辣醒来肯定会觉得口渴,可能会叫我给她送进去,也可能会自己出来倒水喝,就辛苦你多注意一下她的动静啦。”
江靳玖一一记在心里,让苏冬枣放心。
经过昨天的相处,苏冬枣觉得江靳玖这人是一等一的稳妥和体贴,也是个真正的正人君子,再加上又有于连打包票,她便也放心将那漾交给他照顾了。
于连在门外敲门,不语和墨轩也都在旁边等着,苏冬枣朝江靳玖望了一眼,在得到郑重的保证之后,这才放心出门,将单独空间留给了那漾和江靳玖。
一个是着凉的人,一个是来送温暖的人。
十点多的时候,那漾醒了,正如苏冬枣所预料的,她确实口渴,嘴上干裂了一层薄薄的皮。
她其实手脚都还有些乏力,头也昏昏沉沉的,晕得厉害,但又不想麻烦别人,便自己强撑着出来倒水。
谁知拉开卧室门,她发现坐在客厅里的人竟是江靳玖。
江靳玖听见动静,抬起头,望着站在门边的人。他看见她手中的杯子,站起身走到她面前,接过来,去厨房倒了半杯热茶,又递给她。
她接过,道谢,随着他坐在沙发上。
“呃,酒哥,你怎么在这里?”这话刚问出口,那漾又觉得自己这个问题傻极了,显而易见,他自然是为了照顾自己。
江靳玖没做声,只默默地拿起毯子,将她整个人裹得严严实实。
那漾:“……”呃,如果她说自己其实不冷,甚至还有点热,会不会显得太不领情?
江靳玖见她的表情有点愣愣的,脸色也有点不正常的潮红,心底涌起一阵心疼。
“冬枣不语他们出去玩儿了,是吧?酒哥,其实我没事,而且我能自己照顾自己,你不用特意留下来照顾我的……”那漾看看表,发现时间还不算晚,“现在还不到十一点,他们应该会先在外面吃午饭,吃完再去看电影。你如果现在出门,还能赶上跟他们一起看哦……”
“那漾。”他打断她的喋喋不休。
“啊?”她被打断,但没生气,只是有些疑惑。
他平日并不是这样没礼貌的人。
“你为什么总是把我往外推?”他终于将心里的疑惑问了出来。
她懵了两秒,结结巴巴地道:“我……我没有啊……”
“你有,而且除了一开始认识的时候,你对我热情过,之后你就一直是若即若离的态度。”他是真的很认真地在说这些话,“每次我以为我们的关系更进一步了,你又会往后缩,仿佛要回到比原点还远的地方。”
“那漾,你似乎很抗拒我,可你到底在抗拒什么?”这是他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
那漾望着他,他的清隽的眉眼,他的挺直的鼻梁,还有他抿紧的双唇。种种细节,都在吸引着她,可又在提醒着她,提醒她不能再陷入更深。
她低下头,心中藏着事,就显得气势不足。
“那漾,你说话。”他的语气放软了一点,可依旧给那漾造成了不小压力。
“酒哥,我有点饿了。”她的声音很轻。
有逃避的意思,但也是真的饿了。
想问的问题到底没得到答案,江靳玖叹口气,知道今天是问不出答案了。可他又拿她没办法,只能站起身去厨房给她盛粥。
无奈得不行,又心疼得不行。
那漾小口喝着粥,熬得很浓,香甜软糯,看得出是花了心思注意火候的。
而他就那样直勾勾地盯着她,觉得看不腻。
她有点不自在起来,问道:“酒哥要不要也来一碗?”
“不用,你吃吧。”他终于挪开了目光。
半晌后,她喝完了,想站起身来将碗送到厨房,谁知他似乎一直关注着她,动作比她还快,先她一步站起来接碗。
她不肯给,或许是发烧造成的“后遗症”,她的清醒与理智还没有完全回归,反而多了小女孩才有的执拗,这也给了她去拒绝江靳玖的勇气。她道:“谢谢,但是我可以自己去送。你可能觉得我只是在客气,但我真的可以自己照顾自己,要不然酒哥你就先回去吧,好不好?”
“不好。”他也有了反驳她的勇气,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她脸色一白。
他想起她还在病中,又明白自己这通询问其实毫无道理,便又不忍心了,服软了,顺着她的意思,将此类种种往邻里关系上扯。
“昨天说好的,接下来十天,你帮我照顾猫。如果你自己身体都不好,还怎么照顾?”他顿了顿,音调倏忽轻了,仿佛带了一点点示弱的、恳求的味道,“所以,那漾,不要把我往外推了,至少今天不要。今天,就让我照顾你,好不好?”
他这样从出生便顺风顺水的人,自小活在夸奖和簇拥之中,天之骄子一样的存在,几时像此刻一般服过软?他觉得自己疯了,可是又疯得很肆意畅快。
看着这样的他,那漾忽然觉得自己有罪。在自己对他不算多的认知里,他一直是平和的、快乐的,就算有不快乐,他也会自我调适,以配音、爬山、或者约几个好友聚一聚的方式,让自己像山间的风一样潇潇洒洒。可是因为她的存在,因为她的执拗,因为她在相处过程中的莫名其妙,让他觉得不舒服了。
无论是她喜欢他,还是疏远他,都会给他造成困扰。
让他知道她喜欢他,会给他带来感情上无法回应、又不忍伤害的难题;让他知道她在疏远他,又会让他误会自己可能是在为人处世上有什么不妥,可其实他真的很好,很好很好。
而她对能不能与他在一起这件事,其实也并无执念,她只是希望他每天都开心,偶尔能听到他过得很好的消息,就这样而已。
种种念头在脑子里翻滚,她这样反复想着,担忧着,不愿让他有一丝因她而起的不快乐,然而她又做不到将喜欢或者疏远都掩饰得很好,总容易让他一下察觉出来。
那么最好的解决方法,似乎就真的只剩下坦诚以待了,对吧?不刻意表现自己的心动,但也绝不强行压制这份喜欢。
这样做才对,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