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楚沉天想发挥他这多年练就的骂街的本事,好好把沈行和英儿骂一通,却只觉自己的头发仍湿答答的糊在脸上,十分难受。他甩甩脑袋,抬起袖子来在脸上胡乱抹了两把。看看沈行,又看看英儿。寻思着应该从哪里开始骂起。
沈行和英儿从未见过他如此干净模样。均是一愣,楚沉天那身破布早被沈行一脚踢到护城河里去了。英儿喃喃自语道:“这叫花子换了身衣服,倒是人模狗样。”
楚沉天见两人直直瞪着他,又有些害怕,不知他们还有什么法子来折腾自己。他想了想,忿忿的往地上吐了口唾沫,自行一瘸一拐的向城门口去了。沈行和英儿跟在他身后,只见他慢慢走回了老城暗巷,那些小孩早就散了。他在院中站了少许时候,便进了屋子,不一会儿,屋里就传出了阵阵鼾声。
这边沈云到了州府,听闻李大人带几个随从,去周边城镇查看农户春耕去了。陈州丞和他的师爷在处理公务。沈云将今日见闻与陈州丞说了,陈州丞脸色十分沉重,道:“不瞒你说,这格和就是那姜族首领,他名叫格和契录,我从未见过他,却听说他是个有计谋,又残暴的人物。他手下有一名猛士,号称关外雄狮,叫扎里木氏。他竟然亲自来了这里,还与那擎沙派暗有往来,只怕兹事重大,这城里要不安稳了。”
沈云也颇为忧虑,她问道:“这擎沙派势力怎如此之大?我听那楚沉天说,他们还在城外收租,打伤妇孺,此等作为不像是一般武林人士,倒像是凶悍匪类。”
陈州丞点头道:“楚沉天所言非虚,这擎沙派在老掌门那里,原是个及其本分的武林帮派。那之前的擎沙派只是吸引些年轻壮实的青年强身练武,保家护院,偶尔还为我们官府出力。可是自从老掌门去世后,他儿子,就是现在的沙掌门,追求享乐,贪得无厌。他们本有些自己的产业,再向教众受些银两,已足够帮派用度,可这现在的沙掌门排场架子吃穿处处讲究,自然不满足。我听说他常常勒索城中富足商户,也如你所说,替人放债收租,可他们往往要收双倍,自己吞占一份,人皆敢怒不敢言。”
陈州丞顿了一顿,又道:“沈公子必定想,我这州府为何如此不作为?只因我府中实在兵力有限,而这擎沙派的派徒众多,有好有坏,我们也曾派人抓过几个小头目,他们是练武之人,打伤了我们的兵士不说,那沙掌门还煽动许多教众到处闹事,文的到处宣扬官府欺压江湖中人,武的就在街上又打又砸泄愤。我还要派更多兵力和他们周旋,一来二去,我也无那许多精力,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们只要不闹出人命,也就随他们去了。”
沈云问道:“城中可有人负责督促兵士习武?”
陈州丞道:“这些年皇恩浩荡,四海升平,兵士确是疏于练习。镇守塞北的武将是李成希,只不过……这兵符实则在圣上钦点的边防将罗肖那里。而附近稍大的城镇除通州外,还有延州,余州,甬州等州,因延州余州离关外较近,常有关外部族滋扰,罗将军便把大部分兵力驻扎在延,余两州。而近年来并无大战,民众对养着许多兵士颇有怨言,罗将军只能将这些人马渐渐消减了,操练的力度也大不如前。”
沈云心下了然。李成希是钧王旧部,皇帝给他这个官必是有名无实。而罗肖是御前侍卫出身,皇帝多年亲信。故皇帝派他掌管兵符。
沈云道:“如今之势非同一般,我随行的沈行大哥武功高强,远在我之上,莫不如将这府中现有的兵士集合起来,请沈大哥从今日起与他们研习些武艺,危难时也多几分胜算。”
陈州丞忙道:“如此甚好。我这就命人去安排,请沈行兄弟前来相助。”
他话音刚落,沈行就从外边走了进来,道:“听凭公子和州丞吩咐。”
陈州丞忙叫人去安排兵士,沈云见沈行神色,便知他和英儿已行事妥当。想到楚沉天,她不仅又对陈州丞道:“陈州丞,还有一事,却是与那楚沉天相关。”
陈州丞道:“但凭沈公子安排。”
沈云想了想,说:“我这两日与这楚沉天接触,只觉他与一般常人无异。”
陈州丞摇头道:“沈公子你可是第一个这么说的,这通州城里,谁不知他是个疯子。”
沈云道:“可我觉得他神智正常,也未装疯卖傻–他言谈中句句皆是美女,美酒,美食,虽有些市井习气,但平日里有喜有悲。今日我见他对擎沙派也甚是痛恨,可见他也算是是非分明。”
陈州丞道:“那又如何,他整日里衣着肮脏,住在老城,打扮与乞丐无异,有辱皇室威名。”
沈云道:“正是!可这些具是表象,我只想看他若没有了这些遮掩,又如何度日。”
她又道:“我刚才已叫沈行大哥和我的侍从去与他换了干净衣物。再过几日,待到春夏交替,我们可否以老城暗巷太过污秽,易传播疫病为由,将他们都挪到普通民巷居住?”
陈州丞想了一想,道:“此法可行。我与圣上之前派来的……大人们……只以为他自甘堕落,并未花大力气管他这些细枝末节。”
沈云道:“我离京前,家父嘱托,务必要看好这楚沉天。如今危机四伏,却不知和他有什么关联。”
陈州丞思索了一阵:“正是此处奇怪,他在通州这些年,确有些……官员前去找他,他们自以为行事机密,却仍逃不过那些大人的眼睛。然而楚沉天却将他们都赶了出来,从未见他和什么人有过往来。”
话说自此,李昌冶李大人巡视归来,三人又探讨了一番春耕状况,沈云便回到自己居住的地方,打坐练功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