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窃闻君不娶,对琴自啜泣。”李久久忽道。
小徐不觉羞红脸,但知低首弄衣带。
李久久却道:“曾经有一孩童,身在高门,能览群书,然所见者,不过一院风光。孩童虽知院外多锦绣,然所为者,不过在院中伫立,冀望风起……”
“为何?”小徐不觉出声,当即复弄衣带。
李久久道:“院墙虽高,奈起风何?风从院外来,必向院外去。孩童以身轻,欲抟扶摇而上……”
“啊!”小徐不觉惊呼。
李久久道:“自然被风刮,焉能随风去。”
小徐道:“后来有见院外风光么?”
李久久道:“以府中藏美酒无数,有江湖人潜入偷窃。”
小徐道:“江湖人诚是贪婪!”
李久久道:“孩童见人‘落入’院中,以为随风来,即救之。”
“啊!”小徐又一惊呼,“恐为贼人所害。”
李久久道:“不然。江湖人以伤不能去,且孩童善谈,时述江湖事。孩童以前所见,不过一纸笔墨,焉能比拟目下所闻。”
小徐道:“江湖人自然有善者。”
李久久道:“江湖人去时谓孩童曰:‘异日必返,以报今恩。’。孩童以为真,常思再见,望随江湖人逃离此院,然而那日以后,再也不见那人。”
小徐道:“那孩童呢?他后来逃离那院了么?”
李久久点头道:“不然谁与你陈说此事。”
小徐似乎不太惊讶,只是叹息道:“文君生在高门,却随司马流落风尘,尝尽苦果。然而司马一朝富贵,便欲纳妾。所谓情深,只是虚妄。既在高门,何必去惹风尘?”
“你这姑娘太奇怪!”李茗彤眨了眨大眼睛,“‘江枫渔火对愁眠’不比‘养在深闺人未识’好呀?”
小徐摇了摇头,道:“未陷风尘苦,岂知高门福。”
李久久道:“风在院外,直须逃出院,俟之终归无用。”
“追逐不也无用?”声响悠悠而来,那个和尚,徐徐走来。
当时在笆篱中,由于心乱,小徐并未看清行云的容貌,此时一见,芳心陡跳,可惜是僧不是君。
但无论为何,皆与她无关。
因为下一刻,小徐即气绝,及觉,庐舍之中,又只她一人。
风在店外刮着,刮的那颗瘦小的杨桃树,飒飒作声。
行云与李家姊妹正在店内席地而食。
原来,行云本想在王建府中留宿一夜,翌日则去,不料王建欲听禅,无奈盛情,遂多盘桓几日。
王建府中的膳食实在太简,李茗彤自然饥饿难耐,行云难堪她的一阵乱呼,与张窈窕会合后,便寻了这家小店就食。
这四人,一是和尚,再是二商旅,三是风尘女,怎么看也不像是那“凶神恶煞”的江湖人,所以不被排斥。
是时黄昏将至,小店里的客人,也只有这四人,等他们走了,便也关门了。
此时店家心里头所想,满是与新婚妻子的床笫事。
他已在收拾。
却在这时,昏黄之中,突然闪起金光。
那是一把长枪,金色的枪,凶神恶煞的人。
东白来到蜀县以后,便欲寻一风波间饮酒,岂知蜀县应有风波间,竟无一家开门,甚至有一家已成废墟。
无奈之下,东白只得就近寻一酒肆,便来到了这家小店。
东白举头,执金枪,一步一停,两步一顿,踏入店中。
显然,他并未看见店家那充满惊恐的眼神,只是高声道:“给东某来一壶最烈的烧酒!”
“要多、多烈?”店家颤声应道。
东白道:“自然是最烈。”
店家道:“最烈是、是多、多烈。”
东白倏然举起金枪,笑道:“正如那东升的朝阳一般热烈!”
此时,那店家已被吓得趴在地上,竟不断磕着头,嘴里乱呼着的,是“未给祖宗留后”之类的话。
东白见状,连忙屈膝,扶起店家道:“东某身为金枪之后,不敢欺凌弱小。”
店家听到“金枪”二字,竟一时忘却恐惧,问道:“是‘益州三杰’东青东大善人么?”
东白笑道:“正是我父!”
店家闻言,连忙请东白就坐,竟转惧为喜,道:“这就给善人拿酒去!”
少顷,店家拿来一壶烧酒,东白接过,真气一发,壶口即开,只见他一下举起,灌入喉中。
店家见状,不觉拍手叫好,但他并未发觉,东白的整张脸已是涨红,及东白放下酒壶,店家叹息道:“现在江湖人到处作恶,如果东大善人……唉,如今我们这些小老百姓,只得终日惶惶。”
说到这,店家拿来一盘小菜放在草席上,继续说道:“幸好有王将军在……”
“这王将军是谁?”东白乘问话之机,偷偷呼了口气。
霎时,店家喜上眉梢道:“说到这王将军啊……哈,巧了!这王将军使的也是枪。将军的枪术那是诚实了得!传闻前日将军统率英武军,只凭一把枪,独战上百名江湖贼人,杀的那群贼人啊,那是哭爹又叫娘哟!”
东白干咳两声,道:“这将军的大名是?”
店家憨笑道:“我这小老百姓哪能知道,即使知道了,也不能记心里,那是大不敬的啊。”
东白道:“高号?”
“这个自然知道。”店家点了下头,眸中即见景仰之色,“英武神枪!”
一听这四字,金枪几乎脱手,东白惊出一声冷汗,暗忖道:“本来欲与此人一战,以为扬名……东某自然不惧那‘英武神枪’,只是‘武之自由’除却东某,何人可承!必须谨慎。”
“善人,善人……”店家见他突然沉默,不觉呼道。
东白又咳了咳,沉思有倾,道:“店家以为枪是什么?”
店家想了想,道:“那是保护弱小的兵器。”
“哈哈……”东白不觉大笑连连,道:“枪者,如东之白,光照四海!”
店家虽不解其意,亦是热血沸腾,拍手叫好。
东白见这店家真诚如此,满腔思念之情陡发,竟眸中带泪道:“东某名白,店家姓名为何?”
“我哪敢记善人的大名。”店家憨憨笑了两声,“我姓杨,木头那个杨,名鸭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