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潘文彪将白雪红送回家,两人边走边聊,潘文彪问:“你讲的是真事还是故事?”
我哈哈大笑,“潘老师,你还是大学生呢,怎么比我还迷信?你赶紧回家学习马克思主义哲学吧!”
“我觉得你讲的故事都挺像真的。”
“都是瞎编的,本是吓唬小白姑娘的,她没事,你倒先熊了。”
“冯虎墩到底是怎么死的?”
“跟你们说过吧,救人淹死的。”
“你别骗我了,我都打听过了,他真是掉落山崖摔死的……”
“你打听这个干什么?闲的没事干。他确实是摔死的,比我说的还惨,真叫个死无全尸。不过,他死以后,十分安详,没闹过什么邪……”
“哦,那纪小寒这个人是真的吗?”
“真的。她生在小寒节气,就叫了这么一个冷艳的名字,也真是上吊死的,至于是不是感情问题,就说不清了。我们村的神汉曲二黑说是被我表哥冯虎墩附上了,自杀可能不是出于本心。”
“哦。”
“曲二黑这种人就是靠胡说八道混饭吃的,除我以外,我们村的人都把他当神明一样看待。”
“衣小芰也是上吊死的。”潘文彪突然说。
“嗯,在大孤村北边上吊死的,我还去看了看——舌头倒是没有流出来……”
“别说了,有点瘆人。”
“自杀是不能进天堂的,即便是再多的委屈与冤仇也不能自杀,你可以伸冤,也可以报仇,为什么如此不负责任,不珍惜生命,你死了一了百了,有多少人为你痛苦,为你肝肠寸断,为你寻死觅活,她一点也不想这个。”
“如果真有天堂和地狱,自杀的人真的不能进天堂吗?哪怕她是一个多么多么好的人……”
“上帝肯定是不允许,据说中世纪自杀的人为了防止其变成吸血鬼,还得钉穿心刺。自杀也肯定不会往升西天极乐世界,佛戒杀,杀人是大罪,自杀也是犯杀戒,死后必然堕三种恶道,受无量苦,无法超度……”
潘文彪沉默了一会儿,“不去天堂,那怎么办?”
“这问题不是你我说了算,按曲二黑的说法,肯定不能投胎做人了,也许是饿鬼道,也许是畜生道……”
潘老师似乎有点悲戚,“曲二黑能沟通阴阳两界吗?”
我笑笑,“他就是个老骗子,只要给钱,下通十殿阎罗,上达玉皇大帝,老牛掰了!你要想听他信口开河,我保证让你相信相信玉皇大帝的位子是买来的,老姆的法力比如来佛祖还厉害,红孩儿是太上老君的私生子……”
“我现在越来越相信鬼神了。”潘文彪叹了一口气。
“以后叫你潘巫婆吧,你拜曲二黑为师,我给你引荐,还有,凤来他们那有一个刘白云子,也很厉害,都是拜老姆的。”
“你有曲二黑的电话吗?我有事想问问他。”
“什么事?”
“这两天老是做恶梦,看他有没有方法给破解破解?”
“曲二黑到现在还绾着道士髻,穿着长袍,别说手机了,家里连电视都没有。不过,我从小跟他混,他的骗术我还是比较精通的,治疗梦魇,得从病根下手,谁常入你梦里?活人的话,你娶了她就行,死人的话,狠狠用桃木钉他!”我露出了凶恶的犬牙。
“杀人罪,你说会怎样?”潘文彪的话题跳跃性很大。
“杀人偿命啊!汉朝皇上刘邦与关中父老约法三章,其中就有杀人者死;后来,唐代时,杀人的,谋杀的,打架打死的,就判绞刑、斩立决;在现代,杀人要是判了死刑,那就是枪崩,一般是荒野河滩,背对行刑者,不知道是用步枪还是手枪,砰——脑袋开花。”
“神灵会怎么判?”
“当然是下地狱,刀山地狱,什么油锅地狱……”
“那淫奸罪呢?”潘文彪又问。
我看了他一眼,讪笑,“彪兄,杀人,量你没有这个胆儿,淫奸罪,你可以有,在古代绝对让你骑骑木驴什么的,哈哈哈……”
潘文彪有些颓丧,“不早了,咱回家吧,有空再聊。”
我拍拍他的肩膀,“潘老师,你不像以前那么精神了,别相信什么曲二黑,还有什么《周公解梦》有鸟用?据说有本科学巨著叫《梦的解析》,你可以买来研究研究……”
事实上,潘文彪的梦只有曲二黑能治,他是一个火焰低、能量弱的人,驱除这个魇魔只能用厉害的法器。
周日那晚他回到家中,有些疲倦,倒头就睡。忘记关窗。
秋风掀开窗帘,进了屋子,他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
猛然醒来,窗帘在悠然跳舞。
他正要去关,忽然发现窗外站着一个人,黑洞洞的眼睛,血红的嘴唇,长长的头发。
这双眼睛就像磁石一样将他的魂魄一丝一丝收去。
他一把从脖子上揪下观音项链,拿在手中,大喊一声:“闪开!”然后飞身下床,一把将窗帘拉严。
看来观音菩萨的威力强大。
屋中愈发黑暗,就像幽冥世一样,温度骤然下降,似乎能听到茶杯结冰碎裂的声音。
他猛然发现身边躺着一个人。冰冷浸入骨髓,她发着一股熟稔的清香。
四目相对,那人的眼睛像猫一样,晶莹剔透,发着绿莹莹的光。
他此时却不能发声,不能动弹。
早晨醒来,被窝里只有他一个人,桌上的茶杯依然完好,只是观音项链将脖子勒出一道红印。
原来是一个梦。
曲文星那小子编了一个梦,把它喂给一只小虫,再把小虫悄悄塞进潘文彪的耳朵,钻进他的脑海,深入他的潜意识……
“你梦到的这个女人是谁,看清了吗?”我笑问,“肯定是衣小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