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霄将手中的一叠画纸放在了案上,看着眼前拿他当个透明人的主子,不禁皱着脸苦笑道“王爷,你好歹说句话呀……”慕容泓抬了眼觑了觑段霄,依旧不答话,自顾自的翻着手中的画册,越翻越快,竟似溺在了那画中不得回神一般。
段霄叹了口气,悻悻抽走了那叠画纸,刚要往外走,慕容泓却叫住了他“往儿哪儿走!还不快拿了来。”
段霄抱紧了怀中的画卷,似乎要哭出来了一般,朝着慕容泓道“王爷,更衣吧……时辰已经不早了,宴席便要开了!”
慕容泓往窗外看了看,伸了一个懒腰,喏喏自语“原不经意间竟这么晚了。”他丢了手中的画卷,朝着段霄冷笑道“就这么点子骨气!不如打发你回宫算了。”
段霄叹了口气,脸色愈发昏暗“哪怕王爷要打发奴才回宫,也请王爷先沐浴更衣,天色已晚,只怕大宸宫中宴席已开,若去的比誉帝稍迟,则是一桩大罪,还请王爷莫再玩闹。”
慕容泓沉了眼眸,玩味的笑了起来,“本王虽迟了,然而拖延之罪却不在本王,你与那魏郴沆瀣一气……”
段霄的脸色黑如浓墨,又催促道“王爷……”
慕容泓却不甚着急,捋了捋衣袖便又在玉榻上坐下了,不紧不慢的扬声唤道“来人,看茶。”
“她是玉楼春的夏忽,早已是大宸三皇子的禁脔,这是大宸人尽皆知的秘密,出入皆是由她伴在身侧……”段霄苦苦劝道“王爷你又何必要争着这一个女人呢,离国中国色天香的女子多的是,王爷看中哪个便是王爷的……何必非她不可……”
慕容泓徐徐起身,眸光渐深,似笑非笑的望着段霄“她是谁,难道你不知道吗?”
段霄被那目光迫的心尖一悚,刚要说什么,却见慕容泓踢开了椅子,淡淡的吩咐了一声“备车。”
华凉早已在席中静坐,见慕容泓携着段霄珊珊来迟,不禁勾出了一抹深不见底的笑,慕容泓入席之后抬眸看向了华凉,微微一笑,华凉举了举手中的金杯,以示敬意。
慕容泓抿着杯中美酒,只见这殿中各处,纱帐翻舞,帘飞如蝶,金银玉器,焕彩争辉,三足鼎中焚着宁神之香,白玉瓷瓶中插着娇艳花蕊,水晶琉璃制成的各色宫灯,如银花雪浪,照的殿中熠熠生辉,恍若白昼。
慕容泓一身玄色衣衫,袖口衣缘以红底云龙纹镶边,更衬得他丰神俊朗,不可亵渎。唇边绽出一抹玩味笑意,压低了声在段霄耳旁语道“当真是皇家气象,贵不可言。”
三品以上的文武百官早已到齐,各位皇子也业已入席,均是不经意间瞟向了那位名扬天下的离国储君,慕容泓。片刻侯帝后便入了席,刚一坐定,便有宝蓝色衣衫的太监拉长了声音尖着嗓子喊道“开席,入宴!”
宫女鱼贯而入,奉入美食珍馐,甘冽美酒。
丝竹之声靡靡,管弦之乐齐奏,舞姬水袖轻舞,莲步珊珊。
宴席自是一派祥和。
慕容泓望着心怀鬼胎的众人,一边接过众人敬来的酒一饮而尽,一边抽了空与段霄玩笑几句。
待丝竹之声一停,慕容泓便一掀衣袍起身朝贺。
“大宸物饶丰足,民风淳朴,泓一路北上而来,但见山河如画,景色奇绝。遂心生惭愧之感,云州一乱皆是手下将士蛮横无理,兴兵进犯,待父皇与泓知晓之时,已是覆水难收了。”慕容泓清润的声音传遍了大殿的每一个角落,他站在殿中,接受着所有人的凝视,所有探究的目光,又扬了声音,略带微笑的开口“是以,泓此次前来,携金珠百箱,黄金万两,向贵国赔罪,吾国愿与贵国百年交好,绝不侵犯贵国领土一丝一毫,除此之外,但凡贵国可以一成的价格从吾朝购买兵器,骏马。”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且不说那金珠百箱,黄金万两,单单最后一条,可以低价购买兵器骏马,对于冶铁炼金之术不得其法的大宸来说,无异于火中送碳,边疆大战未停,小战迭起,兵器甲胄磨损严重,月月花费数千万两银子也是不在话下,长此以往,定然国库亏损,无法支撑。
而离国,以善造兵器闻名于九州四国。
誉帝在心底已经算了一笔账了。
慕容泓却是止住了话语,胸有成竹的望着老态尽显精于算计的誉帝。
待誉帝脸上露出一丝掩藏不住的得意之色之后,他才幽幽开口“吾国做出此种让步,足以表明求和之心之诚,但是,泓有一个不情之请,还望圣上恩准。”
誉帝眸光一闪,笑不达眼底,“但说无妨。”
慕容泓上前一步,略微俯身,语中带了百分的认真“泓仰慕贵国风姿,欲在贵国中择一适龄女子为妃。”
此言一出,如在表面平静实则波涛暗涌的水中投入了一颗惊雷,直炸的翻天覆地,不能收场。
誉帝反倒笑了,“这有何难?明日便让礼部拟了适龄女子的名单与画像让王爷过目。但凡王爷中意的,朕便认为义女,封了公主嫁与王爷。”
慕容泓但笑不语,目光落在了端然而坐的华凉身上,片刻后方才回道“圣上所言可是当真?”誉帝朗笑一声“君无戏言,岂会玩笑哄你。”慕容泓唇边的笑越来越高深莫测,得了誉帝一诺之后方才舒展了笑意,“泓心中有一人选——”
慕容泓的话语停的恰似时候,引得众位大臣大气也不敢出,屏气凝神等着后话,皆是伸长了脖子盼着是自家女儿,慕容泓将来是离国的大王,王妃则变成了王后,一朝踏入宫廷贵族,一朝为后,这种泼天富贵落到谁身上,都是天上掉馅儿饼被砸到的喜事。
慕容泓取出了一卷画轴,“这画中人便是泓心中的人选。”
内官接了画,左右检查了一遍,方才递往誉帝手中。
誉帝亲自铺开了画轴,目光一扫便又合上,“果真是国色天香,但不知是谁家的明珠,若是尚未婚配,朕今日便为你们赐婚。”慕容泓轻轻一笑,又再次确认道“圣上既然应允了便不能反悔。泓可确认,画中人并未婚配,乃是一届孤女。”
誉帝又问“是谁?”
慕容泓望着华凉沉如秋水的面庞和紧紧握住酒杯的泛白手指,方扬了声音大声说道“画中人名叫——夏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