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辛夷脸色一白,伸手拉住了南修桓的衣袖:“你,对你师父了解多少?”
南修桓一愣,随机有些哭笑不得:“这个等会再说好吗?”
楚辛夷不做声,依然执着地盯着他。南修桓无奈地回过头,刚想说点什么,却是一愣。楚辛夷不是个会无理取闹的姑娘,她一向很明白什么时候应该做什么事,她在这个节骨眼上突然提起了无锋来......南修桓低声强调:“我师父已经死了将近五年了。”
楚辛夷依然不依不饶:“你真的确定他死了吗?”
“不然呢?”南修桓丝毫都不能接受楚辛夷的这个猜测:“他诈死多年然后在这个时候来要我的命吗?”
“如果他的目标不是你呢?”楚辛夷反问。
南修桓深深看了楚辛夷一眼,那一眼复杂到楚辛夷一时无法分辨出其中到底是愤怒居多还是失望居多。南修桓知道楚辛夷说的不错,宋秉淮要杀的是楚辛夷,如果真的像楚辛夷所想的那样,他师父真的没有死,真的和宋秉淮站在一起,完全是解释得通的。
但这不能是事实。南修桓无力地靠在石壁上,这不应该是事实。
这山洞的位置只有他、风长豫和他师父知晓,除了他们三人,还有谁能在如此短的时间找到这里?南修桓闭了闭眼,手上无声地握住了剑柄。
楚辛夷看着他的眼神逐渐多了一丝戒备。
“殿下,”南修桓说:“我姓南。”
楚辛夷心中一颤,脚步不自觉往前迈了半步,随即又停住,她心中涌上了一股莫名的伤感,但面上仍然像是本能一般温和地笑,好像一张掩人耳目的面具一样,微笑的弧度都无可挑剔,她说:“我知道。”
南修桓重新背过身去,他已经没多少力气了,脊背依然挺得笔直,他说:“如果......”他没说完,楚辛夷却已经懂了,南修桓察觉到落在身上的目光,袖剑紧紧地攥在手中,像是有了一根可以依仗的救命稻草,“或许我真的没办法保你周全,但我可以保证,我一定死在你前面。”
楚辛夷偏了偏脸,叹了口气:“我其实并不想听到这句话。”
这话南修桓听到了,却已经无暇顾及了,他心里其实乱的很。这山洞可做一时避难之所,但若是真的被人寻到了所在,一阵烟都可以要了他和楚辛夷的命。此处已经不是一个可以长呆的地方了。
南修桓在脑中将峰回山上下每一寸走过的土地都在脑海中迅速地回想了一遍。以他现在的伤势,莫说是带着一个楚辛夷,就是孤身一人怕是也未必能走得了多远,正面对抗,他绝对不会是宋秉淮的对手。
何况他带着楚辛夷在山中打转,更加不利于楚辛夷的人马及时找到他们。
楚辛夷似乎是猜到了南修桓心中所想,及时开口道:“我身上带有特殊的追踪物,兰翠和岫玉能找到我的。”楚辛夷想了想,思及梅玉的事情,补充道:“她们四人分别有不同的追踪物,除非兰翠和岫玉也背叛了我,否则此时此地,除了她二人没人能通过这个找到我。”
南修桓放下心来,趴在石壁上仔细听了听脚步声。脚步声有两个人,在这附近打转,一时半会似乎并没有摸清楚这山洞的具体位置。
是该冒险出去,还是赌一把对方找不到此处?
按照楚辛夷之前所说,大队的人马显然是指望不上的,有可能及时找来的就只有兰翠和岫玉两人,两人却被比翼杀手拦住了。南修桓和比翼杀手交过手,以兰翠和岫玉的武功来看取胜不是问题,但需要时间。
洞外的脚步声已经越来越接近了,南修桓甚至隐约听到了稀疏两声狗吠声,顿时心中一凉。
人可以藏得住,他身上的血腥味是绝对藏不住的。
南修桓问楚辛夷:“能跑吗?”
楚辛夷一愣,只好爱莫能助地看着他。
这答案虽说在意料之中,但南修桓还是本能地感到了一丝头疼:“这里不能再呆了,我们得走。”
楚辛夷心里明镜似得,早有心理准备。
南修桓揽着楚辛夷,猫着身子在洞口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轻声道:“可能要委屈殿下了。”
楚辛夷无所谓地一笑。
南修桓听得仔细,待到对方的脚步声往旁侧偏了一偏的瞬间,带着楚辛夷一个翻身从山洞中窜了出去,打了个骨碌到了山洞前约莫两丈处的一段缓坡下。
这动静不可能不惊动宋秉淮两人。南修桓起身瞬间便将仅剩不多的内力提到了极限,脚下鸿雁一般,转身瞬间回头望了一眼,和宋秉淮一道的竟然是尚霖。
南修桓心里顿时一沉。
他和尚霖虽然只有短暂的交手,尚且摸不清尚霖的实力,但有一点他清楚的很,哪怕是他全盛状态,也不会是尚霖的对手。
一个宋秉淮也就算了,尚霖来凑什么热闹。南修桓脸上严肃,心里已经咬牙切齿地骂起了街。
上山只有一条路,楚辛夷等人必定上山途中遭到了拦截,南修桓脚下半点停顿都没有,拼尽全力往上山小路的方向奔去。
身后有风声。南修桓下意识拿手中短剑一挡,顿时心中愤懑又上一层楼。那是宋秉淮从他身上取走的春草长。他那一挡精准,却仍是被春草长上附带的气劲冲得喉头一甜,内劲出现了短暂的凝滞。这么一顿的功夫,宋秉淮和尚霖已经近在咫尺。
天要亡我。南修桓心中哀嚎一声,回身直面宋秉淮和尚霖二人。他把楚辛夷挡在身后,抬手抹掉了嘴角的血迹,笑道:“尚霖前辈啊,看在那姓风的面子上,不如你让我走吧,回头你找再找姓风的做生意我让他给你打折怎么样?”
尚霖笑眯眯地两手一摊:“你师兄要价实在是太高了,打折我也做不起他的生意。”
南修桓一呲牙,心说今天要是死不了就去劝风长豫做人厚道一点降降价什么的。
尚霖还能贫两句嘴,宋秉淮可不能。人是从他的眼皮子底下跑的,这个面子他拉不下来。但尚霖这个人功夫高脾气又古怪得很,宋秉淮不想招惹他,故而等他话音刚落,宋秉淮提刀就攻。
南修桓叫苦不迭,当下把楚辛夷往身后一推,提剑使了个巧劲把刀锋往旁边一带,就地一滚让那一刀落了空,回身站起来便又严丝合缝地护在了楚辛夷的身前。
楚辛夷敏锐地发现南修桓把手里的短剑换了左手,他的右手在止不住地发颤。
尚霖也注意到了,抱着胳膊饶有趣味道:“商小子啊,虽然吧这姑娘长得是不错,但作为前辈我还是要劝你,再美的美人也没有小命重要啊。”
南修桓一记眼刀凶狠地杀了过去,尚霖笑嘻嘻推开两步,装模作样地拍拍心口:“哎呀哎呀,好凶的眼神,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宋秉淮厌弃地看他一眼,提刀就是更加凶狠的第二刀。
南修桓年少时也曾让无锋按着练过左手剑,虽然多年不练有些生疏,但到底本能还在。勉力应对过第二招,南修桓一口血便呛了出来,整个人都是大写的狼狈。南修桓曾经觉得自己觉得自己一人一剑足以,认为左手剑这种东西根本就是他师父闲来无事为了折腾他来的,现在他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有像现在这样感激过无锋,情真意切为年少时不能理解师父的苦心而由衷忏悔。
两招拿不下一个重伤的黄口小儿,宋秉淮再看向南修桓的眼神里都是灼灼燃烧的怒火。提刀便是十成十的功力。
一力破十会,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南修桓多少的技巧和经验都没了用武之地,活生生让宋秉淮一刀砸得眼前一黑,手上短剑险些脱手。霸道的气劲在他胸口激荡,震得他怎么也压不下口中的血腥味。
南修桓半跪在地上,左手勉勉强强抓住短剑支着地,一时间竟没能站起来。
“你先走吧,走到哪算哪。”
楚辛夷没动,她径直看着宋秉淮,面上漠然:“你已经是正二品节度使,位高权重,你还想求什么?”
宋秉淮冷笑一声:“正二品节度使?搁在你们这些人眼里不是照样什么都不是吗?”
“我不明白,”楚辛夷说:“此言从而来?就算要死,你也得让我死个明白吧。”
宋秉淮抬眼打量了楚辛夷,目光放肆而无礼。南修桓咬牙站起来,一侧身拦在了楚辛夷的面前,看向宋秉淮的目光里是毫不掩饰的警告意味。
宋秉淮蔑视地看了一眼南修桓:“朔阳那群整日耍嘴皮子的软蛋居然还能养出你这样有两分胆气的,也是不容易。可惜空有胆气,没什么本事。”
南修桓闻言挑衅一样舔舔粘着血味的牙齿,冷笑一声:“没什么本事,我现在也还是站着和你说话。”
宋秉淮握着刀的手一动,南修桓手中短剑再次架到了身前。
正当宋秉淮正欲一刀了解南修桓的时候,侧面传来响动。
兰翠和岫玉终于赶到了。
还不够。
南修桓闭了闭眼,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呼吸。
还不够,兰翠和岫玉可以对付一个宋秉淮,但绝对不是尚霖的对手。
兰翠和岫玉两人在前,后方还有邓恒等人。
大队人马到了。宋秉淮面上已经显出了惊慌之色,倒是尚霖笑意不减,站直了,从怀里摸出数支春草长来,笑道:“看来轮到我出风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