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安乐一时语塞,翻了个白眼:“我听人念的不行么。”
秦归嗳了一声,两只胳膊抱在一起,又是斜眼还是抬下巴的说:“看着就不像读过书的,笨手笨脚,言行粗鲁。”
在两人拌嘴时,桂圆默默的拿出夹板,帮齐光正了骨头,又叮嘱了他一些注意事项,然后内服外用的药都开了一些。
许安乐回过神儿来,热心的去灶房帮忙,齐光无声无息的跟在她后边,小松鼠受不了药味儿,一溜烟儿跑到小溪边去了。
炉子上,药材在砂锅里起起伏伏,桂圆一手调着炉火大小,一手拿着一本医书细细看着。
桂圆心无旁骛,秦归站了一会儿,讪讪的翻起了医书。
这一个多月相处下来,许安乐的大致也看出来了,云先生对两个第一要求十分严格,俩人也的确有两把刷子。
药熬成了,桂圆用布巾垫着,将砂锅端了下来,倒出来刚好两碗。
“你们一人一碗,安乐用热水泡药渣,做半个时辰热敷,可缓解疼痛,促进筋骨生长。”
“是,谢谢桂圆哥。”
许安乐苦着脸,浓郁苦涩的药味儿,快呕得她吐出来了。
药熬成后,桂圆离开了灶房,许安乐坐在小马扎上等药凉,齐光站的笔直,精致如画的眉目与简陋的柴房格格不入。
一想到如果不引出蛊虫,解掉他身上的慢性du药,齐光恐怕命不久矣,许安乐心头就生出无限凄凉萧瑟感。
他们两个人命运何其相似,一个倒霉的穿到了生产力落后又男尊女卑的时代,一个浑浑噩噩危在旦夕,连自己身份都不清楚。
许安乐想到自己先前等死时的绝望心情,忍不住开口安慰到:“齐光啊,你放心,云先生是神医,一定能治好你的。”
黏稠成分不明的中药兀自冒着热气,齐光眼神清澈,如一泓清泉:“许姑娘,云先生如果治不好我的病,我是不是就要死了?”
齐光说的如此直白,许安乐一下子卡了壳,手指在袖子里绞了下,硬着头皮说:“不会死的,你要相信云先生。还没踏遍大周锦绣河山,我们都要好好活着。药晾好了,我们先吃药吧。”
许安乐生硬的岔开话题,端起药碗皱着眉头,痛苦万分的咽了下去。
喝完药后,她只觉五脏六腑都是苦的,恨不得抓一把蜜饯含在嘴里。
齐光双手捧着药碗,纹丝不动的站在原地。
许安乐擦了擦嘴巴,抬头问到:“怎么不喝?嫌苦么,唉,良药苦口利于病,忍一忍吧。”
齐光没回话,他抬起袖子,缓缓地将唇凑到碗边,慢条斯理的将药喝完了,眉头都没皱一下。
“你不觉得苦么?喝那么慢?”
“快和慢,一样苦。”
齐光放下碗,认真的回答,许安乐竟觉得他的话很有道理。
喝完药后,许安乐烧了热水,谨遵遗嘱做起了热敷,齐光寸步不离的跟着她,眼神几乎没离开过。
被这样一个绝色美少年关注着,许安乐心中小鹿乱撞,枯萎已久的少女心,以星火燎原之势苏醒。
她用裹着药渣的布巾敷腿时,齐光随手从桌子上拿了一本医书,认真的看了起来。
许安乐抬头看到齐光在看书,惊讶道:“你识字?不对,你失忆了还能看懂这些?”
她凭着本能断定齐光失忆前,一定是一个温文尔雅的书生,所以不奇怪他以前识字。
但许安乐没想到,失忆后,齐光还能读懂医书上面的字。
“能,这些字,很简单。”
齐光将书放在膝上,一字一顿的回了许安乐的话,她哀鸣到:“羡慕你们这些识字的,我斗大的字不识一筐。”
说到这里,许安乐就有捂脸悲鸣的冲动,她好歹也是接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如今到了大周国硬生生成了文盲。
杨家没有书,家里连本黄历都没有,许安乐也找不到有字儿的地方。
被云先生收留后,许安乐也曾兴致勃勃的翻过医书,做起了神医梦。
然而残酷的现实摆在眼前,大周的文字像小篆和繁体字的综合体,许安乐眼珠子快瞪出来了,也没猜出几个字。
唯一可以庆幸的,大约便是这里许多植物、药物的名称,和许安乐印象中相差无几。
此外,这边人说话口音相差无几,乡下人跟城里人,也就文雅和粗俗的差别,不然许安乐连求助都难了。
“你想学识字么?”
齐光敏感的察觉处出许安乐艳羡的情绪,主动问了这么一句话。
“当然想啊,做文盲就像睁眼瞎,我连药方都看不懂。”
许安乐头也不抬,龇牙咧嘴的敷着腿,感受着温热药物的刺激,疼痛一阵儿一阵儿的。
“我教你。”
“啊?你愿意教我识字?”
云先生神出鬼没,秦归只会挖苦人,桂圆每天都有做不完的事儿,许安乐学文识字儿的梦想只能搁浅。
如今听到齐光要教自己认字儿,许安乐心思一下活络了,激动万分的追问:“真的?你要教我识字,那可真是太好了,等你手腕伤养好了,我们就开始。”
“不用。”
齐光说了声不用,左手从地上捡了根树枝,随手写了一个“许”字。
他的字风骨矫健,姿态飘逸,让许安乐咋舌不已:“你左手字也能写的这么漂亮,真是太棒了。”
回忆了下自己狗爬似的笔迹,许安乐没由来生出一阵羞愧。
“这是许字,许姑娘的许。”
“原来是我的姓啊,那我的名字呢?”
齐光用木棍在许字旁边,龙飞凤舞的又添了两个字:“安乐。”
“我的名字看起来挺漂亮,让我试着写一写。”
许安乐捡了根小树枝,歪着脑袋,参照着齐光写在地面的三个字,一笔一划的勾了起来。
她不识字,纯粹是画画似的模仿,勉强画完后,许安乐还没来的及邀功,齐光侧过身子握住了她的手。
许安乐在小马扎上坐着,齐光的动作,几乎将她半环在身体内,他握着她的手一笔一划的重写了许安乐三字。
这次,他写的字体更加直观疏朗,许安乐这才意识到,她先前有三四个笔划模仿错了。
“练这个,简单。”
齐光真是一个贴心负责的教书先生,许安乐被他的气息环绕其中,别扭的将身子移了出来,清了清嗓子说:“我自己慢慢学,谢谢你啦齐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