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七和三手张出了京城,走在通往边关的大道上。虽然正是春暖花开的季节,但是,陆七并没有多少心情来欣赏沿路的风光。因为,在陆七的心中正在做着许多的畅想。畅想着自己的未来,感到前途一片渺茫。想自己的两次科考,却又心生愤恨。
陆七想起了武夷山下的那个小山村,陆七想起了初与恩师相识的那个南国的城市。当时自己在那里已经在一众香媛里声名鹊起。却因恩师的开导,而想大展宏图,为国家,为天下的苍生,去奋斗,去拼搏,去奉献,去做出自己应有的举动。谁曾料想,由于自己和权贵的下贱行为格格不入,而与一众官绅交恶,无形之中给自徒增许多的烦恼。虽则自己不像吴先安那样,把自己一生的赌注,都压在一个虚无的科考之上。但是,对于自己来说,何日才能让自己的才华得到一次展示和社会的公认,什么时候才能够实现自己拯救天下苍生的理想和愿望呢?
陆七不想则已,越想越感到内心一阵阵儿的酸楚,从心底里不知不觉涌起了凄凉的感觉。
陆七和三手张一边缓慢地前行,陆七的心中则一边做着各种猜想和假设。不知不觉之中,也不知道什么原因,竟让陆七于无意之中,好像一下子被惊醒似的。也好像是从梦中一下子醒了过来。突然掉转头问着身旁的三手张,“老哥,我们离开京城有多远了?我怎么觉得这里这么凄凉呢?”
三手张回答着陆七的问话,说道:“不远,刚三百来里路的光景。”
陆七听了三手张的回答,又说道:“我怎么觉得有点奇怪呢?怎么心里觉得有点异样的感觉,但是,到底是怪在哪里?我也说不清楚。”
三手张则说道:“没有哇!你看这时节,正值春暖花开的时节。路边的小河也开化了,柳树都出叶子了。说不定我们再往前走几天,就开始飘絮了。”
陆七听了三手张的话,说道:“对了,我知道怪在那里了。你想阿!这个季节正应该是农民在地里播种忙碌的季节,怎么田地里一个人都没有呢?不但没有人,你看,这地里杂草丛生,好像很久都没有人耕种过了。这可不是荒滩野坡的,我们眼下所看到可是万亩良田哪!”
三手张也抬眼往四下里张望了一下,然后开口说道:“陆贤弟,你别说,真是你说的那么回事。这地里怎么没有人呢?这农民不种地,这一年到头的吃什么呢?”
陆七则说道:“这不是个正常的现象,一会儿咱们看到人了,问一问,看看到底是什么原因?”
陆七说完了,二人就不再言语。偶尔地三手张张口嚎上一两句,也不知道是歌儿,还是曲儿。反正听着声音挺大的,虽然在空旷的原野里,听不到回音,却让空旷的原野更显得的有些寂寥了。
陆七刚想和三手张说点什么,突然,三手张用手点指着前方说道:“陆贤弟,你看,前面的那棵树下,有一老者正在树下歇息。我们不如上前问问老者,这田地这样荒芜的原因。你说这大好的良田,就这么荒废了,让人看着心疼。”
二人各自打了自己的马匹一鞭,快速地来到了正在树下歇息的老汉的面前,二人下马和老汉搭讪。就听陆七说道:“老爷子,歇着呢!”
树下的老者抬头看了一眼陆七和三手张,说道:“嗯!歇着呢!你们是问路哇?还是想打听什么事情呢?”
陆七拱手施礼,然后说道:“老爷子,我们一是打听一下路。想问问你老人家,我们如果想出关,去往边塞,这路走的对不对?二呢,你看我们走路也走乏了,想找个地方歇息一下。反正不管怎么样都是歇息,何妨和你老人家唠一唠嗑呢!我们也可以解解乏,你老也多了一个说话的人,而少一些孤独和寂寞不是吗?”
老者又抬起眼来,看了看陆七和三手张。然后开口说道:“你们两个后生会说话,我爱听。不像眼下我们村子里的年轻的后生,张口一句人话都没有。不说话还好,一说话,让你听了能够把你气死。完全不顾什么礼节的辈分。”
陆七装模作样地问了一下老者出关的路程,然后把话锋一转,引到了正题之上。问道:“老爷子,你说这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呢?怎么这大好的时节,田地里看不见人呢?那些年轻力壮的后生,不耕种田地,这一年到头的吃什么?喝什么呢?”
老者听了陆七的话,再次抬起头来说道:“你们俩个人都是从京城来的吧?不然你们不会问这样的问题。”
陆七点了点头,算是回答了老者的问话。老者见陆七点头了,又说道:“你们不知道哇!眼下这种地是赔钱的营生。也就只有像我这岁数的人,眼看着土地心疼阿!那些年轻的后生,他们没有经过战乱,没有遇上过饥荒,所以,他们不知道粮食的珍贵。也难怪呀!粮食不是钱,粮食只能够用来吃。你像那些什么赌哇,买这买那的,你用银子就行,你拉一车粮食都不行。眼下,这粮食不是希罕物儿呀!”
陆七听了老者的话,又问道:“那你们村子里的那些年轻的后生都干什么呢?”
老者说道:“年轻的后生,别提了!有本事的,都几个人合地一起,上什么波斯国呀!上什么契丹国呀!上什么西夏国呀!捣腾买卖去了。上波斯国的倒腾宝石,上契丹国的倒腾羊毛羊绒类的,上西夏国的倒腾药材,一年下来挣不少钱呢!你种十年的地,赶不上人家折腾一年的。你看看,我们村的这些高宅大院,都是这些人的。而一些没有本事的,看着人家的钱来得快,也在心里做起了美梦,想着来钱快的方法。想学人家有本事的那些人,学不来。但是,也就一门心思的想钱,想钱想的都得了魔症了。现在呀!都泡在那个村西的赌馆儿里了。据说那个赌馆儿是什么西安侯开的。”
陆七听了老者的话,问道:“年轻的后生,都在赌馆儿混日子,那进去的每个人都能够赢钱吗?”
老者听了陆七的话,抬起眼来白了陆七一眼。说道:“一听就知道你这个后生就不会这营生,不但不会,而且从来没有进过那个场所。进了那里,你想赢钱哪?我告诉你吧!门都没有。你只有败家的份儿,根本没有一点赢钱的可能。”
陆七接着老人的话,又说道:“那是为什么呢?”
老者听了陆七的提问,抬起头来,向着天叹息了一声。然后说道:“为了让你个后生以后学好,不沾那赌的边儿,我就给你说了吧!”
老者又抬眼看了一眼陆七和三手张,然后低下头,继续说道:“进了赌场,你无论是输还是赢,庄家都要抽头的。一次抽多少,我不知道,我也是听别人说的。我也没有进去过。赢了的,觉得钱来的容易,从赌场一出来,就几个人约在一起,到饭馆里山吃海喝的。输了的,想反本儿。钱输完了怎么办呢?你别着急,那就有放印子钱的,那可是驴打滚的利。据说放印子钱的人都是西安侯的人,你如果给不了他,你知道吗?你的房屋,你的土地呀,就慢慢的归他了。你看见了吧,我们村子这不这么多地都是他的了。”老汉可能觉得说的有点溜边了,又把话拉回来说道:“还是继续说赌的事吧!你想阿,一边是庄家抽头儿,一边是放印子钱的驴打滚,你还有赢钱的可能性吗?我听说庄家抽头是三成,而驴打滚的印子钱是三倍翻。你钱还没有拿出来呢,就已经写上人家西安侯的名字了,你还想赢钱吗?”
陆七打住了老者的话问道:“那你的地呢?你们家的后生是不是也在学着别人,在赌馆里泡着呢?”
老者又白了陆七一眼,这回显然是对陆七说的话有点不满意了。明显地声音有点提高了,声音略显得有点大地说道:“我们家的后生算是争气的。前几年,家里院里的几个后生凑在了一起,去了趟西夏,倒腾了些药材回来。来来回回地折腾了几趟,挣下了不少的钱,就趁这个机会买下了些地,又在赌场的附近开了一家饭馆儿。这不是吗?我正是来看地里庄稼的长势的。我们种了些高粱和豆子之类的,当然了,这些粮食拿到集市上是换不了几个钱的。但是,我们家有着一个祖传的酿酒的手艺。我们家的后生,就用剩余的钱又开了一个酒坊。粮食是自己种的,酒坊是自己开的,饭馆是个人的。用不了的酒就拉到京城,这个社会好哇,你说京城开那么多的大饭馆子,每天得消耗多少酒呢?这个社会好哇!每个人都有盼头,我就盼着皇帝多给那些大官们发些饷银,好让他们多吃多喝,这样我们家的酒就买出去的更多更快呀!”
陆七看了一眼老者的穿戴,心中觉得纳闷儿。就问道:“老爷子,听你的口气,你们家应该算是村子里数一数二的人家了。对吗?”
老者听了陆七的话,这次没有用白眼睛看陆七,而是高兴地说道:“看你是外乡人,我就给你说实话吧!在这个村子里,除了西安侯,目前就是我们家了。我们家我说了算,孩子们那个也不敢诈刺儿。你有了钱,是你自己的事儿,别在众人面前显摆,别得瑟。我每天给我的儿子讲,谁谁有钱了,尾巴翘起来了。招妻纳妾的,就开始不知道姓什么了。也就开始抽抽大烟,耍耍钱什么的。你看吧!没有几天,就又什么都没有了。自己开始的辛苦,全白费了。”
陆七听老者说完了,嘴里说道:“老爷子耽误你的时间了,我们也不乏了,也该赶路了。老父子再见哪!”
陆七和三手张辞别了老者,重新上马赶路。走了时间不长,就见陆七摇了摇头,重重地叹息了一声:“唉!这是逐本求末呀!”同时,脸上又露出和想起自己的前程似的表情,一丝无奈的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