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程向晚的问话,冷莫寒显然是惊了一跳,他望着程向晚,想探究她这话到底是无心,还是感觉出了什么。
程向晚直直的目光并不躲闪,而是犀利无比,他知道这一次给她的回答她一定不会满意的。
“这种话你还是不说为妙,到处是皇上的耳目,再者我不想把事情越闹越复杂,我是亲王,皇上的同父异母的兄弟,我只能尽力扶持他做好这个皇上。”冷莫寒的话一字一句,说的极其郑重,他想让程向晚明白这些话是十分危险的,想让她断了这个念头,可是没有想到她却不以为意的将脸别开了。
回到了王府,冷莫寒做了安排之后,就对郑管家说:“这次出行,我带着徐水和程向晚,你在王府看到家,有什么事情等我回来再处理,多则半月,少则十天我们一定会赶回来的……”
郑管家仔细听了冷莫寒的话点了点头,一旁的程向晚望着冷莫寒说:“我想,你最好还是不要带着徐水,我们轻装出发,便衣而行,这一路你我是夫妻,不是王爷和福晋。这样对你是有好处的,你出京都的事情皇上已经知道了,如果他怀疑你一定会有人跟着你的……”
听到程向晚细细的分析,冷莫寒十分赞同地点了点头,这一层他也想到了,只是如果不带着徐水,皇上岂不是更要怀疑,一个王爷出府竟然不带任何护卫,这任谁也不会相信的。
“如果不带,更会惹人怀疑……”冷莫寒轻声说道,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开始变得这么累了,处处的想事深一层,否则就怕会招来怀疑。
怀疑什么呢?无非是怕皇兄怀疑自己自寻退路,那是什么意思。不论是想逃也好,还是想准备什么也好,都是会让他雷霆大怒,然后责罚自己的。
程向晚看了看郑管家,然后笑着说:“你我亲密无间,想独自出行游玩,没有什么可怀疑的。即使会怀疑,待我们回来进宫的时候,带一堆四处游玩的礼物,皇上自然不会怀疑了,他只会怀疑你我的关系变得亲密起来,他的这桩媒是赐于了你幸福……”
油灯之下,程向晚的眼光闪动着,让冷莫寒看了心里一跳。
然后微微点了点头,一旁的郑管家看到二人和睦,自然是打心眼里高兴。
一开始不接受程向晚,到后来她救了郑远一命,自己感激在心。可是王爷与王妃不和,自己只能夹在中间受气。
现在他们要是合二为一,好似一家人,自己还需为难吗?郑管家的嘴角微微有些笑意。
站在冷莫寒身边的程向晚见了,随即说道:“王爷,郑管家做事周密,而且行事稳重,只不知道他家里还有没有儿子,如果让他的儿子也来王府,到时候他们父子岂不是更能安心打理府中的事情。”
说到这里,冷莫寒抬起头来望着郑管家,郑管家慌忙低下了头去。
其实冷莫寒早就知道了,他知道了郑管家为什么对程向晚俯首贴耳,现在听到程向晚这样说,冷莫寒想然要意味深长地看了郑管家一眼。
程向晚看到郑管家的神色不对,再看冷莫寒,霍然明白了什么,只是笑着说:“不和王爷兜圈子,我与郑管家的二儿子郑远有过些交道,看他人还不错,况且又是浪子回头,所以想让他来王府帮帮郑管家。王爷若是不同意,就算了,当我没说……我回去收拾东西去了。”
见到程向晚打开门要走,冷莫寒在身后低声说:“不是不同意,是王府的侍卫已经够了数目,若是再来人,我没有办法安排。这件事情等我们从三关回来再说,好吗?”
程向晚心里一跳,什么时候他开始顾忌自己的感受了,于是轻轻点头说:“好,我听王爷的安排。”
回到房间,丽娘和小柳一听程向晚要出远门,一个个都不依不饶,非要跟着程向晚一同出门,说是这一路风雨太不放心。
“好了,我又不是小孩子,况且我还有些身手,出去谁保护谁还不一定呢……”
丽娘神色惶恐地说:“外面多危险啊,你一个女子出去万一遇到劫匪怎么办?万一遇到坏人怎么办?不行,无论如何我和小柳你得带一个。”
程向晚好笑地说:“那我们出去是你们保护我,还是我保护你们?”
这句到是把丽娘和小柳问住了,小柳撅着嘴,但还是默认了这个事实,她知道小姐的脾气,一旦决定了一件事情再改就难了。她默默地回房间帮她收拾东西。
丽娘见状,也不好再说,只好咕哝说:“那也该带个护卫,就王爷和王妃两人遇到危险怎么办?上次进宫时遇到的事情你们都忘记了,我还没忘记呢。现也这人胆子也大,王爷也敢刺,你们还敢这样单枪匹马的出去,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好了,丽娘,你放心就是,回来的时候还你一个好端端的大小姐就成了……”
程向晚挤了挤眼,看到丽娘无奈的摇头,她知道丽娘已经是妥协了。
早晨的时候,程向晚刚刚梳洗好,就见郑管家快步往这边走来。
“郑管家这么早,有什么事情吗?”见郑管家中晨阳中走来,程向晚笑着问。
郑管家抬头看到男装打扮的程向晚,一时错愕了一下,又慌忙低头说:“王爷让王妃去马厩选一匹马,以后就送给王妃了……”
“马我又不懂,你帮我选吧,要不然你在这里悄悄告诉我哪匹马好?”程向晚装作顽皮的样子低声问郑管家。
郑管家看了一眼旁边的丽娘,然后支唔一通。
程向晚看了看丽娘,随即大笑一声,然后对着郑管家说:“走吧,走吧,我亲自去挑。”
在去往马厩的路上,郑管家才说:“要说好马,当属王爷的那匹,不过白色的那匹玉驹也不错,仅次与王爷那匹,另一匹红骆是王爷从三关骑回来的,按理说它更熟悉三关的地形。都说是老马识途,王妃不如就选那匹吧,应该对你和王爷会有帮助的……”
程向晚想了想觉得郑管家说的是,虽然红骆次于玉驹,可是如果到了三关它能帮上忙,那就是莫大的好事了。
“好……”
程向晚暗暗叫了一声,去了马厩,她直奔那匹红骆,马夫诧异地看着穿着男装的程向晚,然后赞赏说:“王妃娘娘好眼力,这匹红骆可是出了名的好脚力……祝王爷和王妃一路顺风……”
程向晚谢过马夫,然后把马交给了郑管家,自己又折身回房间。小柳早就把包袱打好,等待她回来拿了。
小柳十分柔声地说:“包袱里有一双鞋,还有一套防寒的衣服……此次出行路途遥远,加上现在已经是初秋了。所以大小姐还是带一件披风的好……”
“好的,小柳听你的……”程向晚看到眼圈红红的小柳,然后笑着对她说:“你看你,又不是生离死别,别这么伤感,不是说了最多半个月就回来了……我与王爷出去游玩,你该高兴才是。你们不是一直希望我与王爷能相携相伴,如同真正的夫妻吗?”
听到程向晚这样说,丽娘也挤出一抹不自然的笑来,然后倒了一杯茶说:“这一杯就当是给大小姐饯行,祝你们一路顺风……”
程向晚端起茶杯喝了,然后跨出了门。
待到看到冷莫寒的时候,两人同时一惊。
冷莫寒今天穿了一身乌黑的绸缎长袍,腰间的玉间上一颗白色的宝石闪闪发光。
在乌黑的衣袍映衬下,他的脸显得更加的俊逸脱俗,飘飘如仙。
看到程向晚的样子,冷莫寒有点惊讶,不过转瞬就适应了,然后迈步往门外走去,背上空空如也。
程向晚看到这里,然后心想也该给他买一件披风吧。
出了府门,两匹马早已经等候在门口,程向晚看到那匹红骆在那里微微一笑,冷莫寒却是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程向晚。
她选择三关的红骆一定不是偶然,而是郑管家一定说了什么。冷莫寒想了想,摇了摇头然后翻身上马。
天气不错,微风,程向晚的青带束着的青丝一丝不乱,微微拂动。乍一看,这两个人就是从天而降的嫡仙。
冷莫寒望了一眼程向晚,两人似有默契,一同打马飞奔出城。
待路过一家衣店的时候,程向晚拉住了缰绳。冷莫寒好奇地望过来,看到程向晚停在那里然后问:“要做什么?”
“你下马……”程向晚走过去拉着冷莫寒下了马,然后进了衣店,这时候果然有许多的披风。
程向晚指着其中一件黑锻红边的披风说:“拿那一件来……”
冷莫寒蹙了蹙眉头,然后不满意的地说:“这件披风太夸张了,我不要红色!”
“谁说一定就是给你买呢。”
“那你叫我来干什么?”冷莫寒一脸纳闷,然后看到程向晚挑挑捡捡,说道:“就这件了,掏钱。”
看到程向晚伸出来的手,冷莫寒才明白,原来她叫他是来付钱的,心里的无何奈何像是大风一样把刚才的喜悦吹跑了。
他还以为她会给他买一件披风呢。
见到冷莫寒有些不悦,还是从衣间闷闷掏出了银子,程向晚暗自窃笑。
待冷莫寒先身走出衣店,程向晚从他身后将那件披风披好,一把拉着他的胳膊转了过来,然后细心地为他系好了肩膀上的系带。
那件披红的边缘红色似火一般,程向晚满意地看了看,然后拍了拍冷莫寒的肩膀说:“这样就好看多了,再说都秋天了,你也该带一件披风出来……”
“那你呢……”
“我带着呢,要不要让我给你看?”程向晚看到冷莫寒的脸色变化极快,就笑着将包袱放到了柜台上,从包袱里取出一件披风来。
果然也是红边黑色的披风,这让冷莫寒吃了一惊,看到程向晚披到身上,两人到像是一对亲生兄弟一般。
“公子好眼力,这样穿太好看了……”店家收了银子,心情一好,自然要夸赞几句,谁能想到眼前的两个人是王爷和王妃呢。
冷莫寒看到程向晚在红色的衬托下更加妩媚,就笑着说:“走吧,要不然时间不早了……”
程向晚点点头,然后拾起包袱,正要迈出门槛,冷莫寒将一锭银子扔了过来:“诺,拿着点吧,万一和我走散了,你身上也得有点银子……”
程向晚望了一眼冷莫寒,把银子放进袖子里,然后说:“我可不愿意和你走散,要在别的地方迷了路,我怕是回不来了。”
冷莫寒望了一眼程向晚,心想如果她果真回不到京都了,不能在自己的王府里了,那自己不知道要有多郁闷。
想归想,两人还是骑上马迅速往三关赶去,那里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也许只能等到了再说了。
一路风餐露宿,但是二人离开了京都,却显出一种前所未有的默契来。
程向晚的能力让冷莫寒再一次吃惊不小,不论是露宿野外,还是住在客栈,她都能将旅途安排的有声有色,一点也不像别的女子,受些颠簸就喊辛苦。
在一堆篝火前,程向晚哼着小曲烤着一只山鸡,篝火里的柴被烧的噼啪作响。
“你为什么总是这么高兴?”冷莫寒看着程向晚的侧脸,火光映衬下,她的美无与伦比。
这样的一个外貌,柔弱无力的外貌,和她这种大大咧咧的性格无论如何也不能安放在一起,可是在她这里竟然巧妙的融合在了一起。
程向晚想也不想就扭头笑着对冷莫寒说:“不快乐也得过一天,快乐还是一天,我情愿天天快乐,快乐生快乐死嘛……”说着,程向晚吸了吸沾了油的指头,显出满意的样子来。
她的样子就像是进入了无人之境,总是能这么自在。冷莫寒感叹过后,又想想自己的生活,虽然贵为亲王,可是时时得小心翼翼,生恐做错了什么让皇上责罚,而且还得小心别的亲王的挤兑,还得不能显露出自己的才能,想想这么多年,自己的确从未感觉到一种从心里的形心。
看到程向晚这个样子,不由之间有竟然有一种羡慕。
程向晚扯下一个鸡翅来递给了冷莫寒,见他发愣,程向晚只好举着山鸡走到了冷莫寒的身边坐下来,然后递给他一只翅膀:“想什么呢,这么出神,要说,你怎么不像别的亲王那样三妻四妾,多娶几房,那样王府也热闹一点,看看现在多冷清啊,我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听到程向晚这出人易料的抱怨,冷莫寒一时哑然失笑,这个人总是让人难以捉摸。
“我娶了,你还不得把王府活活烧了?再说了,像你这样的性格,能容得下谁,别把那些人活剥生吃了才好……”
程向晚扯开脸,望着冷莫寒,然后装出大惊小怪的样子:“我哪有,你看见我是容不下别人的人吗?你放心,如果你娶回来,我一定会像亲妹妹那样对待她们,然后帮你管理好,因为我是你的大夫人嘛……自然要大度一点。”
程向晚觉得好玩,这样的角色如果真要安排无数个女人生活在同一个王府,到时候也不知道自己有这么一个能力没有。
她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把话说的多么暧昧,也没有感觉到冷莫寒正用一种有别于往常的目光看着自己。
待到她发觉那种深情,脸一红然后低下头说:“看什么嘛,我和你说正经的呢。”
“那你觉得跟着我开心吗?过上你想过的日子,我是你想要的那个男子吗?”冷莫寒想想这些日子以来,对她的确不怎么样,尽可能的冷落的讥讽,尽可能的远离和让她误会,他几乎都没有好好的疼爱过她。
火堆燃的很旺,程向晚感觉脸上有点烧,几天走来,这是第一次感觉到了这种男女共处的尴尬。
“还行吧,也没有多难过,不过你发起火来的时候的确让人很害怕……至于你是不是我想要的男子,在结婚之前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结婚之后想也没有用了,所以就没想过。不过其实,你也挺优秀的……”程向晚说了一大堆连自己也听不懂的话,到底是成了福晋了,难不成说些让他伤心的话就能改变这个事实吗?
况且这会子看起来他深情款款,到也是一个不错的男子呢。
冷莫寒突然伸出手来拉着程向晚的手,然后把她的脸拉了过去,静静地望着,像是夜空一般的寂静,而他的眼睛又如星辰。
那种深而浩淼的感觉让程向晚感觉一阵眩晕,她要醉了,心也要化了。
“向晚,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以后我必须得从京都逃离,你愿意跟我一生一世在一起,不离不弃。即使我不是王爷了,你还愿意陪着我天涯海角,即使我身无分文了不再有一个仆人在身边了,你还愿意和我一起吃苦共享此生吗?”冷莫寒的话十分的柔和,而柔和之中又有一种鉴定。
说实话,这是程向晚有生以来听到的最为动人的一种表白,如果大婚那天他跟自己说这样的话,说不定那天就被他深深地吸引了。
手里的山鸡晃动了一下,差一点就掉到地上。程向晚从冷莫寒的手里抽出另一只手来,然后把手里的山鸡撕了下来。
见她不作声,冷莫寒有些失落,只好侧过身望着天上的星辰淡淡地说:“也许我不该伤害你……”
“别,千万别这么说,第一次是我咎由自取,第二次也算是我招惹的你,再者说我是你的福晋……自然是要尽我妻子该尽的义务……”程向晚说到这里脸色赤红,再说下去,她恐怕自己的脸也要烫的化掉了。
看到程向晚这样,冷莫寒觉得一阵好笑,然后不再说话。
程向晚见冷莫寒这样,心里乱作一团,但还是转过头来亲亲在他脸上猛得一吻。
吻过之后,程向晚立刻扯下一只鸡腿来塞到了冷莫寒的手中:“快吃吧,在这野外说这些话,也不怕……”
“怕什么,天地为我见证,我说的句句是实……”冷莫寒抬头即要发誓,程向晚慌忙用油腻腻的手捂了,感觉到冷莫寒的唇亲亲在手心里吻了吻,程向晚的手颤抖了一下。
昨空浩瀚,有许多星星都紧紧地挨在一起冷莫寒不管程向晚手上的油,也不管那只山鸡掉到了地上,只把这个特殊而与众不同的女子紧紧地拥在怀里。
此一生他还没有这样强烈的情感,想要与谁一起患难与共,有福同享呢。
这些日子他实在是太辛苦了,所有的事情好像他挤来,程向晚是加剧了这样的事情,但这也未尝不是好事。
如果不是因为她,自己或许还愿意在青楼里醉生梦死,度一日算一日呢。
程向晚闭上眼睛,细细感觉着他的体温,她不知道爱上他,会不公有什么严重的后果。
比方说自己突然离开了,留下两颗快要碎掉的心,比方说因为种种事情不得不分开,而自己却因为这场爱情再也不能睡一个安稳觉,可是现在,她还是愿意紧紧地依偎在他的怀里,感受这种从来未有过的温暖。
晚上秋风萧瑟,两人紧紧相拥在一起,像是天地万物都不复存在,只有他们二人的情感如山。
第二天清晨程向晚醒来的时候,感觉到自己臂膀上的压力,睁眼一看,冷莫寒的胳膊轻轻地圈在自己的肩膀之上。